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茹姐這一聲問話，在坐眾人頓時變了一番表情，跟剛才一個個眼神直勾勾地望著前方有所不同，此時的他們，都是左顧右盼，想其他人打量著，有的表情冰冷，有的使著眼色。我知道，他們在找尋著自己的盟友。

只有我面前的陸叔，紋絲不動地坐著。

這個時候，在我左側的那個位置，有一個大光頭，一身的金錢豹西裝格外搶眼，先前進門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他了。臉上有一條蜈蚣刀疤，為了遮蓋住這條刀疤，特意在上面紋了一條盤龍，看上去有幾分兇悍。他摸著大光頭，嘿嘿笑道：

「既然芳茹姐開口了，那我山子就不拐彎抹角了，山子我呢，是個粗人，沒什麼文化，說些話要是不中聽，也別見怪。額，這個『哈叔』當年定下的規矩，我不知道，當時我還沒來東九城。這個，按照其他集團的慣例，如果這個集團的一把手需要連任，還得通過投票來決議。咱們現在剛好十個人，除去芳茹姐自己那一票，還剩下九個人，大家投一下不就完了？對吧！嘿嘿嘿！」

這五大三粗的傢夥，說起話來也是相當滑稽，山子哥這麼一說完，其他當家面面相覷了一番，有些贊同，也有些搖頭表示不同意。劉兆威就站起來說道：「山子哥，這麼說，可就不太公平了。」

山子點了一根雪茄煙抽了起來，說道：「威哥，你有什麼看法嘛，說出來吧！」

劉兆威看了一圈眾人，說道：「當年哈叔留下來的舊部，只有我，雪姨，霸蘭姐，這局面不是很明顯了嗎？我今天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芳茹姐連任。原因就是，她近幾年的管理方式，跟咱們東九城的創始人哈叔有悖，一個集團，沒有按照創始人的意願去發展，這一點，我首先是不認同。如果硬要投票的話，我看也沒有必要投了吧，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這話明顯是駁了山子哥面子，他將手裡的雪茄煙一扔到桌面上，噌的一下站起來說道：

「威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就是說，我們大家眼睛瞎了？不懂得分辨是非？」

劉兆威淡淡一笑：「還不明顯嗎？」

山子哥怒氣沖沖地移開身手的皮椅，正準備朝著劉兆威走過去，而劉兆威也是臉上掛著微笑，沒有絲毫畏懼的模樣。

眼看著一場爭吵必不可免，芳茹姐輕輕拍了幾下桌子說道：「好了，都給我坐下說話。」

山子哥這才扭扭脖子，指著劉兆威，最終回到座位上坐下了。

芳茹姐嘆了口氣，微微側身，看向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這人一身黑色服飾，戴著老人墨鏡，手裡一直端著拐杖，靜靜地坐著。芳茹姐向他問道：

「六叔，您是當年跟哈叔一起創建東九城的，在這裡邊。您位份最高，說的話，也最公正。」芳茹姐特意把公正兩個字加重了語氣，「您說說，這一把手的位置，我如果連任，有沒有異議？」

六叔半晌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終開口說道：「芳茹啊，要不這樣，咱們換個方式。」

「六叔您請說。」

六叔點點頭說道：「在這一撥孩子當中，個個都很有衝勁，要不讓他們自己說說，有誰，是希望坐上這個一把手的位置的？」

芳茹姐大概明白了六叔的意思，對著眾人說道：「那你們就說說吧！」

山子一把站了起來，摸著自己的大光頭說道：「既然芳茹姐跟六叔都開口了，那我山子就不客氣，論功勞，我山子的泰山王夜總會，從我接手之前，年虧損上千萬，到現在每年給集團盈利上億，這不是吹的吧。要我帶領東九城的話，嘿嘿，那鈔票是流水一樣滾進來。」

這個時候，在劉兆威旁邊的君邁豪庭霸蘭姐，一個威嚴赫赫的胖女人，穿著一身黑色旗袍，嘴裡叼著小煙，正兒八經的上海女人。

她輕咳一聲，說道：「要論業績，泰山王不過是君邁豪庭的五分之一，山子哥這樣炫耀，恐怕有點打臉的意思吧！」

這話把山子哥給給堵得沒話說。

隨後。夏敏儀前邊的雪姨，年齡應該是比較大了，得有五十了吧，一身貂絨服飾，真不明白大夏天的，怎麼穿成這樣，聽說是身體不好。

她淡淡笑道：「霸蘭妹妹這話說的，當年芳茹妹子坐上一把手的時候，什麼時候拚過業績？芳雅也是近幾年在陸師弟的掌管之下，才能有今天的呀。」

這話一聽就是帶著刺，劉兆威、雪姨、霸蘭姐這三個不愧是當年哈叔的舊部，串通一氣地想要搬到芳茹姐。

幸好今天芳茹姐沒有吃下劉兆威的葯，要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隨後每一個夜總會的當家都發表了一下自己的看法。有的支持自己，有的推舉他人，基本上是哈叔舊部跟芳茹姐培植的人之間鬥爭。

我看得是心驚肉跳，這裡面的關係之難處理，比我跟我養母之間還可怕。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吧，芳茹姐命令我們這些站著的人全部離開，場中隻留下芳茹姐和九個當家，還有牛總跟杜遠航。

出來之後，我們都站在大廳外頭，好像一個個關係都不甚很好，畢竟立場都不同。

我走到任東霖身邊問道：「東霖哥，芳茹姐的身體沒什麼事情吧？」

任東霖直挺挺地站著，瞥了我一眼，挑挑眉頭說道：「沒事！」

我淡淡一笑。他就是這樣，不知道是害羞還是什麼。

突然，一個聲音在我身後說道：「敏儀，你說這烏雞飛到枝頭上會不會變成鳳凰？」

是程嘉柔的聲音，我一聽就想抽她一巴掌。

夏敏儀倒是沒有回答，叫了我一聲說道：「小沫，最近看你很少回公寓呢。是不是搬到外面去住了？」

轉身走過去說道：「沒有啊敏儀姐，只是遇上一些事情而已。今晚就回去住了。」

程嘉柔今天也是穿著一件抹胸裝，在我面前擺弄了一下頭髮，說道：「蘇沫，看來你的乾媽也囂張不了多久了，你還是趁早識趣一點，晚上別回來住了。多去陪陪你的劉經理，我看呀，你有沒有他罩著你，在凱威你都混不下去。」

這話聽得我耳朵生疼，這麼多人，我也不想跟她動怒，反倒是壓著脾氣說道：

「我不會靠陪睡上位的，不像某些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跟老男人上床，這等骯髒的事情，我做不出來。」

程嘉柔早已經習慣了被我這樣擠兌，她好像也滿不在乎地，只是臉色微微一變。轉身走到另一個位置去了。

夏敏儀雙手交叉在胸前，看看手錶，說道：「怎麼裡面一點動靜都沒有啊？到底怎麼樣了。」

我默默看著緊緊關著的大門，遲遲沒有打開。一直到牛總出來，跟其他在外面準備散場的賓客一一道別，裡面的會議還沒有結束。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半，裡頭終於是傳出動靜來了，大門一開，芳茹姐神采奕奕地率先走了出來，笑著看了我一眼，說道：「小沫，咱們走吧！」

我心頭的大石算是落下了，太好了，表示芳茹姐連任成功了。我挽著她的手，往江南會所外頭走出去。

上了芳茹姐的酒紅色賓利轎車，隨後任東霖跟陸叔也上來了。

這時候我才注意到，芳茹姐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我的心又揪起來了。

她對著副駕駛席上的陸正風說道：「陸叔，今天真是太驚險了。」

陸叔抽出一張紙巾，在額頭上擦了兩圈說道：「是啊。就差一點點，就被劉兆威給壓下去了。」

芳茹姐對著窗外冷笑一聲，說道：「五比四的局面，沒想到他們竟然把六叔給拉攏過去了。」

陸正風說道：「六叔本來就跟哈叔很親，他會這樣偏向劉兆威，也是本來就應該提防的一步。芳茹啊，你今天有點大意了，幸好山子比較醒目，一直壓著劉兆威，要不然，我擔心這勢頭真的蓋不過他們。」

芳茹姐目光一沉，說道：「劉兆威是一頭野狼，他工於心計，很擅長玩弄人心。我想六叔，也是被他蠱惑的。」

我一直坐在旁邊，插不上話，裡頭是什麼情形，我也沒看著。

芳茹姐跟陸正風交流了一陣子之後，突然摸著我的手說道：「小沫，今天怎麼樣？劉兆威他們沒為難你吧？」

我搖頭笑道：「我沒事。他們要我做事，不會為難我的。」

芳茹姐笑著點了兩下頭說道：「你媽跟你妹妹都沒事，我的人已經把她們帶到安全的地方了，你有空的時候給她們打個電話，最好先不要讓她們回家，等風頭過了之後再回去。」

我點頭說道：「知道了，謝謝乾媽！」

芳茹姐又說道：「你繼續留在凱威，恐怕，劉兆威不會對你好，要不這樣，從明天開始，你就調到芳雅，跟著陸叔，他可是老江湖。厲害得很，您跟著他多學點東西。」

我心頭一咯噔，別提多興奮了，凱威那種地方，尤其是頭頂上又蓮姐跟劉兆威壓著，我幾乎每天都喘不過氣。

上一次牛總來，要不是芳茹姐勸我。我早就走人不幹了。

我抓著芳茹姐的手說道：「太好了，謝謝你乾媽。」

車子一路往前開，一直開到我住的公寓樓下，道別了芳茹姐，我拖著疲軟的身體回去了。這一天，真是太累了，昨天晚上被關在凱威的休息間，簡直就是一個噩夢。

這才一進門，就看到程嘉柔跟夏敏儀都回來了。

程嘉柔向我投來一個怨恨的目光，而夏敏儀，好像也有點不高興的樣子，我知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她們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抱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