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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歸》295. 畜生
?門人惟季次,未肯作家臣。在李斐看來,去做賓客都是毫無根基的寒門士子無奈之舉,有科舉之路,這條晉陞的道路就走向沒落了,梅曾亮的父親是二甲進士,梅家也有些姻親故交,這樣的基業在二十八歲的年紀去做賓客,如同從官道換到小道,前途愈加未卜。

「九江知府?」趙彥恆想了想道:「現在的知府徐衍,元祐十四年的二甲進士,做了三年庶吉士之後外放為官,在福建為官九年,才升任九江知府不久。」

李斐莞爾道:「你眼裏有這個人,我就放心了。」

若徐衍不是一個才幹之輩,趙彥恆也不會費心記住他。而趙彥恆當然會記住徐衍,因為徐衍十二年之後會成為百官之首,吏部尚書,前世也算是他的一位肱骨之臣,是一個能成大事而捨得出小節的人。

那麼說來梅曾亮的眼光是不錯,而他和梅曾亮成了連襟,徐衍和梅曾亮都不會放著這層關係不走,所以趙彥恆乾脆就問了:「九江出事了?」

李斐甚是隨意,道:「是建昌,是荊王三哥。」

趙彥恆眨了眨眼睛,他已經知道是什麼事了。元祐二十九年三月,有兩件事趙彥恆至今記得清楚。頭一件事,京科狀元在瓊林宴上狀告了景王和景王的舅父王森早年私販鹽鐵,並且拿出了一夥人分利的帳本。如今人死了,帳本毀了,景王早就洗手不幹這種臟活兒了。景王逃過了一劫。然後是三月下旬,江西幾大書院的書生聯合了在京城中落地還沒有離京的舉人,上了一道萬言書,狀告荊王私囚了一個大夫。

私販鹽鐵的案子證據確鑿,又有他在從中推波助瀾,致使景王惜敗東走。

荊王的案子就慘了那些舉人。告荊王私囚一個大夫,又沒有確鑿的證據。那些舉人是想學著禦史風聞言事,料想著法不責眾。可惜這種事情擱在別人身上使得,擱在荊王身上就使不得。

試想一下,坐堂的判官是被告的父親。那會兒他的父親已經被逼著責罰了一個兒子,面上再怎麼裝,心裏也是心疼兒子,然後一群舉人逼著他去責罰另外一個兒子?他們的父皇,又不是大義凜然的人!

一個大夫的生死在他的父皇眼裏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何況這個大夫為荊王府奉祠正四年多,沒治好他兒子,凈顧著去醫治別人了。父皇聽聽都堵得慌,依著父皇的做派,這樣玩忽職守的大夫就該下獄治治。

最終的結果,上書的二十幾個舉人被剝奪了出仕的資格!

李斐絮絮叨叨的轉述了整件事,推了推凝神中的趙彥恆的道:「你是怎麼想的?以你對三哥的了解,他會在一怒之下囚禁了岑長倩嗎?」

趙彥恆枕著手臂,雙眼淡淡的看著屋簷道:「不知道!」

他的父皇剝奪了二十幾個舉人出仕的資格,因為那些舉人,人雲亦雲,犯下了誹謗之罪,那麼三哥必須是冤枉的。所以荊王沒承認他囚禁了岑長倩,岑長倩沒有從荊王府出來,或許世上已經沒有岑長倩此人了。

李斐見趙彥恆木然的樣子,碰在趙彥恆身上的手,手指蜷縮了起來,頓了頓依然道:「大姐說,江陵九江建昌都傳揚開了,謠傳三哥囚禁了岑長倩。」

趙彥恆偏過了頭,冷靜的道:「三哥是不會在乎這些話的。」

「我也知道。」李斐和趙彥恆對視,一雙眼睛黯然道:「李家流放到臨安,三伯母因為看過幾本醫書,就可以去做醫婆了,因為沒有人在乾那一行。三哥在醫藥院就是混日子,他寧願去采草藥,也不去當醫徒,學學怎麼治病救人,蓋因醫者讓人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地位卑下。現在岑長倩已經是成名的大夫,他過去治好的病人,正在用藥治療中的病人,和慕名而來尋求醫治的病人,我想沒有這些人,岑長倩的失蹤在江陵九江建昌等地也鬧不出這麼大的動靜。」

趙彥恆果然是有些為難的,表情凝固在臉上,道:「你也覺得是三哥囚禁了岑長倩?」

「醫者的地位是卑下。但是醫術鑽研到了境界,治病救人造福萬民,所以也有名醫如名相一說。」李斐沒有否認的懷疑,軟和著語氣道:「三哥要是犯錯,他身邊的人沒有人可以勸阻他,你現在知道了這個事情,連問一聲都不可以嗎?」

趙彥恆坐正了身子,對著李斐比出了三根手指,直言不諱的道:「男人一共有三條腿,兩條腿用來走路的,還有一條,可以尋歡作樂但是它最大的意義,在世人看來是傳宗接代。」

成婚快兩年了,現在又是在討論性命和尊嚴的大事,李斐默默的聽著,也沒有羞澀之態。

趙彥恆折回了手指,嚴肅道:「傳宗接代的事,有的人看得開,算他超脫了。他的人看不開,就是一道無法治癒的傷口,流血了,化膿了,總也好不了,任何人勸都沒有用,任何人不能指望誰在這件事情上超脫了,看開了。莫說現在岑長倩是不是他囚禁的,退一步說,是他囚禁了岑長倩又怎麼樣?三哥是皇子,他是荊王,他怎麼能沒有一點脾氣,他還是我們幾個兄弟中最有脾氣的。你說現在江陵九江建昌都傳揚開了?群聚徒黨,號召他方遊食無行之徒,空談廢業!傳什麼傳,裹什麼亂!」

本來不是一件那麼嚴重的事,就是書院中一些學無所成,功名不就的讀書人,像一群長舌婦一樣的傳揚這種事。這就像是盯著一個人的瘸腿指指點點一樣,最後還傳揚到京裡去。就荊王那個倔脾氣,荊王能下得了台?他的父皇那副護短的脾氣也下不了台。

好像是第一次吧,趙彥恆在李斐面前甩了脾氣。李斐聽一句,就惶恐了了一分,忽而就屏住了呼吸道:「那你呢?要是我不能給你傳宗接代,你也看不開嗎?」

趙彥恆一時發作的興起,注意到李斐慘白的臉色就怔住。他和荊王是親兄弟,他幫親不幫理又怎麼樣?以一家之力治理天下,他需要維持著整個皇族超然的低位而允許他人隨意侵犯,否則泱泱天下怎麼會被一個家族馴服。他純粹是散發出了一個帝王的威嚴沒有暗指什麼,他的神色滯了滯,立即道:「我說的是三哥,他現在一定在荊王府大發脾氣。我在襄陽,我不能去建昌,他在建昌,他不能來襄陽。我們都碰不到面,這種事情怎麼勸,是口信還是手書?三哥只要說一句,人不在他手裏,我也沒有話可以講了。一個不好,是我裹亂。」

李斐氣息促起來,她不知覺的把目光忐忑的睇過去,又畏縮的垂下來,低聲道:「我知道該怎麼辦了,我這就去告訴大姐,讓他們不要添亂。」李斐還是願意相信大姐夫那一班人是好心,是在好心的營救一位名醫,可是如趙彥恆說的那樣,他們或許是把岑長倩逼入了絕境。

說著這話,李斐就轉過了頭下床,趙彥恆俯過身,左手拉住了李斐的右手,用了很重的力氣,把李斐拽了回來。兩個人鼻息交錯,耳鬢廝磨在一起,緊緊的擁抱。

「你不要多想了,我們還年輕。」趙彥恆不能說他超脫了,他也還沒有超脫。他是自負於他的年輕,前世二十一歲,他也沒著急。今世二十一歲。趙彥恆的從容發自肺腑,他將唇貼到李斐的耳邊道:「我很有耐性,我辛勤耕耘,澆水施肥,我們慢慢等待開花結果就是了」

李斐緊緊的拽著趙彥恆胸口處的衣襟,隔著華麗的錦衣李斐感受著趙彥恆蓬勃的氣息,她猛得點著頭,啞聲道:「你正經一點。」

趙彥恆偏偏就越發的不正經,鼻尖佛過李斐白皙光滑的額頭,如蜻蜓點水一般的親吻了李斐的臉頰,然後辛勤的耕耘了起來。

快三年了,李斐曾經割斷過的秀髮已經及腰,柔順垂直的披散下來,帶著玫瑰香的味道。趙彥恆握了一縷,靜靜的把玩。

荊王那檔子事,趙彥恆本不想摻和。一則牽連到此事的人,他不予同情;二則江南書院確實該打壓一下;三則也是最主要的,他的三哥,不是他想管就可以管的,前世他為帝王,他的三哥還不服他的管束。

荊王是一匹沒有籠頭的馬,亮起蹄子來不知道往哪裏撅,他是不想往前湊,但是……趙彥恆握著李斐柔軟平順的頭髮,躺在他身邊的女人,總是懷揣著一顆赤子之心。

他的赤子之心,都忘記了是何年何月餵了狗。

李斐的赤子之心,趙彥恆卻不想冷了她,所以一番沉思之後,趙彥恆笑笑道:「你留大姨姐多住幾天吧,就當親戚之間走動。」

李斐微側過臉來,一雙水靈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趙彥恆。

「我勸一勸吧。」趙彥恆深思熟慮過後,淡然的說道:「頭一個要勸的是梅曾亮,你也向大姐提一句,涉及皇家的事,不是襄王府的事就別兜攬。」

「我回頭就說,這話雖然不好聽,也是為了他們夫妻好。」

李斐趕緊應下了。她為皇家兒媳婦兩年,也就是趙彥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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