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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歸》136.送走
?朱妙華一句一句訓得頭頭是道,許敏糊著一臉的淚水,睜著淚蒙蒙的眼睛,抬頭望向朱妙華。

要不是朱妙華一次又一次的在她的耳邊貶損宋多福,說了那麼多緣分之類的話,暗示她如果不是被宋多福捷足先登,程安國和她能成為良緣美眷的,如果沒有那些話,她的心也不會那麼平靜不下來。她明白,這是朱妙華在火上澆油,如今事情成了這幅樣子,就一個勁兒的訓斥她,她也不是被訓斥著長大的!

掰掉一個宋多福,能把李斐怎麼著!

原來朱妙華對李斐是揣著這樣的惡意,原來朱妙華是想把李斐掰掉啊,可是,怎麼撼動得了她呢!

她知道李斐是宋多福最大的靠山,是李斐成就了宋多福,李斐又是宣國公原配之女,準襄王妃,開頭那些日子她試著善意的相待,李斐是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如今她已經息了攀附之心,但是要把李斐怎麼著卻是沒有動過念頭的,李斐對她來說站的位置太高了,高到勾都勾不著,高到天然的有一種震懾在裏面,許敏是沒有想過能把李斐怎麼著的,她也做不到,所以只是找找宋多福的麻煩,換得一絲痛快而已。

許敏想得是那麼的清楚,可是她又能怎麼辦呢,她收斂了眸中悲憤情緒,唯剩下悲涼,和朱妙華哀哀的說道:「姐,我現在該什麼辦。姐幫幫我,不要讓姑父厭棄了我。」

在眾多的親眷之中,宣國公是一座大山一樣的存在,對外說到宣國公是她的姑父,她的頭都能多抬高兩分,所以在宣國公面前,她必須挽回形象,做一個乖巧的懂事的侄女兒。

「現在能怎麼辦呢?」朱妙華收起大加斥責的厲色,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許敏道:「你做過什麼,你是什麼心思,你老老實實的向父親坦白清楚吧。」

許敏掛著淚水,想要嚎啕一聲,捂住了自己的嘴身子往後仰,猛搖了搖頭,她不能那麼做,她那麼做的,她在姑父面前還有什麼形象可言。

朱妙華暗忖一番,前世許敏是個機變敏銳的角色,在她跌宕起伏的人生中,許敏還能牢牢的抓著程安國的心,地位屹立不倒,怎麼少了那麼幾年的歷練,就差了多麼多,如此的提不起來?這麼想著,朱妙華就露出失望的神態,道:「那你自己說,你要怎麼辦?」

「我……」許敏微垂著頭,一雙淚眼左轉又右轉,一副狡賴的模樣。

朱妙從許敏的臉上緩緩掠過,輕嘆一聲,放下了氣勢娓娓的道:「不要自以為是,小看了我的父親。我的父親生養在權爵之家,三十餘年經過見過的陰謀詭計無數,後宅女人的那點小伎倆,你以為能瞞過我的父親。有時候是父親想糊塗,所以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了,一旦父親不想糊塗的時候,就像今天這樣不想糊塗的時候,你還要遮著掩著,到父親的跟前,只有多說多錯,你一個小丫頭,父親還能被你唬弄了!」

許敏越聽越懼,但是她也知道朱妙華說的這些話不是恐嚇她,她附到朱妙華的身上,落淚道:「姐,你給我出個主意,我聽你的。」

「去坦白交代了吧,只有說真話,說實話,才不至於一錯再錯。」朱妙華輕柔的摸著許敏的面容,手指被淚水沾濕:「你喜歡那一位程大人,這份喜歡是發自真心的吧,愛慕難捨,所以是你看不慣宋多福,所以是你想破壞了他們的姻緣,暗暗做了那些事。那些事有什麼大不了的呢,不過是女人之間相互爭奪的嫉妒而已。」

是你,是你,兩個『是你』,朱妙華都挑著眉加重了語氣,許敏單純的嫉妒,沒有誰挑唆了她,沒有誰指使了她,朱妙華說的是這個意思,許敏自然也聽明白了,是要她一個人把事情認下來,沒有朱妙華,沒有李斐,沒有這背後的權勢糾葛,把這件事情純粹的定性在兩女爭夫上,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許敏回想那個高大偉岸的男子,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是那麼的真實和強烈,那種有緣無分的想念痛入骨髓,令她夜不能寐,她放聲悲哭了良久,緩緩的點了一下頭。

兩刻鐘之後,季青家的來報,朱欽讓李斐和宋多福進曙蔚堂。

李斐站了起來,宋多福遲疑了一下。

李斐扭頭道:「怕嗎?」

宋多福一愣道:「我怕什麼,都欺負到我的門口了,我再沒有怕的。」

李斐笑一下,又道:「待會兒別羞別臊啊。」

「我才不呢。」宋多福扭了頭,倒是先走一步了。

半路上遇見朱秒聰,拉著一張冷臉從對面過來,同去曙蔚堂,見到李斐和宋多福也沒有好臉色。

「二姑娘!」

宋多福親切的招呼,語氣裡有一絲感激之情。

要說兩個寄居在此的,兩個姑娘家的過節,宋多福是沒好意思捅到宣國公面前的,但是李斐說了,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這種事情可大可小,所以就那麼捅上去了。

朱欽也不是偏聽偏信的,先把那一天和許敏在一起的朱秒聰招來問話,又把那個銅器鋪子的掌櫃叫過來盤問,朱秒聰不偏不倚,和掌櫃,和程安國的話句句對得上,在親疏有別之下朱秒聰據實已告,這種坦誠多少可以看出朱秒聰的人品。

朱秒聰沒有和李斐宋多福同行,她那時提點過許敏,讓許敏請父親做主。那時她沒有覺得許敏的想頭是不應該的,她們女孩子,在婚事上本就沒有多少自主的權利,好多夫妻還是成婚那日揭開蓋頭才見的第一面,然後被子一蓋就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過日子,所以往年三榜進士一出,好多閨閣的姑娘們都想去看一眼那些進士及第的俊傑們,不過是想挑一個有出息,模樣也過得去的男子靠一世。這樣的念想沒有什麼羞恥的,只是挑人都要有個底線,只能挑那些沒主的人。

然後看過一眼中意之後,由長輩們出面,以情動之,以財謀之,以權誘之,以女方家的情誼,錢財,權勢去說動一場婚姻,都是正大光明的手段,如果這些手段都是徒勞無果,那麼這個人也該忘記了。

萬萬不是像許敏這樣,背後破壞點什麼。

朱秒聰落在後頭,仰望碧清疏朗的天空,清秀的眼眸瞭望了好幾眼,才進了曙蔚堂正廳。

許敏跪坐在地上,回頭望過來看見朱秒聰也出現了,臉色略有痛惜,但是更多的是凜然冷肅,她再有猶豫,在曙蔚堂見到了這種架勢,她也知道只能按朱妙華指點的說了,今日失了姑父的歡心,朱秒聰這個朋友也和她就此有了嫌隙,她只有朱妙華可以攀附了。

朱妙華註定是長興侯世子夫人,又在景王殿下面前說得上話,她只有這一頭靠了!

「我在鋪子裏遇見他,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鬼迷心竅了,我好生歡喜……」許敏低著頭說,臉上非哭非笑,是發自肺腑的喜歡和聲嘶力竭的執著:「所為我自個兒悄悄的去打聽了他的家世……為什麼我和他沒有緣分,我傾慕他啊,我連夢裏都是他!」

如果許敏是被人指使,謊言總是有跡可循的,但是許敏愛慕程安國的這份心意,是真實存在的,少女於情愛美好的憧憬和嚮往,是真實存在的,她做錯的,不過是在求而不得無計可施的時候,往陰暗裏去了,她得不到的那份感情,她不能眼見著宋多福歡歡喜喜的得了去。

一是一,二是二,這件事情真和許氏沒有一點關係,許氏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的。

真要細論起來,也和朱妙華沒有多大的關係,如她所說,對付李斐面前的一個小嘍嘍,她不至於那麼傻傻的去打草驚蛇。

朱欽大馬金刀的坐在位置上,一雙銳利的眼睛盯著許敏,一句一句的聽完了許敏的自白。只是姑父而已,他也沒有謾罵許敏一句,什麼女德女戒,也不拿這種教條說話,只是擺了擺手,面無表情的道:「還有一個多月就是過年了,雖則路上不好走,我多派幾個護衛送你們兄弟回去,一家子骨肉,年三十還是團聚在一起的好。」

什麼骨肉團聚說得好聽,這是把許敏連同許守川都趕出了宣國公府。

許敏驚恐的跪坐在地上,她倒是想爬過去向朱欽哭求,如果哭求有用的話,但是朱欽的威勢太盛,和這侄女兒著實沒有多少憐惜之意,她爬過去哭求幾乎是沒有用的,只能用求助的眼神向朱妙華和朱秒聰左右張望。

朱秒聰雙唇闔動了幾下,沒有發聲。

朱妙華對著許敏搖頭嘆息,這應該是指責的意思,然後對著朱欽的面兒跪下來,想是出於表姐妹之情才勉為其難的開口道:「爹爹,敏兒這個年紀,許家把她送上來,老宅左右誰不知道,是托母親給她相看一門好親日,如今這麼送回去,她的名聲就壞了。」

朱欽淡淡的說道:「品行都壞了,維持著一個好好的名聲幹什麼,名不副實倒是坑了男家!」

這句用淡漠的語氣說出來的話太過嚴厲了,莫說許敏幾乎半暈過去,朱妙華的臉色也是極速的灰敗了一下去。

「早點兒送走吧,沒得帶壞了我的女兒們。」朱欽眼掃過朱妙華朱秒聰,最後沖沖的看了一眼李斐道:「你們記得,你們要是壞了品行,爹寧願養你們一輩子,也不會把你們嫁出去,辱沒了朱家,禍害了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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