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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歸》376 馮承恩
?皇后一步一步的踏上了昭陽殿的丹犀,左右禁衛軍持戟而立,人數比平時多了足足三倍。

這有什麼用呢?

皇后帶著一絲輕嘲,進入了內殿。

殿內靜寂無聲,皇上的龍床,層層幔帳垂放在地,偶爾蕩漾起一波漣漪。

過了半刻,一臉是汗的司禮監掌印太監馮承恩跪爬著退出來,雙手捧著……他捧著溺器。

皇上是昏迷數日,他沒有死去,每日流質食物和湯藥一碗一碗的灌下去,皇上還是需要排泄的,只是,怎麼讓昏迷之人排泄出來……這應該是伺候人的夥計裡,最髒的活兒了,尤勝於鄧通給漢文帝吸痔瘡。

而且,這麼乾的人,不會得到一個好聽的名聲。就像鄧通,他是被司馬遷記在《佞幸列傳》中的。給漢文帝吸痔瘡的行為,也是被理解成諂媚事主。

同樣的,馮承恩給皇上引尿扣糞的行為,在百年之後,也只會被後世所抨擊。

因為,馮承恩是個太監,還是一個專權弄權的太監,史筆不會記錄馮承恩對皇上的忠心。

但,馮承恩的忠心皇后看得見,皇后撩起幔帳,看著乾淨體面,宛若沉睡的皇上,道:「你照看得很好。」

馮承恩微微佝僂,目光中沒有一絲諂媚,道:「都是奴婢分內之事。」

皇后顯現出頗為無奈之色。

往日,馮承恩訓誡底下的徒子徒孫們,就常說,皇上拉的屎輪不到你們這些小崽子擦,這話傳之內外讓人嗤之以鼻,但是這話對於馮承恩來說,卻是實打實的。

馮承恩,從微末的內侍到司禮監的掌印太監,他是真的為皇上擦了二十年的屎。

就是從元祐九年臘月開始算起的,皇上被大火燒傷,長期的臥床和藥物的副作用導致皇上的……皇上的大便乾澀,一顆一顆就像羊糞蛋子一樣堵在腸道裡,皇上那具虛弱破敗的身體,真的是連拉屎的力氣都沒有。

拉不出來是一種什麼感覺?說是說不清楚的,只有到了那種地步才能知道那是一種非人的折磨。

是馮承恩用手指,一粒一粒,扣挖出來的。

那是馮承恩得到皇上寵信的開始。

此事說起來,都令人噁心不已,但是誰受過皇上遭的這份罪,又有誰能為皇上做到這步田地。所以,說上一句公道話,能近到皇上身邊的內侍成百上千,皇上隻取其中,忠心事主的奴婢,而馮承恩之於皇上,他當得起這四個字。

沒有尊嚴,沒有社稷,沒有是非,皇上只要身邊的內侍忠心即可,馮承恩,就是有這滿腔的忠心,才坐上了司禮監掌印太監的寶座。

流水聲簌簌,馮承恩在一旁凈了手,然後自覺的從龍榻上的床櫃裡拿出一個巴掌大的不起眼木盒,尾隨了皇上走出了內殿,來到皇上往日處理政務的主殿。

在主殿的幾張桌案上,堆積著一疊一疊的奏章。

這些奏章,有些是皇上沒看過的,有些是皇上看過沒批註的,它們通過司禮監,主要是馮承恩了,它們被分門別類的歸置在桌案上。

皇后的手拂過這些奏章,稍稍凝滯。

不可否認的,皇后曾經有過強烈的乾政之心,她為什麼不能有呢?

皇后淒涼的說起往事道:「龍朔二十四年春,莊敬太子薨世。那一年秋,魯王之母賢妃,不過是一個四十六歲的小生辰,世人看莊敬太子薨世之後,魯王居長,紛紛加厚了壽禮,其壽禮比同月生誕的貴妃更甚一籌。」

後妃的排序,皇后之下,貴淑賢德,貴妃按製在賢妃之上,然而當年賢妃母憑子貴,一度想凌駕在無所出的貴妃之上。

「這其中雖有世人的趨炎附勢,也有人的推波助瀾。那一年,皇上本著示好魯王,也想加厚獻給賢妃的壽禮,是本宮對皇上說了一句『當王天下』,自此,開啟了這一段帝王路!」

「娘娘……」

馮承恩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有些功績是不能磨滅的,是誰在推波助瀾,是誰在出謀劃策,沒有皇后以及皇后身後的力量,皇上還能不能坐上皇上的位置,真是要兩說的。只是世情是那麼得可笑,皇上潛邸時,皇后是怎麼殫精竭慮的輔佐了皇上一登九五,之後,就是一句后宮不得乾政,皇后就被皇上,以及滿朝的文武,逐漸的排斥在了朝堂之外。

如今,皇后的餘生,不管是景王繼位,還是襄王繼位,她再也沒有這個實力,觸手這一份至高無上的權利。

「都裝起來。」皇后應該是傷感的,但是她是冷漠的看著馮承恩道:「都裝起來,送往內閣。」

馮承恩能說什麼?

司禮監掌印太監,名頭再怎麼叫得叮噹響,皇上一倒,他就是喪家之犬,他的權利,附在皇上身後,也已經隨之,轟然倒塌了。

一疊一疊的奏章,馮承恩不叫底下人沾手,他自己來回的搬運這些經手過的奏章,裝下了兩個箱子。

禦案登時變得空空落落。

皇后再從馮承恩拿出來的小匣子裏,取出一把龍首大鎖,把皇上往日用的硃筆以及印璽落鎖,這就完成了皇后先前,在謹身殿對諸位大臣說的話。

停硃批,行藍批。

非常之時,總要有一個人站出來,封存帝王至高無上的權利。

二十年前,皇后陷入謀害皇上的危機,這件事是李泰做的。

事後,就有一個人,在向皇上述說這件事情的時候,著重描繪了當時李泰意氣飛揚。

是啊

皇上一倒下,李泰就自行代天子理政,真是意氣飛揚啊!

所以,這件事成了李泰殞命的□□。

現在,皇后做了同樣的事,而且,皇后在做事的時候,毫無掩飾的表現出了一種快慰,她撐著禦桌笑道:「承恩,皇上醒過來之後,會怎麼看我呢?」

馮承恩對於皇后這番篤定沒有驚懼,他微微彎著腰,好似謙卑,卻有一陣冷冽之風,道:「滿朝文武,沒人願意做出頭鳥,娘娘做了,皇上會佩服娘娘的膽氣。」

「哪裏是什麼膽氣!」

皇后往後一步,坐在了禦座上。

這是一種僭越,但是,皇后就是疲累的坐上一坐,道:「是我老了,所以也沒人,和我一個老婆子計較。」

馮承恩沒有接話,因為皇后說的是一句殘酷的實話。

皇后疲乏道:「承恩,你也老了,你何必要趟這一場渾水。」

馮承恩稍稍抬起了頭,他有一雙清透的眼睛,能看透他自己的命數,他道:「皇后娘娘,有些事情,皇上健在一日,不會被翻出來,但是只要皇上不在一日,就總會有人算一算舊帳。李泰之死,是誰說了激怒皇上的一番話?老奴從沒見過,史書上,一位帝王的妻族會一直背負著附逆的罪名,他日,襄王繼承帝位,襄王為了他的正統,必然會為李家平反,而皇上又不能承擔錯殺功臣的罵名,那千古的罵名,就會落在老奴身上,反之,景王繼位,為了打壓襄王,李家永遠得不到平反,如此,老奴或能安享一個晚年。」

那個在皇上面前描述李泰意氣飛揚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馮承恩。

至於理由,那個時候,要乘機搞掉李泰的人太多了,馮承恩也只是順勢而為罷了。

「李家?」皇后思量趙彥恆娶了李斐之後的種種得失,莞爾道:「老七這輩子,是成是敗,存乎於一個女人。」

馮承恩的右手,輕輕的扣住左手的手腕,道:「娘娘或許不知,當年遴選衛王,景王,襄王,三位殿下的正妃之位。宣國公蔡夫人曾用重金美色賄賂老奴,謀求一正妃之位。老奴被蔡夫人一再的請託,也就勉為其難的瞧了瞧朱大姑娘。說來也是朱大姑娘的福分,她與襄王殿下早逝的伴讀蕭懋,有那麼些許相似。老奴惦念著襄王殿下傷蕭懋之死,已經有意促成這樁婚事以寬慰襄王殿下的傷情,人都已經到淑妃娘娘的永福宮了,淑妃娘娘是既歡喜,又憂愁的先問的老奴,襄王殿下瞧上了李泰的孫女,就是沒上朱家族譜的那個女孩兒,可有妨礙?」

「原來還有這一檔子事!」

皇后娘娘對於馮承恩干涉到皇子的婚姻大事,也沒有異色。

皇上自己選女人,都是派了心腹太監去篩了幾輪,篩出好的來,皇上最後選定,輪到皇子的婚姻大事,自然也給了那些太監們權利,讓他們去篩上一遍。

總歸,皇室的生活,離不開這些內監們。

而馮承恩把朱妙華給篩出來,論出身,論模樣,論朱妙華在人前表現出來的性情,也算是盡心辦事,這可不全是受了蔡夫人賄賂的緣故。

馮承恩說出來也是感慨,道:「景王殿下用了近三年的時間,終於看出了襄王殿下的與眾不同。」

皇后冷眉以對,驟然喝道:「所以,你就是用偽造聖旨,來承接皇上待你的恩德!馮承恩,你怎對得起這三個字。」

馮承恩,這是他得到皇上寵信之後,皇上賜予的名字。

面對這樣的呵斥,馮承恩是無顏以對的,他緩緩的跪在了皇后的腳下,老淚模糊了他的視線,道:「是老奴,辜負了聖恩!」166閱讀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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