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醫生很快小跑過來，幫他做了個簡單的檢查，對著緊張守著的一家人說，「沒事了，燒退下去了。」

那女人激動的一直在碎碎念，「太好了，太好了……」

男人反應的比較快，「人醒了就好，俺再去殺隻雞燉著，正好俺昨天上山挖到了兩顆松茸，做個松茸燉雞。」

松茸的價格可比雞貴多了，這種東西，村裏面誰也捨不得吃，都是挖到了馬上小心翼翼的裹好，賣給附近的收購站。像一顆大一點的松茸，可以賣幾十一百塊。他昨天運氣好，撿到兩個十來厘米長的大松茸，拿去賣至少能賣兩百塊。

那女人有點捨不得，動了動嘴巴，再一想家裏這位大人物昏迷的這三天，光家裏的老母雞都殺了三隻，全熬了藥材燉的稠稠的給他喝了，多餘的錢都花了，也不差兩百塊了。左思右想，她狠狠心，跺了跺腳說，「他爹，雞圈裏有隻白腳的老母雞，殺那隻吧，那只是咱家最好的雞。」

葉大牛聽到了，不知所措，「阿媽，那隻雞你不是說要留著下蛋嗎？我們家裏只有那隻雞下的蛋能夠孵成小雞，你忘啦？」

「小孩子家家的，管那麼多幹嘛！」那女人心裏心疼，聽到葉大牛又提起，有點撒氣在他身上的意思。

葉大牛脖子一縮，不敢說話了。

男人沉默寡言，本來話就不多，很快出去殺雞去了。

那女人生怕他不知道是那隻雞，在房間坐立不安的呆了一分鐘，也跟著出去了。

房間裡頓時只剩下了王醫生、小男孩和傅止言。

傅止言高燒昏迷了整整三天，好不容易睜開眼睛，渾身上下的肌肉痙攣痛得要命。大腿和手臂格外明顯，就像是被汽車輪胎碾壓過一樣。他試圖動了下左手，左手臂立馬抽筋般痙攣。

他皺著眉頭，意識在疼痛中逐漸回籠。

「……水。」

沙啞、難聽的跟破風箱一樣。

小男孩機靈的馬上端著旁邊晾好的雞湯，細心的用杓子一杓子一杓子的喂他。

雞湯只有溫溫熱了，帶著淡淡的腥味。擱在平時，傅止言絕對不可能喝這種東西，然而現在，他的身體本能的拚命把雞湯往下咽。

第一口時，他明顯感覺到，喉嚨火辣辣的痛，一口雞湯伴著一口血被他吞進肚子。

「還要喝點水嗎？叔叔。」葉大牛眼見一碗雞湯沒了，湊過去問他。

王醫生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別餵了，「他不能喝太多。大牛，去熬點粥，在裏面放點萵筍葉子，煮粘稠點。」

「好。」小男孩屁顛屁顛出去了。

傅止言一碗雞湯喝下去，整個人氣色好多了，只是身上的肌肉還很酸痛。他掃了一眼房間裡唯一的人，薄唇上下一碰，「你是誰？這裏是哪裏？」

「我只是一個支教的大學生，被分配到這裏來當醫生。王科，瑞大醫學院2015年畢業生。」

他停頓了下，繼續說。

「這裏是葉家村，具體位置在嶗山一帶，因為太窮了，再具體的具體不了了。」

他知道傅止言想問什麼。

人大難不死，想問的頭幾個問題無非是看到的人是誰，自己在哪裏，為什麼會在這裏之類。

「你是大牛帶回來的，大牛在河邊洗衣服時發現了你。就是剛剛出去的那個小男孩。」

傅止言已經徹底的清醒了，他瞥了一眼認真回答他每一個問題，語氣不自覺帶著討好的男人，說，「你知道我是誰？」

用的是疑問句，說的卻是肯定語氣。

王科被他犀利的目光看的心尖一顫，努力繃住，奈何微微顫抖的手指出賣了他，「我……我知道。我在手機上看了新聞，上面有你的消息。」

手機。

新聞。

消息。

傅止言眼神頓時一沉，伸出手，「你的手機？」

「嗯？」

「給我。」

那人多半猜到了他想做什麼，馬上把手機掏出來給他說，「這裏信號不好，在房間裡可能打不開網頁，要出去到村幹部家裏才能勉強用。我那天是在村幹部家等人無意間看到的，大牛他爸叫我來給你看病，我才把傅總你認出來。你要在這裏看網頁多半看不了。」

傅止言試了下，果然看不了，上面顯示網絡連接失敗。

「傅總，你高燒昏迷了三天，才剛剛醒過來，先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再看也不遲。」

「我昏迷了三天？現在是幾號？」

「22號。」

傅止言太陽穴猛的一跳！

他記得他出事是15號，現在22號，也就是說，他已經失聯一周了。

小流氓她……

想到小流氓知道他出事的反應，傅止言胸口彷彿被人狠狠的砸了一拳！

她有沒有哭？

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還有小貓和小九，兩個小傢夥怎麼樣？傅梟有沒有照顧好媽？家裏現在什麼情況？

蕭寒呢？會不會對他們動手？

……

他光是想著這一連串的問題，就心如刀絞，一分一秒都呆不下去了。拚盡全力的想要起來。奈何肌肉根本不聽他指揮，他差點沒有摔倒在地上。

「傅，傅總，小心！」王科反應快，趕緊把他扶住，滿頭大汗的勸他，「傅總，你現在還不能下床，至少要休息三到五天。我知道你急，我這兩天都到村幹部家看了網頁新聞，你妻子把公司管理的很好，股票已經停止下跌了。」

……你妻子把公司管理的很好，股票已經停止下跌了。

傅止言霍然看向他。

小流氓在管公司？什麼意思？

他不覺得這個男人會知道內幕，聲音沙啞的問了句，「你的手機能打電話嗎？」

「能，當然能。」不能上網又不能打電話，他帶著手機幹嘛？

傅止言馬上撥通了爛熟於心的號碼，手機嘟嘟嘟的響起了鈴聲。響了好幾遍，那邊都沒有接。

他看了看時間，估計韓小野沒有把手機帶在身邊。

垂眸思索了片刻，編輯了一條短訊發了過去。然後對王科說，「手機暫時借給我，可以吧？」

王科點點頭，「當然可以。」

兩人再無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