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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歸》344.孝子不匱永錫爾類
?皇后毫無波動的看著這兩個人,皇后這一輩子,大風大浪經歷的太多了,對周遭無感的人,沒有一絲同情憐憫之心。

許敏微微的轉向了皇后,此刻對皇后怨毒的神情在她的臉上消失,許敏緩緩的發出一個自嘲的表情。

她還怎麼能保住性命。是兒子,還是自己的性命,她也有作為母親的慈悲,所以她必須死!

從她想憑著景王的貪戀而把那些人——李斐,朱妙華都統統踩在腳下;從她為了比方佩儀更早一步生下孩子,連喝三碗催產葯;從兩個孩子交換那一刻開始,她就從來不存任何的僥倖。事密,則她榮耀加身可期;事不密,她早就做好了血濺當場的準備。

自來想登得越高,跌下去就越重,她如今,只是重重的摔了下來,怨不得他人,要怪就怪她總是時運不濟罷了。

許敏眨了眨被黏稠的血液粘一塊兒的眼皮,耳邊聽著景王為她哭泣,她的呼吸漸漸微弱了。

說出來或許誰也不會相信,她對景王從來沒有過留戀,在她性命即將消逝的這一刻,她想起了上一回景王對她說,將來他要宰了程安國,替她出氣。似冤家一般的此生遇見,她雖是個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性子,卻從未想過傷害程安國的性命,在那天之後,她數次在夢中夢見景王把程安國殺了,每每都被嚇出一身冷汗。

如此也罷了,她一死了之,此生的愛恨情仇全消。

「敏兒,敏兒!」

倒是景王在這場□□中認了真,抱著氣息微弱的許敏大哭,充滿了悲痛,而方佩儀被眼前的一幕幕晃花了眼,她頹然倒地,難以接受這麼一連串衝擊。景王背著她做了什麼?姑母為了她做了什麼?

這個女人,在她還在恐慌中,就自決而死,死在了景王的懷中,景王哭得那麼傷心幹什麼!

方佩儀捂著嘴一聲悶咳,她也流血了,她咳血了,鮮血印在她的手心,溢出她的嘴角,景王看不到,倒是皇后蹲了下來,將她手心嘴角的血跡擦掉,含著對她的失望道:「你這麼一個軟弱的人,做什麼皇后。你呀,能多活一日,就算是你的本事了。」

方佩儀眼神微顫,眼眶中所蘊含的眼淚抖落下來。

這時,一個宮婢抱著一個女孩兒過來,女孩兒手腕上發出一串清脆的銀鈴聲。

景王抱著許敏的屍體,他唯一一絲渺茫的希望,都破滅了。

皇后接過了孩子,仔細瞅瞅這孩子紅潤的小臉蛋兒,這孩子長得不像景王,不像方佩儀,自然是不像許敏的,外甥像舅侄女隨姑,她像方佩儀的長姐,元祐十年在那場變故中夭折的方家嫡長女。

皇后將女孩兒遞給方佩儀道:「這孩子與方氏有緣,今日予你撫養,如此你便兒女雙全,湊一個好字。」

景王聽得心驚動魄,深深的埋下了頭。他和皇上,真真是一個性子,既要這個,又愛那個,到頭來,他也知道羞愧的,對不起這對母女。

方佩儀怔怔的接過了,一個香軟的小身子入懷。

這孩子生來體弱,因此賈家也沒有給這個孩子辦過洗三和滿月禮,隻說這孩子命輕,恐難養活,所以一直精心的養在內帷,從來不把她抱出來見人。時下是有這種做法,怕孩子夭折,說是怕被閻王爺惦記著,所以悶聲不響的養在家裏,極少抱出來見外人的,所以方佩儀這是和她的女兒第一次相見。

或許是來自於血緣上的親近,方佩儀順從的抱住了孩子,但方佩儀這會兒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她只是本能的抱著孩子,腦子一片空白。

田嬤嬤適時的進來,對皇后道:「娘娘,襄王和襄王妃覲見。」

出乎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皇后道:「不見!」

田嬤嬤悄無聲息的告退,到殿外對趙彥恆和李斐就說得柔和了,道:「此刻景王與王妃正在殿中,娘娘暫時沒空見兩位。」

有這樣的理由,趙彥恆和李斐也不在執意,就在殿外正色的跪了下來。

田嬤嬤連忙閃避在一旁。

趙彥恆和李斐恭恭敬敬的以大禮遙拜了皇后,權且謝過皇后鼎立輔助的恩德,趙彥恆在站起來,平靜的說道:「請嬤嬤待我轉告母后,兒臣謹遵嫡庶之別,今生既然身為庶子,就從來沒有想過嫡子身份加身,請母后安心坐在後位,將來兒臣自會宛如親子,侍奉母后百年。」

而田嬤嬤聽了這番話,拜倒在地,老淚縱橫的大聲高呼道:「孝子不匱,永錫爾類!」

趙彥恆微微頷首,這便和李斐往永福宮方向去了。

田嬤嬤這才抬起頭來,望著襄王夫婦的身影,頗多的感慨,就不一一細表了。

永福宮中,淑妃又是焦急又是欣喜的,等了兒子有好一會兒了,一見了趙彥恆就再也壓不住嘴角的笑起來道:「老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后娘娘都不要當皇后娘娘了。」

淑妃是一向不參與外頭的紛爭,這也是她在宮中聖寵不衰的秘籍了,所以趙彥恆道:「母妃還是依然什麼都不知道的好,此事也不算是什麼好事。」

淑妃並沒有執著在此,現在她是滿臉的紅光,一直翹著嘴角問道:「你看……你看為娘的,能不能再近一步……」淑妃在昭陽殿上,是還有那麼一份政治敏感,知道她在那一刻必須要拿出謙虛堅辭的態度,可是皇后的九龍四鳳冠在眼前飄啊飄啊,還是對淑妃有著迷的吸引力。

趙彥恆和他這一位,站在一塊兒倒像是姐弟的母親,乾脆嘻嘻哈哈的笑了一通,然後肅起了臉,道:「不能!」

淑妃當即就垮下來臉,垂了趙彥恆一下,道:「我又不是巴巴的肖想那個位子,只是皇后娘娘說得沒錯啊,這都是為了你好。」

李斐和這對母子站在一起,一向是不插話的。趙彥恆說道:「母后,自前朝開始,唯有第一位皇后,皇帝的元配,死後的神牌能與夫君一起升祔太廟。除了元配嫡後,繼立之後,嗣帝生母,都不能升祔太廟,其謚不系夫君之謚號,以別嫡庶。若然母后廢黜,將來太廟的祭祀位次上,太祖太宗仁宗都與元配的神牌擺一塊兒,就父皇落了單,也太難堪了。當今皇后,乃是四十幾年前,當朝的太后,即太宗的元後選出的孫媳婦,再經過仁宗賜婚,才與當時還是皇子的父皇成婚。日後父皇母后歸於地下,祖宗們問父皇『你媳婦兒呢?』父皇要怎麼說,父皇還不得被祖宗們斥責不孝了。」

淑妃在兒子面前是既隨性又隨意,嗔怪道:「好了好了,升祔太廟,你把太祖太宗仁宗都抬了出來,我還能說什麼?」

趙彥恆笑道:「事死如事生,本來就是這麼個理兒。」

母子兩人又說了一番如何應對此事的話,程嬤嬤是得到了中宮最新的消息,第一時間進來回話,道:「娘娘,了不得,六殿下從皇后娘娘的宮殿,抱了一個死人出來。」

淑妃連忙問:「誰死了?」

淑妃也是個大嘴巴,道:「不會是景王妃吧,她和老六一起進宮的。」

「哪能啊!」程嬤嬤為淑妃周全,而她因為兒子的混帳,也知道那個人,當下就不婉轉了,道:「是景王府屬官內眷,賈甫之妻,娘家姓許的,還與宣國公府有親,是宣國公第二位夫人的娘家內侄女。」

趙彥恆和李斐對視了一眼,皇后做事果然狠辣。一出手就要了許敏的性命,而且這才多會兒功夫,就在內宮紛紛揚揚的傳開了,很快,就會傳遍整個京城。

淑妃在男女之事上一向嗅覺敏銳,馬上就說道:「我說皇后娘娘今日怎麼在昭陽殿發了狠,原來是老六在外面有人了。」說著轉向李斐,臉上全是好奇,道:「李氏,你認識這個姓許的女人嗎?可像她的姑姑,是個美人兒?」

淑妃,是見過許錦的。那女人,不管怎麼評價吧,她擁有讓十七八歲的朱欽一時昏了頭的美色。

李斐實不想對許家人品頭論足,但是婆婆有問,李斐也只能道來:「是個美人兒!」

淑妃這就興奮起來了,一拍手笑罵道:「老六也是昏了頭了,皇后娘娘最看不得負心薄倖的男人……」這般說完,淑妃才回覺過來自己說了誰,這話繞了一個彎子,不是把皇上也罵進去了,而自己也是總想著靠自己的美色迷昏了皇上的,所以淑妃尷尬的清了清嗓子,老大不自在。

趙彥恆也看見淑妃的窘態了,和李斐站起來告辭。

走在離宮的路上,李斐就等不及和趙彥恆說道:「許敏死了,母后會怎麼安置兩個孩子?」

趙彥恆壓低了聲和李斐說道:「這是內宮,母后把人抓進來,就算父皇當時不知道,事後也會知道母后為什麼抓人。」

李斐挑了挑眉。

趙彥恆輕聲快速的說道:「孫子不是母后的親孫子,也還是父皇的親孫子。看永安就知道,嫡孫子和庶孫子在父皇的眼裏沒差,所以兩個孩子不會出事。你也說了,到昨天景王妃還一無所知,兩個孩子懵懂無知,所以此事就這樣了……」

趙彥恆說這話的時候,眼睛裏全是狡黠。

此事當然不是這麼算了,景王若還要維護他那個兒子,就不得不背上和新喪的寡婦私通的罵名。

許敏,可是才守寡一個多月啊!

這背後,會傳得多難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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