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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歸》346.父親說
?提到什麼來什麼,長興侯夫人剛才提起了朱妙聰,簾外的僕婦就大聲道:「太太,大爺,早慈巷孔府的奶奶來了。」朱妙聰嫁了人,丈夫是孔家嫡系子孫,自然是以夫家的身份走動。

長興侯夫人一聽就了不得,對范慎道:「你瞧瞧,我不過是讓你媳婦靜思己過,她思了嗎?她是還不服啊,這麼快就把娘家姐妹招來了。」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要不是朱妙華通風報信,這個時候怎麼會有娘家人過來。

范慎呼吸微沉,道:「母親……還是見一見吧。」

「當然要見!」長興侯夫人沒覺得自己理虧,當然要見朱妙聰。

朱妙聰穿了一件交領五彩緙絲群衫,緩緩的走來,臉上雖然沒有笑意,也不見惱色,先向長興侯夫人請了安,又和范慎欠身,道:「姐夫也在。」

范慎本就是訥言的男子,拘禮的頷首。

朱妙聰也不等上茶了,就道:「我是從娘家過來,聽得這裏出了事,父親讓我過來,請夫人容許我和姐姐說幾句話。」

朱妙華現在是被禁足了,長興侯夫人已經聚起了氣勢要和朱妙聰論道,看著宣國公以及朱妙聰態度不明,長興侯夫人也軟和了態度,想了想道:「也好,你們有話儘管說。」

朱妙聰這就轉身,隨著一個管事媳婦的指引來到了楔萌院。

院門是關閉的,管事媳婦當著朱妙聰的面兒打開,請朱妙聰入內,自己並沒有入內。

朱妙聰抬腳邁過了門檻,一路上不見一個人,到了主屋,也沒有通傳,就直接看見朱妙躺在竹框黑漆描金菊蝶紋美人榻上,昏黃的夕陽從窗外落進來,模糊了清麗靈秀的容顏,細膩的肌膚因此覆蓋了一層煙塵,雙眼微微的腫著,一動不動,有一種人未老氣已衰的頹敗之相。

朱妙聰已經很靠近了,清了清嗓子,才驚動了朱妙華。

「你怎麼來了?」朱妙華揉了揉眼皮,精神不振的坐了起來。

朱妙聰也在榻上坐了,道:「是父親讓我來的。」

朱妙華的精神氣漸漸復甦,道:「父親知道我被范家關了起來?他們還抱走了我的兒子。父親怎麼不來維護一下女兒。」

朱妙聰垂頭安靜了片刻,按照朱欽指使的說道:「父親問你,你可知錯?」

適才長興侯夫人評價了朱妙聰能管家,朱妙華不能管家,從中誘發了朱妙華的不滿,但是朱妙華沒有因此和同胞的妹妹生出芥蒂。他們姐妹自有來自於血緣的親昵,朱妙華的眼神中甚至帶上了憤恨道:「還要我解釋多少遍,我從來沒有想過,讓景王和許敏苟且在一起,我也不知道,她們怎麼就苟且在了一起。」

還有一點,是朱妙華誰都不會告訴,她不僅是不知道許敏做下的事,她還遭到了許敏的愚弄。自賈甫過世之後,朱妙華曾經找過許敏懇談,以朱妙華之意,既然是不幸成為了寡婦,那就要認命,為丈夫守節。

而許敏也在朱妙華面前顯示得三貞九烈的,說她隻想撫養女兒長大,絕對沒有二嫁之心,說她要做個節婦,而且守節還要守出成績來,過個十年二十載,為賈家掙一座貞節牌坊。

當場把朱妙華感佩的,眼淚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如今回頭看來,她是被許敏耍著玩啊,為此朱妙華恨得牙癢癢,還得捂嚴實誰也不能說。

朱妙聰看不出許敏對朱妙華的真意,許敏對朱妙華,那是面上和氣奉承,暗中攀比較勁。

朱妙聰也看不出朱妙華對許敏的真意,朱妙華作為公府的嫡長女,在一眾勢衰的親戚家的姐妹中,自有她處處高人一等的優越感。

朱妙聰是看不出朱妙華和許敏的相處之道,她望著窗外的火燒雲道:「姐姐不是錯在不知景王和許敏的私情,姐姐另有他錯。」

朱妙華努著嘴,不肯說話。

既然朱妙華自己不說,朱妙聰就說了道:「父親曾經有言,讓你不要和許敏過從甚密,你沒有聽這句話,這才是你的錯。」

這是當初朱妙華把許敏接到了長興侯府,朱欽不可能不管朱妙華這個女兒,當時說了這麼一句話,朱妙華臉上的羞赧一閃而逝,她豁得一下站起來,道:「父親就那麼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許家是我們的母族,我是不想看著我們的母族,就那麼一直衰弱下去。許敏是我的表妹,你的表姐,我們自幼是極親近的,我也是一片好意啊!」

「怎麼就沒頭沒尾了?」朱妙聰皺著眉頭和朱妙華說道:「父親已經把她送回了老家,她是怎麼回去的,你我一清二楚,這還不足以讓你警惕嗎?至於我們的母族許氏,我早就和你說過,我們是朱家女,有父親靠得住就夠了,若是父親不能依靠,也就沒有誰能靠得住了。」

朱妙華背著朱妙聰,臉上已經有悔意的,但是她還是倔強的道:「我們的母親,在當年二月就被父親廢了,我以為是父親早有了此意,所以年前就找個由頭把許家兄妹給攆了出去。」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朱妙聰全然沒有了脾氣,站起來往外走,道:「你總有你的以為,固執的連父親的話都聽不進去,還有什麼可說的。」

朱妙華拉住了經過的朱妙聰,她的臉上渲染上悔意了,道:「好了好了,我現在知道錯了還不行?你去回父親,說我這一回,是真真知道錯了……」

朱妙聰錯成了這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受害者,委屈的說道:「他們把矩兒抱走了,那是我的心肝兒,我一天也離不得他,你讓父親和范家說,讓他們把我放出來。」

朱妙聰直挺挺的站著,道:「父親說,矩兒是范家的長子嫡孫,由侯夫人養著,也沒什麼不好的。父親說,有功當賞,有過當罰,你既然是知道錯了,最近一段時日,你還是禁足在家也好,等外頭塵埃落定了再說。」

什麼是塵埃落定,朱妙華絕不能接受,她倏然扣住了朱妙聰的手臂,神態語氣來了個陡轉,呵呵慘笑了兩聲,道:「李氏還沒有當上皇后呢,我的娘家夫家,就迫不及待的向她獻媚了!」

朱妙聰手臂吃痛,轉過了頭把朱妙華的手先捋開了,再道:「你不要想得那麼嚴重,父親說了,他會護佑著我們。」

「父親說,父親說!」朱妙華在屋裏暴走,大聲道:「你除了轉述父親說的話,你還能說什麼!」

朱妙聰也不是由著朱妙華撒氣的性子,她被朱妙華氣得扭頭就走,但是走了兩步,朱妙聰又回了頭,置氣的說道:「父親沒有讓我對你說,我本來是不想說的,但想想還是告訴你好了,今日父親讓我回娘家,告訴了我,父親要再次成婚了,婚禮就定在九月初三,娶的是揚州廖氏。」

朱妙華一頭霧水,這是哪個牆角上的人。

朱妙聰一口氣的說道:「娶的是揚州廖氏,就是那一年鬧得很兇的,泰寧侯府鄧二奶奶的胞妹,廖夫人!」

這麼說,朱妙華瞬間就對上號了,她雙眼睜大,瞳孔劇烈的收縮了一下,激烈的反對道:「怎麼是她?父親就算對臨川陳家的姑娘無意,還有別的家世清白的閨秀可以擇選,為什麼要娶她?她是寡婦,兒子都有一個了!」

「是不是李氏?」朱妙華自己問,自己答,帶著根深蒂固的偏見,指斥道:「是李家兩母女讓父親娶廖氏的對不對?廖氏……廖氏……」

朱妙華捂著腦袋痛苦的說著,她知道這個女人,前世在泰寧侯府門前剃了頭髮,後來趙彥恆登基之後,泰寧侯府因為在國孝期內父子聚麀而奪了爵,再兩年捲入圍獵場上的謀逆事件,被滿門抄斬。當時鄧家人在刑場上哭喊道,這是廖氏的報復。

有此可見,廖氏是怎樣一個心狠意狠且手段了得的人物兒。

「她不可以做宣國公夫人!」朱妙華直接沖了出去,衝到院門口,大門是關著的,朱妙華對著大門又拍又踢道:「給我打開,我要回娘家,給我打開啊~」

重生回來,沒有一件事是按著她的心意,按著她的布排發生的。相反的,她一次一次被重生嘲諷,趙彥恆拋棄了她,許敏愚弄了她,而現在,父親即將迎娶一個毒婦!

朱妙華身心俱疲的在院門口倒下,抹著眼淚對朱妙聰道:「你去問父親,我們的弟弟怎麼辦?我們的弟弟,朱洪,他是宣國公唯一的嫡子啊!」

朱欽再娶一位妻子,嫡子就很有可能不是唯一了,就此會引發怎樣的家族爭鬥,這不是想當然。

朱妙聰自然也能領悟到她們同胞姐弟三人面臨的危機,朱妙聰偏過了頭,眼淚在她的眼眶裏滾打轉。

「父親說……」

朱妙聰不禁唾棄了自己一下,她確實是沒什麼扭轉大局的本事,她能做的也只是盡量明哲保身而已,所以姐姐和弟弟,她都管不了,她都強迫不要去管那麼多,她能做的,就是做一個聽話乖巧的女兒。

「父親說,將來即使和廖氏育有嫡子,洪兒也那麼大了,他要是想要宣國公的位置,他就去闖出一番事業給世人瞧瞧。」

「父親說,宣國公的位置,隻傳給朱家最有出息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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