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小野下了樓，雖然沒有東西拿，但嘴上都說了，裝樣子也得裝裝。所以她拉開了車後門，手在裡面胡亂的撈了撈，心卻飛的不知道哪裡去了。

就在她神飛天外時，手腕忽然被人扣住了，直接把她拉到了副駕駛座上，啪的關上車門。與此同時，冷著一張臉的男人拉開了車門，跟著坐了進去，幫她扣上安全帶後，踩下油門。車子驀然飆了出去——

韓小野被一連串的變故驚呆了，等回過神來，忍不住看了眼男人冷硬的側臉，喃喃的開口，「小，小舅舅？」

傅止言怎麼會忽然出來？

怎麼會忽然把她拉上車？

又要帶她去哪裡？

她覺得有點蒙，有點回不過神來。

他不是生氣了嗎？不是不理她，當沒看到她嗎？甚至連飯都不想跟她吃嗎？為什麼又……？

她心裡亂成一團，又跟貓抓的一樣，又跟麵糰似得，一會兒圓一會兒扁的。忽上忽下，漂浮的，好像不著邊。

想問吧，又怕自作多情。不問吧，又如坐針氈。

「吱呀——」

賓利忽然停在了一個安靜的路邊，車子猛的一剎車，她整個人往前傾倒，幸好繫上了安全帶，不然這會兒肯定腦門親了玻璃。

「西藏好玩嗎？」

韓小野腦子還被甩的有點懵，沒反應過來，「啊？」

「西藏，半個月好玩嗎？」他重複了一遍，看起來面無表情，好像沒有情緒波動，但握著方向盤的手背卻青筋凸起。

本來想避開小流氓的，免得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到時候不小心傷到她。可剛她黯然神傷的下樓時，他竟然忍不住，第一次明知道不該靠近，還不理智的把她開車帶到了這裡。

該死的！

傅止言握緊方向盤，極力剋製。

她天天更新朋友圈，天天刷屏，一副樂不思蜀，玩的開心的樣子。讓他恨不得不管不顧的直接飛到西藏把她逮回來，狠狠的教訓一頓。可偏偏……狠不下心。

捨不得。

就是捨不得。

明明知道看了要生氣，明明知道不能看，不該看。然而她每次更新，每次他都忍不住點開。翻出有她的照片，看她笑的陽光明媚的樣子。好似看到那張齜牙咧嘴的小臉，空落落的心也填滿了。

「也不是特別好玩。」韓小野鎮定下來了，轉著眼睛把在西藏發生的大一點的事兒絮絮叨叨的跟他講了一遍，「我剛下拉薩的飛機，你就和我生氣了，我沒忍住和你頂嘴了，之後手機就沒電了。我跑回酒店，因為跑的太急，又第一次到高原，所以高反了。難受的要命，結果衝上電，你卻跟我發消息讓我好好玩。」

韓小野撇撇嘴，說的好委屈。

她本來那個時候就委屈，她又不是什麼英雄好漢，才不會打碎牙往肚子裡咽。傅止言不主動問她就算了，他都問了，不說是傻蛋！

「我當時心裡可難受了，高反就更厲害了，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一大早就坐越野車翻山越嶺的去阿裡地區。你不知道阿裡那地方有多坑，簡直就是荒無人煙。有時候開好幾百裡，都看不到一個人。路還特別爛，晚上冷，白天熱的，平時只能靠吃泡麵之類的東西度過。我從來就沒有吃過這種苦，好幾次都要扛不住了，可看大家都忍著，我又不好說，只能咬牙硬抗。想跟你發消息抱怨，又想起你都不想理我了，我要再給你發消息，你肯定要嫌我煩了。我不想你嫌棄我，又有要和你賭氣的念頭，所以凈拍些笑的很開心的照片。」她話音一轉，語氣又歡快起來，「不過那裡的景色真的好漂亮，和電腦上的壁紙似得。一望無際的曠野裡，草地茂密，格桑花開滿了草原。我們運氣好，還遇到了藏羚羊遷徙。還有星河，小舅舅，我從來不知道，原來星星真的可以那麼美。我以為在英國，星星已經很漂亮了。可到了那裡才知道，什麼叫做呼嘯的風，靜謐的星空。真的，太漂亮，恨不得把那片星河記在腦子裡，永永遠遠都不要忘記。」

她眼睛眨了下，又一轉，「所以我特別喜歡拍照。畢竟人的記憶是有限的，雖然常常說我一定要記住此時此刻之類的話。但大多時候，時間久了就忘記了。可照片不一樣，人忘記的東西，照片一定不會忘記。把最美的風景，最美的人，最美的心情定格在那一瞬間，然後把自己的心情傳遞給看照片的人。那種感覺，真的很好。」

傅止言啞聲，「這就是你之前說的，去西藏的理由？」

「也不是啦。」韓小野摸了摸鼻樑，有點心虛，「山姆教授快退休了，在他退休前想辦最後一次攝影展。他想讓我一起參加，我……我那個時候不是在和你賭氣嗎？你都不想理我，不想看到我。我心裡想啊，那就讓你清靜幾天。順便完成山姆教授的心願，就答應了。後面我其實也有後悔，我覺得你要生氣。可我這麼大個人了，教授又從國外專門過來。我都答應了，總不能真聽你的把人丟在那裡就回去吧？」

說完之後，她又理直氣壯起來，「誰讓你莫名其妙的忽然不理我啊，你明明都吃了我做的麵條了，也沒有生氣的樣子了。我又沒有招你惹你。第二天早上一起來，你就甩我臉色，還愛理不理的，生氣了一樣。我心裡肯定難受啊，我都不知道你為什麼生氣，也不知道你究竟是生氣沒生氣。我總不能巴在你身邊一個勁問你，小舅舅，你生氣了嗎？小舅舅，你為什麼生氣啊？」

她學的活靈活現的。

「再說，我問了也白搭啊。反正你肯定不會告訴我你生氣沒生氣，你生不生氣都一個表情，我都靠猜。」

一直冷峻的臉的男人深邃的眼眸幽暗，「你想看我生氣的樣子嗎？」

鬼使神差的，韓小野點了點頭，「……想。」

她真想。

傅止言什麼時候都冷靜從容的，他高興也好，不高興也好，她都只能靠感覺。哪怕是生氣的表情，她也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