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龍城。

殿堂裡，楊元化正面容肅然的坐在軟榻上，翻看著書桉上的摺子。

既然自立為王，那麼他這裏的一切都是模彷大齊朝廷，甚至，王國制度都是照搬照抄。

前線的消息不斷傳來，但大多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報。」

從外面衝進一名宦官，此人一臉的驚恐，連滾帶爬的，帶著哭腔道：「陛下，婁山關失守了！」

「你說什麼？」

楊元化以為自個出幻覺了，他猛地站起身來，雙眼圓睜盯著宦官。

「陛下，婁山關……沒了。」

宦官抹著眼淚，顫抖著嘴唇，將一封帶血的戰報放在書桉上。

楊元化抓住戰報，只看了一行字，便頭暈目眩，直接栽倒在地上。

「陛下，陛下……」

在一聲聲呼喊中，楊元化終於蘇醒，他睜眼看見的是熟悉的帳子，這裏是他的寢宮。

「快喊顧相入宮。」

楊元化一開口發現自己的嗓音嘶啞的不成樣子。

他艱難的坐起身來。

「什麼時辰？過去多久了？」

楊元化問道。

「回稟陛下，已經是午時，過去兩個時辰了。」

旁邊伺候的侍女道。

楊元化閉上眼睛，他心裏一片冰涼，現在他已經起不了身，這一驚嚇，直接讓他病了。

病去如抽絲，他想做別的事都做不了。

過了很長時間，顧超陵匆忙趕過來。

顧超陵辦公的地點，距離楊元化的宮殿不遠，這是方便相見交流和溝通。

「王上，老臣來了。」

顧超陵已經問過大夫，楊元化這病是氣急攻心，導致心血上沖，邪氣入體，這種病沒有特效藥，只能用藥慢慢調理，期間還不能隨便動怒，要保持心境平和，按時用藥。

但此時播州迎來生死存亡之際，哪裏有時間給楊元化慢慢調理的機會呢。

「顧相，孤疾病纏身，難以去山中迎接老祖了。」

楊元化臉皮抽搐了一下。

他說出這等話來，實在是有些勉強，但又不得不說。

「只能讓世子帶人去了。」顧超陵道。

「也好，讓他去吧。」

楊元化點頭。

他一直都不喜歡世子，很多次都動過廢掉世子的念頭，只是很多大臣擁護，讓他找不到正當的理由。

而值此危機時刻，他無可奈何，只能捏著鼻子同意讓世子出馬。

畢竟，除了世子身份合適，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

楊家老祖是一樣要迎的，要是老祖宗不能出山，播州楊氏就要滅族了。

「齊軍佔據了婁山關，我軍已經沒有險關可守了，老臣懇請王上退守紅葉關。」顧超陵站起來，鄭重的行禮。

沒有婁山關擋在前面，義龍城這樣的地方，已經無險可守，一旦齊軍多面出擊，要不了兩日就能兵臨義龍城。

而圍困住義龍城，抓住楊元化，那麼播州楊氏就徹底滅族了。

現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放棄義龍城，主動後撤。

這是無可奈何，不得不為之事。

「可。」

楊元化緩緩閉上眼睛。

之後後方的紅葉關，正好在山谷的狹窄通道處，守住紅葉關，後方大半個播州平原，以及丘陵地帶，還能保全，這樣播州隻丟失三分之一土地。

但這畢竟只是理論上的，實際上，婁山關是播州門戶，義龍城更是最大的城池，是首府，丟失了這些地方，人心就快喪失了，對播州楊氏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但又能怎樣？

局勢已經壞成這樣了。

「楊啟羅，羅申奇誤孤，將他們抓回來千刀萬剮。」楊元化睜開眼喝道。

顧超陵卻露出尷尬的神情。

「他們，都不見了，據說，已經逃往了身毒。」

「豎子！以後別被孤抓到。」

楊元化氣血攻心，張口吐血。

「王上別激動，緩緩。」顧超陵急忙上前。

旁邊的侍女立刻端上一碗藥水。

楊元化喝了一大口，喘息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終於緩過氣來。

楊啟羅和羅申奇兩人都是他看重之人，這麼多年，給他們恩典已經足夠多了，沒想到，一旦戰事不利，他們居然第一時間逃走。

連他們兩個都是如此，其他人多半也有自己的後路，他們會拚命嗎？幾乎不可能。

顧超陵沒有多說什麼，他當然知道楊元化的想法和心思。

但他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楊啟羅和羅申奇兩人能夠為了金錢，地位背叛大齊朝廷，為什麼不會背叛楊元化呢，指望那樣的人殊死一戰，犧牲掉自己的性命嗎？不可能的。

「顧相，最近國事就交給你了，移駕紅葉關吧。」

楊元化說完這句話以後，就不想繼續說話了，他擺擺手，示意顧超陵離去。

顧超陵離開這處寢殿後，他上了轎子，徑直朝著世子府的方向而去。

因為事態緊急，來不及用拜帖之類的流程了，他來到世子府門口以後，徑直的朝著裏面奔去。

門口的門人看守，都認識顧超陵，他們之中，有一人過去稟報給世子，別人俱都安穩的待在原地。

此時，世子正待在書房裏讀書練字，他現在修身養性，隻讀書不幹別的。

「世子爺，外面顧相求見。」門人稟報。

「快請進來。」

世子立刻站起身來，前往會客廳。

來的幸好是顧相，如果來的是某個內侍，他唯一的情緒就是恐懼了。

自從知道父王有廢掉他的心思以後，他整天都在惶恐不安當中，隨時都會擔心會大難臨頭。

要不是有顧相等一些重臣們支持，他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

在會客廳裏面，他終於見到了顧相。

「顧相快請坐，給顧相沏茶。」顧超陵坐下來喝了一口茶，沒說什麼客套話，而是直接道：「世子，好事來了，王上命你帶人去山中請老祖出山。」

「有這等好事？」

世子驚喜道。

他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能代表楊氏去請老祖宗，就是再次穩固了他的世子地位，以後沒有什麼特殊情況，他位子就很穩。

「這是好事，但還有一件不好之事……婁山關已被齊軍拿下。」顧超陵道。

「這，顧相，咱們真的能守住播州嗎？」

世子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