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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歸》268.公平
?夏至降至,消夏避伏,婦人以脂粉塗抹肌膚,散體熱所生濁氣。

李斐過宣國公府,見到她的三妹朱秒仙,又拿出了一個胭脂盒子,一個紫銅細工攢花滿工雙鳳胭脂盒子,胭脂膏子呈淡淡的嫩粉色,散發著一股子清涼之氣。

朱秒仙的臉上就全然是歡喜了,讓丫鬟端著一面青銅器彩繪狩獵圖鏡子,當著李斐的面兒就理起了紅妝,清香的脂粉勻在臉上,細膩服帖,色彩自然,把朱秒仙從貴祥齋買回來的胭脂都比下去了。朱秒仙對著鏡子修飾著容顏,笑語道:「姐姐的胭脂是在哪個脂粉鋪子買的,快快告訴我,我以後就單使他家的了。」

李斐搖著一把紫檀木貼竹黃鑲嵌百寶石雕刻喜上眉梢賞扇雅扇,道:「我從不用外頭鋪子的脂粉,想怎麼樣的,自己做比外頭買的強。」

朱秒仙桀然一笑,道:「舊年姐姐住在玉沁山房,我就知道姐姐在調脂製粉上頗有造詣,這兩年有姐夫的喜歡,是越發精益了。」

李斐抿唇以對。她其實不願意把夫妻的感情宣之於眾。過得和美還是將就,她都無意讓別人做個看客,可是趙彥恆就像一隻孔雀,總要在人前張揚一下艷麗的羽毛。

效果於李斐來說是有點意外的,朱妙華似憤似惱,似怨似艾,眼眸中強烈的情緒幾度翻滾,最後把幼小的兒子緊抱在懷裏,好像一種慰藉一樣。就因為兒子抓周抓了一個娘裡娘氣的胭脂盒子而氣憤?還是見不得她的姐姐和姐夫和樂諧美。在她和趙彥恆成婚之前,趙彥恆自己說過的,他尚未和宣國公府的大姑娘相見,那麼瘋狂的嫉妒從何而來?僅僅是長輩們的恩怨延續嗎?李斐內心是存了疑惑的,因著和朱妙華隔閡太深,連追究和驗證都是無趣罷了。所以李斐再一次一笑置之了,說道:「我記得你是臘月二十四的生辰,今年雖則十六了,我瞧著還小呢,便要嫁為新婦了。」

朱欽對朱秒仙的婚事算是雷厲風行,從陝甘回來,就說為朱秒仙擇了夫婿,三書六禮走一遍,婚期就在七月。

婚期那麼趕,朱秒仙是不太能適應的,她略有憂心的道:「婚書已經領了,我還不知道他長得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這是洞房花燭夜,才會見到夫婿廬山真面目的女孩兒,李斐也接著一嘆,笑道:「咱們的父親要是選了一個矮挫肥的女婿,面子上也是不好看吧。」

滕竹編的捲簾揭開一角,朱秒仙的生母吳姨娘提著食盒進來。姨娘半主半仆,她一邊做著僕人的活計兒,擺著糕點瓜果,一邊數落朱秒仙道:「姑娘操哪門子心,老爺選的夫婿,只有好的……」婚書都領了,也只有向好的看齊。

朱秒仙扁扁嘴不說話,還是嬌兒情態。

李斐就問吳姨娘道:「姑娘的嫁妝,及一應出閣的東西準備得如何了?」

宣國公府妻妾分明,吳姨娘生了女人,也只能陪坐在小杌子上道:「姑娘的嫁妝陸陸續續的,賤妾已經攢了十幾年,又有老爺親自盯著置辦,等姑娘出嫁之日是及有體面的。就是一些細物上有些緊,現在嫁衣日以繼夜的綉著。我說姑娘總要碰一碰吧,她就撿了蓋頭綉了幾針。還有夫家那邊許多針線,也真是不能有一點兒馬虎。」

李斐舒然笑道:「我說秒仙的眼睛怎麼有紅痕,是功夫大了,熬紅眼了吧。」

朱秒仙忙捂了眼兒羞。她這幾天一只在綉一條男式的腰帶,其實比著男方拿過來的衣裳鞋襪尺寸,這個男子身高頎長,肩闊腰窄,是一具好身板呢。

李斐想起她前年手閑得給趙彥恆綉了一個扇墜兒,這會兒趙彥恆又墜在了扇子上,就笑了笑道:「把緊要緊,緊要用的幾樣先用心的繡起來,餘下的看著能怎麼偷工減料,或是假手他人,就那麼辦吧。」

說完又打趣起來道:「聽我這話說的,怎麼像一句廢話,三妹現在做的東西,都是緊要緊,緊要用的!」

立在兩人身旁的丫鬟都笑了起來,捲簾再次掀開,有小丫鬟道『二姨娘』,范姨娘就走了進來,身後的丫鬟端著一個紅色托盤。

吳姨娘是婢妾,范姨娘是外頭殷實人家抬進來的良妾,又生育了庶長子朱洪,雖則大前年被李斐打擊了一下,被朱欽攆到莊子許久,也還比吳姨娘體面許多,因此吳姨娘就站起來,親自給范姨娘拿小杌子,放在自己上方,招呼道:「姐姐您坐!」又招呼小丫鬟上茶。

朱秒仙是個面和的人,府裡的人誰也不得罪,還道:「給二姨娘上太平猴魁。」

「怎麼現在改了稱呼,念起二三四五了?」

李斐聽著數字還有點不自在,她的父親姨娘可真多,范姨娘,吳姨娘,李姨娘,蘇姨娘,有名有份,育有子女登記在族譜的妾室,都排到五了!

吳姨娘嗨了一聲,就沒有再說下去。

范姨娘表情凝了一下,復笑起來道:「去年范大奶奶歸寧,說妾身重了她夫家的姓氏,自下而上就改了口風。」

最後一句說得極輕,道:「老爺也不理論這些。」

四姨娘還姓李,襄王妃都不計較這些。朱妙華這般斤斤計較,還是與范姨娘及朱清為難了。

李斐哦了一聲。范姨娘能生下庶長子,在內帷以及家族之上,都是有實力的,朱妙華想保著她親弟弟朱洪嫡子的位置不可撼動,就來和范姨娘論一論尊卑了。

范姨娘指著丫鬟托盤上一堆十幾個精緻的荷包,對吳姨娘道:「我閑得發慌了,做了些荷包,你挑一挑有能用的,拿給三姑娘賞人吧,三姑娘別嫌棄。」

荷包用上了金絲銀線,一個個繡得花團錦簇,就是不在裏頭放點東西,單拿出一個來已經是賞了,再無須挑揀。朱秒仙命自己的丫鬟接過去,笑道:「我正缺這些二姨娘就送了來,真是省了我的心神,多謝二姨娘了。」

范姨娘道:「三姑娘這裏有不湊手的,我這邊能添雙手的,是我的用武之地了。」

吳姨娘是丫鬟出生沒讀過書,就湊趣道:「用武之地!你的話就是比我這等粗苯之人,說得好聽多了。」

范姨娘黯然道:「我是討人嫌罷了,你要是不嫌聒噪,我就常來和你敘敘。」

朱秒仙附在李斐耳旁,說她要出去更衣。吳姨娘承著范姨娘的情,隨她姑娘去了。

好像又回到了玉沁山房那一天,范姨娘的臉上帶著謙卑和討好,她已經知道李斐是不喜繞彎子的,就直接道:「王妃,老爺把大少爺放在西寧衛了。」

李斐點點頭,朱清和朱洪在哪裏,甚至過得怎麼樣,李斐都知道。

范姨娘眼睛說紅就紅了,道:「聽說吐蕃諸部數次攻擊衛所,掠奪田莊,強虜婦孺,遠遁沙漠,朝廷不能轄製。大少爺在那種地方待著,不就是日日過著頭懸刀劍日子了!」

「朱家是將門啊!」投身到了朱家,要是想做個閑人,就領一份薄產自立出去,就像朱三太爺一樣。想要更多就得有付出,李斐說道:「朱家的兒郎們若不去建功立業,只需要一代,朱家就頹廢了。那樣就沒有范姨娘曾經展望過的,或者現在還沒有放棄的,處於繁盛的宣國公府了。要是想要得到至上的富貴,就用自己的血汗乃至性命去換取。這番道理,上至天潢貴胄,下至庶民草芥都一樣通行,這很公平。」

范姨娘捂著嘴哭。他們母子曾經想過的,想躺在李家母女身上繼承宣國公府的榮耀,可是李家母女沒有接這一茬。現在朱清去了清苦的邊陲,一刀一槍的建功立業去了,做刀頭舔血的事情是多麼得危險?

朱欽是嫡出的幼子。朱欽有過一個嫡出的兄長,朱家三姐妹的同胞弟弟朱鈞,在征戰安南的時候,被敵方所襲摔下馬來,又被馬蹄踩到了脊柱骨癱瘓,臥床不到兩年就病逝了。

宣國公府一直有傳言,癱瘓的朱鈞是自盡的。

在將門之家,身死了功名利祿全拋下,還有身殘了,生不如死!

邊陲上刀劍無眼,朱清要靠著自己的本事去爭去搶,縱然是宣國公的親子,也得身先士卒,身臨險境。范姨娘的憂心是那麼得強烈,她的心是疼的,她的眼淚是熱的,她哭道:「老爺當年已經和李夫人成婚了,大少爺連親事也沒有人提,不是總說成家立業的嗎?」

朱欽是他爹的老來子,垂暮的老宣國公已經等不了,要把身後事安排好。李斐偏過了頭,硬著心腸拒絕道:「父親還沒有成親。我想父親成親之後,朱清靠著自己的本事立一些軍功,屆時說親事更體面一些。」

還是一點兒都不為所動啊!范姨娘絕望的閉上了眼,除非朱清有揚名立萬的本事,否則不會比現在更有體面一些,宣國公府至今也沒有一個當家的太太奶奶,她原本想試探的,讓襄王妃去建議老爺,效仿黔國公府郭大將軍郭坤為長子早聘家婦主持內務的主意,襄王妃張口就是父親成親,李夫人已經再嫁了,她連試探的機會都沒有。

范姨娘垂頭落淚了半晌,痛下了最後的絕心再抬起頭來,抹盡了眼淚道:「自去年,我和大少爺已經分離了一年,邊關清苦,我晚上躺在床上,夢裏都夢了幾回,模模糊糊的夢不真切。我這心總不安寧,我想去西寧衛伺候大少爺的起居。我會自去和老爺說,若是老爺不準,王妃能為我美言一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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