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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歸》125.一擲千金
?「抽頭是多少?」

李斐的語氣很慎重,立即又問了一句。

荊王愣了一下,回答了道:「五厘。」

女眷這邊三三兩兩的人在竊竊私語,賠率,景王府一賠二;兩府平局一賠三;襄王府勝一賠八,抽頭是五厘,這意味著什麼?

朱妙華獨坐在一張鈴蘭桌上,聽到四周低頭交談,卻是一句話也聽不清楚。

正想情況下,排除有人在幕後存心搗亂,莊家開局是為了儘可能的賺錢,管他景王襄王,賭局一開,在各方紛紛押注的時候,在未時正之前,莊家統籌所有的賭注,數次調整賠率和抽頭,把賭桌上的帳面盡量做得平整,是為了降低自己的風險。

調得不可能一點風險都沒有,但是他幕後操盤,至少比賭桌前的賭徒承擔的風險要小一些。

到時候不管是景王府勝,襄王府勝,還是兩府平局收場,一方贏了,另外兩方的賭注按照賠率兌付第三方,莊家從中抽掉五厘,基本上能兌付了過去並且略有結餘。在大量的金錢來往之下,略有結餘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了。

依照以上的情況李斐默默心算,平局的情況不管,壓在景王府和襄王府前面的賭注大致是五比一了。

這是多麼看衰了襄王府的馬球隊啊!

趙彥恆沖著眼前淺紫色的身影,淡笑著搖了搖頭。

景王府馬球隊的實力在京城確實是數一數二的,前世的這一年,他全力以赴也是差了一球惜敗的,今年他拖到八月中旬才進京,襄王府的馬球隊又沒有戰績,反觀景王府,一路贏下來幾乎是所向披靡了,這樣的評斷原也不錯。

李斐暗暗握拳,臉上恬淡宛如春風拂面,她轉過臉去,對著統計完賭注的潘側妃道:「我壓一千注,壓襄王府。」

李斐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她現在已經成為了全場的焦點,大家正停下話語注視著她,聽她清淡入菊的說出壓一千注,紛紛驚愕不已。

十兩銀子一注,一千注,就是一萬兩銀子了。在場景王和趙彥恆沒有自個兒往自個兒身上壓注,壓著最多的就是吳王荊王和壽春公主,壓了一百注,接著是景王妃壓了八十注,這幾個人基本上是為了這次賭戲設了上限,李斐開口就是一千注。

朱妙華猛然抬頭,像是被人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

潘側妃差點驚掉一下,一萬兩銀子不是小數,她需要確認一遍,說道:「李姑娘是壓一千注嗎?」

李斐挑挑眉,又點點頭,纖弱曼妙的身姿立在幔帳之前,只和荊王說話:「三殿下,我壓了一千注,三殿下得保證,我們這邊的賭注送到吉祥賭坊的牌桌上,吉祥賭坊不準變動賠率!」

李斐沒下注之前,由吳王和壽春公主領頭,武林園的人看在今天是趙彥恆生辰的面子上,雖然不看好他,也不是明晃晃的偏向景王,下在平局上的賭注是最多的,這本就和賠率不成比了,現在一千注壓下去,水已經徹底被攪渾了。

當大量的賭注湧入賭桌,賠率又不允許變動的時候,賭註上相互能兌付出去的平衡被打破了,一旦賭桌上的賭注不夠兌付,差了多少,不管差多少,莊家都要自掏腰包把差額不足。

李斐壓了一千注,不是為了把襄王府的賠率壓下來的,一賠八就一賠八,李斐是要和坐莊的吉祥賭坊對賭。

一賠八,要是襄王府馬球隊勝了,一萬兩銀子的八倍數扣去五厘,李斐能回收七萬六千兩,扣除本金,她一個人就賺了六萬六千兩,還有別的人多多少少壓了一點在襄王府的馬球隊上,全部兌付出來,景王府和平局前面的賭注夠嗎?

李斐算計到的,自然也是荊王這個老練的賭徒早早算計過的,荊王牛氣衝天的道:「老子下了注,壓也要壓得吉祥賭坊那幫龜孫子動彈不得!」

在風暴眼中心的趙彥恆此刻最需要的是沉穩鎮定,最年長的吳王和善的向著幔帳道:「李姑娘,你可要想仔細了,一賠八,這贏面是不大的。」

賠率是一賠八,收益和風險是呈正比的啊,看著收益的六萬六千兩是眼熱,但是這一萬兩壓下去,極有可能是血本無歸的。

「小女多謝二殿下提點……」李斐謙和的說著,同時壽春公主走了過來,走到了李斐的邊上正要開口說話,李斐眼眸深沉卻笑得清雅道:「公主殿下,天潢貴胄,確實不能由著那些庶人設局而又穩坐釣魚台,至少至少,要讓他們擔著風險吧,最好最好,能痛宰他們一頓就好了。」

壽春公主有點明白了李斐的用意,含在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李斐乘機找到景王的身影,含著溫笑追著他問道:「六殿下,以為然否?」

景王被李斐這犀利的一問問住了。李斐下了那麼大的賭注,數次隻提到吉祥賭坊,李斐是要和吉祥賭坊對賭,而不是和他景王府針鋒相對,李斐當著眾人的面兒,直言不諱的說了,她是為了維護他們這些天潢貴胄的顏面才把吉祥賭坊從釣魚台拉下來,那麼能不能痛宰那些設局的庶人一頓,就是看他的表現了,他贏了,是為吉祥賭坊在賺錢,他輸了,才能完成李斐痛宰吉祥賭坊的願望。

這番願望是這麼的美好,景王殿下真是被李斐的『以為然否』逼在角落了。

「彩,彩,彩!」荊王撫掌喝彩道:「當年宣國公府和英國公府比陣略輸了一籌,李夫人是直接上場壓陣助威,現在的李姑娘這三言兩語相激的,也是有乃母之風範了。」

十六年前,荊王已經十三歲了,尚未封王,長居京城,知道許多舊人舊事,李斐的母親李氏,那是一位能襄助夫婿力挽狂瀾的女子。現在李斐又做了什麼,她逼問景王以為然否,馬球場上是輸是贏是誰在做主?

幫著一群以天潢貴胄為賭的庶民賺錢,景王贏了是光彩嗎?

說到底李斐還是在為趙彥恆爭面兒呢!

「李姑娘,你的心意本王已經領受了。」高台上高台下聚著幾百號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趙彥恆沒有稱呼李斐的閨名,隻以李姑娘喚她,不過趙彥恆看著李斐的身影眸中氤氳出熠熠韶光,這份亮光在不對著李斐的時候又收了收,趙彥恆朝景王輕嘆口氣,笑道:「六哥不要被外物所擾,你我兄弟,還有二哥三哥這些年難得聚首京城,好好的玩好好的樂,馬球場上當然是要全力放手一搏才有樂趣。」

景王擺著手正想謙讓幾句,趙彥恆加重了語氣,更加直接的說道:「六哥不要故意讓著我,讓了我,我可不高興的!」

景王本就有些猶豫的話,被趙彥恆這麼一句,就被堵了回去。

一直以厚道示人的吳王這一下都不厚道的嗤笑了一下,景王從剛才被李斐和趙彥恆擠兌到現在,現在景王贏了輸了,都沒有什麼樂趣了。

女眷之中,方佩儀也感覺到了丈夫艱難的處境,站起來有幾分不悅的說道:「李姑娘,他們男人們的事,我們女子還是不要多言的好。」

李斐向方佩儀低頭以示恭敬,復抬起頭來展顏一笑,然後把視線轉到趙彥恆的身上,溫柔的說道:「我本人也沒有那麼大的得失之心,自我與七殿下相遇,七殿下深情厚誼予我,此情似高山流水,今日我為殿下一擲千金,其實也無關輸贏,隻為著……」

李斐撫在心口,雙眼飽含深情,語氣偏偏是極其正色的,說道:「……肺腑之心。」

這是李斐第一次直白的表達了她的愛慕之心,還當著眾人的面。輕柔輕軟的聲音透過幔帳傳到趙彥恆的耳內,像一根細細的羽毛直接撓到了他的心尖子上,這刺激是洶湧澎湃的,強烈的酥酥麻麻滌盪了他的四肢百骸,剛才身處弱勢一直淡然自主的他,這一下猛得扭頭追著李斐的倩影,腳步正要抬起來又生生停頓住,眼神癡纏,呼吸急促,臉色的變化任誰都看得清清楚楚。

趙彥恆臉紅了,耳根子都泛出紅光來,偏偏他現在又穿了一身喜慶的大紅色錦袍,渾像個毛頭小子進洞房,激動又純情得手足無措呢。

「一千注,不多不少,還真是千金之數。本王見多了男人為了女人一擲千金的,今天本王是開眼界了,頭一回見到女子的豪氣,還是豪在本王的親弟弟身上,七弟……七弟啊!」荊王哈哈大笑,笑道肩頭聳動著道:「李姑娘真是爽朗率真啊!」

李斐自己也是羞紅了臉,迴轉了身忽視所有人的目光走向自己的座位。

幔帳後那麼明顯清晰的淺紫色背影已經沒有了,荊王又贊又嘆,對趙彥恆惆悵道:「李姑娘真是妙人啊,聽說還是絕色佳人,難怪你在三哥的府上坐懷不亂,有此佳人,三哥府上的胭脂俗粉確實是入不得目了。」

趙彥恆深呼了幾口氣,對荊王的讚歎並沒有謙讓,又整了整衣冠,從容的走下高台,走到了馬球場,走到了即將上場的侍衛和馬隊中間去了。

正式上場十一個人,替補的準備了八個,一排健兒穿著窄袖緊腰的玄色馬球服立在一匹匹駿馬左側,個個腰背挺直,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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