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華忠兄弟離開後，餘興奎又勸了老楊頭幾句，老楊頭終於願意吃麵條了。

吃了幾口突然想到什麼，抬起頭問餘興奎：「先前老四那個混球說啥野豬肉，那又是怎回事？哪裏有野豬肉嘛？」

餘興奎邊給老楊頭喂面邊笑著道：「說起這個就有意思了，你孫女婿駱將軍他們夫婦帶著朋友和孩子進山狩獵，扛回來兩頭野豬，全村人都過去瞧熱鬧了呢。」

老楊頭『哦』了聲，臉上沒有半點波瀾，彷彿那句『孫女婿』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又吃了幾口麵條，老楊頭問了餘興奎第二個問題。

「兩頭野豬都拾掇出來了？」

「是的，請孫家兩口子過來拾掇的，他們都是屠夫，有經驗，拾掇起來利索。」

「那野豬肉是怎整的？都分給哪些人家了？」老漢又問。

餘興奎搖搖頭：「這我就不曉得了，不過下晝的時候出去洗東西，倒是撞見駱將軍和晴兒他們出來送肉。」

老楊頭點點頭，「想必是哪哪都不會落下，獨獨落下我這兒就對了。」

餘興奎賠著笑：「這不是曉得您老的情況麽，即便送來了也吃不得啊……」

老楊頭黑下臉來，「我就不能醃起來等以後病好了慢慢吃啊？他們啊，沒那心思就是沒那心思，強求不來！」

看到老楊頭這副振振有詞的樣子，餘興奎曉得接下來是沒法講道理了。

老三老四跟他講道理都講不通，何況自己呢？還是做好本份事，先把麵條喂下去吧！

隔天天麻麻亮，楊華明就去了趟清水鎮買菜，打酒。

上晝的時候他特地去道觀跟袁道長那裏說明了情況，病告了半天假回家來待客。

老宅後院的飯堂已經歸四房所有了，所以楊華明打算在飯堂裡招呼劉雪雲。

灶房裏，三丫頭掌杓，劉氏塞柴火，鍋裡的菜炒出誘人的香味兒，惹得鐵蛋，鴻兒這些小孩子都湊在門口瞧。

金氏一手牽一個，分別是楊永智家的閨女和楊永青家的閨女過來這邊耍。

三丫頭喜歡這些小傢夥們，不忘撿幾塊油梭子塞到他們的小嘴巴裏面去，然後打發他們去院子裏玩耍。

「鐵蛋，你快去問下咱爹燒刀子酒擱在哪兒？待會我燒野豬肉的時候想弄點出來去腥。」

三丫頭又來到灶房門口招了鐵蛋到跟前吩咐。

鐵蛋嘴裏包著油梭子，腮幫子鼓鼓囊囊的，聞言掉頭就往飯堂那邊跑。

灶房裏，劉氏看著三丫頭等候在門口，笑盈盈望著鐵蛋跑開的背影，而鐵蛋呢，也聽三丫頭的話，讓幹嘛就幹嘛，劉氏的心中升起一種奇怪的感覺。

很快，鐵蛋就回來了，「三姐，爹說燒刀子就在他屋裏的桌上。」

「好，我曉得了，你玩去吧。」

「好嘞。」

鐵蛋轉身歡快的跑開了，三丫頭也去隔壁屋子抱了一罈子燒酒過來，開始醃製野豬肉入味。

劉氏的眼睛追隨著三丫頭的動作，幽幽道：「你跟鐵蛋，處的還不錯啊，我看你挺疼他這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的，他也聽你的話。」

三丫頭正在用手裏的筷子攪拌碗裏的肉，聞言抬頭看了劉氏一眼。

三丫頭已經十六歲了，是個大姑娘，古時代的孩子知事的早。

劉氏這番話，再配上這幽幽怨怨的眼神，三丫頭哪裏能不清楚自家老娘在不滿啥呢。

還不就是因為鐵蛋的生母是小娟姨娘麽，而之前那好幾年小娟姨娘搶走了爹的寵愛。

「娘，我就照直了說吧，擱在從前你和小娟姨娘都在這院兒裡的時候，我對鐵蛋是不冷不熱的，鐵蛋也不怎跟我說話，大家雖是同父異母的姐弟，可這關係似乎疏遠得很。」

「後來你走了，小娟姨娘也走了，我爹忙著賺錢養家壓根就顧不上我們姐弟。」

「那段時日我和鐵蛋真的是相依為命啊，我沒了娘，他也沒了娘，他還小，我就把他帶在身邊照顧他，日子久了，我們的感情自然就出來了，到如今，在我眼裏，鐵蛋跟康小子一樣，都是我最親的弟弟。」

康小子是同母異父，鐵蛋是同父異母，但大家骨子裏流淌著的都是相同的血脈。

三丫頭一番話顯示出的姐姐的豁達和包容，竟然讓原本心裏還有點泛酸的劉氏找不出半句話來回應了。

「哎，我都不曉得該說啥好了，換做我原先的性子，肯定要罵死你，對誰好不行，非得對那個狐狸精生的東西好。可如今想想，鐵蛋這孩子也怪可憐的，小娟那個狐狸精沒良心，孩子說丟就丟。」

憑心而論，鐵蛋這孩子是好孩子，模樣好，人也機靈，腿腳也靈活。

要是自己肚子皮裡生出來的就好了，偏偏是從小娟那個狐狸精肚皮裡出來。

「你是個好姐姐，那段時日你把兩個弟弟，還有你荷兒姐都照顧得很好，我都聽康小子說過了。」劉氏轉而又道。

『兩個弟弟』這個詞兒，證明她已經從心裏上接受了鐵蛋作為這個家的家庭成員的承認，而不像從前，開口閉口就是『野種』。

三丫頭有些詫異的再看了劉氏一眼，娘真的變了，這格局，這胸懷，跟從前是大不一樣了，真好！

「飯菜燒得怎樣了？我該去請客人過來坐了吧？」

楊華明突然進了灶房，三丫頭終止了跟劉氏的聊天，回楊華明道：「再炒三個菜就能開飯，飯在大鍋裡燜，也熟了。」

楊華明聽了很高興，又拉開菜碗櫥櫃看了一眼裏面已經炒好的菜：

水芹炒醬乾肉絲，大白菜燒粉條，拔絲地瓜，清蒸紅薯。

兩大碗紅燒魚，一碗魚頭豆腐湯，兩隻瓦罐裡分別煨了茶樹菇老雞湯和山藥排骨湯。

再算上三丫頭口中說的『三個菜』，楊華明合計了下，這菜應該夠看了。

「成，那你們加把勁兒，我先去把客人請過來喝茶說話。」

「嗯，爹你去吧，我們這邊也快了。」

不出一碗茶的功夫，院子外面便傳來腳步聲，聽聲響不止一個人，應該有四五個人的樣子，而楊華明的招呼聲也隨即傳進了灶房：「雪雲啊，裏面請裏面請，寒舍簡陋，多包涵多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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