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國不作聲，狼牙更是不敢吭聲，喬醫生靈機一動：「趙老，原來是老朋友，附近不是有家茶樓嗎？我們去那裡坐坐吧，這麼巧，太難得，簡直是緣分嘛。」

「我是沒問題就不知道這位小兄弟有沒有意見了。」趙一山連忙說道：「你覺得呢？」

狼牙曉得，宋國根本沒有拒絕的餘地，在趙一山面前，他瞬間從小分隊敬仰的高手變成了小不點，果然，四人最終還是進了茶樓，待茶水和點心上來後，趙一山嘆道：「算算時間，我們有太長時間沒有見面了，二十多年了吧？」

「是的，趙老師……不，趙老。」宋國不自然地摸摸頭。

「當年你突然從考古隊消失，後來我還去學校找你，聽說你退學，真是太可懂了。」

趙一山的話讓宋國有些意外，他抬起頭：「您去找過我？」

「是的，到了你的學校，更向校領導打聽你的去處，得到的消息只有退學。」趙一山嘆息道：「你現在怎麼樣？還在乾老本行嗎？」

狼牙看著宋國的側臉，宋國面色不太淡定，他握著茶杯，用了不少力道：「當年我在考古隊和人打架，原因只有一個，他們說我是江湖騙子，不能搞學術，把不正之風帶進考古隊，我氣不過才動手，可是教授二話不說讓我離開，等我回到學校，又發生了一些事情。」

「我家裡出事了，父親替鄰居蓋房子的時候從屋頂摔下來，鄰居家沒錢賠償，我家更是窮得叮噹響，無力支付醫藥費，更不用提我下一學期的學費了。」宋國說道：「退學也是無奈之舉，再後來，我離那個圈子越來越遠了，就靠給人看風水過活。」

「那現在呢，你成家了沒有？」

「沒有，乾我們這行的，鮮少有人成家過得好的，家裡人看不習慣，兒女都未必理解，」宋國說道：「我不想成家，禍害別人姑娘。」

「可惜了，你隻做風水先生太可惜了。」趙一山看著宋國，內心一陣惋惜，如果當年他不是突然離開，自己在他的人生路上加以指點，現在也不至於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唉，人生這輩子太短，一晃就四十多歲了。」宋國舉起茶杯道：「當年的決定已經成過眼雲煙，隻活在當下就好了，趙老，您呢？」

「我在考古界摸爬滾打了一輩子，後來順理成章地退休，照顧孫女。」趙一山說道：「你有一點說得對，人活一世，哪有反悔的機會，以前的決定與經歷的事情都不可逆轉了，重要的是現在和將來，但所有人的將來，也只有一個字可經總結——死。」

「人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我這輩子可能就這樣了。」宋國淒然一笑：「到死時，孤身一人，無人送終，回想這輩子，可能全是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狼牙聽到宋國的話，突然想到夜盜後他對自己的說話，或許，他那晚是肺腑之言？

「未必，宋國，人不到最後一刻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價值所在。」趙一山說道：「你擁有我們這些老學究沒有的能力，我雖然對周易八卦略通，但遠不如你。」

宋國隻覺得受寵若驚，因為堂惶差點打翻自己的茶杯，「這怎麼敢說？」他匆忙擺手道：「您是行業的泰鬥，眾人仰望的考古學家，我……」

「市井？」趙一山嘲諷道：「別以為自己淪落到市井就妄自菲薄，多少英雄好漢都是出自市井，最終還不是成就一番大業，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

宋國突然覺得芒刺在背，似乎要穿透自己的身體，令自己撲倒在地，什麼時候開始都不晚嗎？宋國的眼睛裡蒙上一層水汽。狼牙看得分明，內心訝異……

「有件事情我一直覺得好奇。」趙一山說道：「你當年那麼年輕，卻通曉陰陽八卦，是你自己學的，還是有人教導，如果有人教導，這人根本就是天才。」

「是，是有一位先生，他姓曾，當時的人都叫他曾人瘋，本名我不知道，是我們村子裡的一名流浪漢，我上高中的時候，他已經不在我們村子了。」宋國說道：「他成天嘴裡說著一些奇怪的話，又是外來人，只知道姓曾，所以大家叫他曾人瘋。」

趙一山若有所思，曾人瘋，曾人瘋？

再聊下去，也不過是這些年的經歷，宋國自然隱瞞了自己現在在做什麼事，趙一山心知肚明也沒有點破，交談還算歡快，時間一轉便已是兩小時，分開的時間也到了。

「這是我的電話，以後有事可以聯絡我，」趙一山寫了自己的手機號碼交給宋國：「平時沒事也可以打電話給我聊天，隨時歡迎。」

「趙老。」宋國百感交集，此時連番感慨，四人寒暄了許久，喬醫生突然看狼牙：「這位是您什麼人，怎麼一直不開口說話？」

「不好意思，我怕生人。」狼牙說道。

喬醫生笑笑，狼牙的表現倒是不錯，坦然自若，四人再說了一會話，終於在茶樓下分開，目送趙一山離開，宋國狠狠地閉上雙眼，狼牙小心翼翼地說道：「您似乎感觸很深？」

「我的人生回憶中為數不多的溫暖回憶之一。」宋國說道：「假如當時沒有種種的事情，說不定我可以跟著趙老，再在考古的專業裡好好鑽研，一步步走上正軌……算了，不說了，回去吧，杜董現在使命地催，我的壓力不小啊。」

宋國嘆口氣，抬頭，看著頭頂的太陽，雙手背在身後，步入人群裡，在人流中，他的身影顯得格外瘦小，狼牙追過去，找到車子，上車後駕車，他開車的手勢一出來，宋國就說道：「不愧是當過兵的，開車的架勢也與眾不同。」

「哪有，只是有些東西習慣了。」狼牙說道：「您說要努力，怎麼個努力法？」

「繼續挖。」宋國雙手枕在腦後：「繼續找到風水穴，直到挖到古墓為止，這才是我的價值所在，否則，杜董怎麼捨得花那麼多錢養我們？」

「有句話我不曉得當講不當講。」狼牙說道：「您既然有這麼大的本事，何必不自己做呢？自己找到銷路賣掉，不也一樣賺大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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