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第一回聽到過世這個詞兒，前一陣子村裡也有人過世，她聽到四嘎婆和嘎婆她們在一塊兒聊過。

但是此刻，小人兒大大的眼眶裡頓時就灌滿了晶瑩的淚花。

「哇……」

她突然扯開嗓子哭了起來。

「老嘎婆好可憐，嗚嗚嗚……」

楊若晴俯下身抱住駱寶寶柔軟的小肩膀。

她爹不在，抱著他閨女的小肩膀淌會淚也是好的。

駱寶寶原本在哭，這鬍子看到楊若晴也哭了，她突然又不哭了。還伸出小手來輕輕拍了拍楊若晴的背，「娘不哭，我還有嘎婆，往後我讓我嘎婆疼你。」

孩子氣的話，卻如涓涓暖流流淌進了楊若晴的心窩。

「好，好！」楊若晴點點頭。

駱寶寶抬起小手來，擦拭著楊若晴的眼淚，「娘沒了嘎婆，可娘還有我呀，你不是說，我是你的貼心小棉襖嗎？」

「對，你是娘的貼心小棉襖！」楊若晴道。

駱寶寶突然又鼓起了腮幫子，並伸開雙手。

「先前不是說要抱我嗎？來吧，本寶寶給你這個機會。」

楊若晴愣了下，趕緊伸出手去將駱寶寶抱在懷裡，在她長了紅疹的臉上親了一口。

駱寶寶道：「我讓你抱了，就是原諒你了，這下你不要再哭了哦！」

「大人哭鼻子，是很醜的。你要是變醜了，到時候我爹可就不要你了，從外面帶一個不醜的媳婦兒回來，到時候你還得哭。」

楊若晴原本悲傷的心情，被駱寶寶這一番勸慰的話給逗笑了。

「你爹才不會呢，他可稀罕你娘我了，當初你娘我胖成一個肉球，他都不嫌棄！」楊若晴抬手抹了把淚，挺直了腰桿辯解道。

駱寶寶卻撇撇嘴，做出一副不屑的樣子，「娘啊，就算我爹不會嫌棄你，可我爹那麼標緻，到時候你哭醜了，外面那麼多漂亮的大姑娘就打我爹的主意了，我可是不想換娘的，你別哭了，乖哈……」

楊若晴徹底無語了。

這當口剛好拓跋嫻也端著熱水進了屋子。

「來，洗澡了。」拓跋嫻道。

「好嘞！」

楊若晴應了聲，抱著駱寶寶站起身來。

「寶寶，娘來幫你洗澡，等會夜裡的時候娘也來幫你洗澡，但娘要跟你這兒告兩天的假。」楊若晴道。

「娘你剛回來又要走呀？」駱寶寶頓時又有些不樂意了，更多的是不舍。

楊若晴一邊給她洗澡一邊道：「娘要跟你嘎公嘎婆還有舅舅他們一塊兒護送嘎婆的遺體回老家孫家溝安葬，」

「這兩天你在家乖乖的，聽奶奶的話，等過兩天娘回來，娘再好好的補償你，好不好？」楊若晴商量著。

駱寶寶道：「娘一定得去嗎？」

楊若晴堅定的點頭，「那是我的嘎婆，娘得去送她最後一程。若不是你出水痘不能出門，照道理你也該跟你大志哥哥那樣一塊兒去的。」

駱寶寶垂下頭來，雙手的食指輕輕的碰在一起，在糾結。

楊若晴以退為進：「寶寶，娘曉得你現在出水痘，身上癢，正是想要娘陪著你。」

「要是你實在不樂意，娘就不去了……」

「娘你去吧。」駱寶寶打斷了楊若晴的話。

「你去送老嘎婆最後一程吧，寶寶聽話，寶寶在家裡等娘回來。」她道。

「寶寶，謝謝你！」

楊若晴再也忍不住，將駱寶寶再次抱在懷裡。

楊若晴麻利又嫻熟的給駱寶寶洗完了澡，給她身上的紅疹塗抹了葯，再換上乾淨舒適的衣裳後，方才把她抱到床上。

床上鋪的是涼席，很清涼，屋子中間的一隻大盆裡也放著從地窖裡挖出來的冰塊，屋子裡很陰涼，舒適，全然跟外面的酷暑形同兩個季節。

「娘你陪我睡，等我睡著了你再走。」駱寶寶拉著楊若晴的袖子，小聲央求。

楊若晴點點頭，在她身旁側躺下來，一手撐著腦袋，另一手輕輕的拍著駱寶寶的背。

「娘唱歌哄我睡覺。」駱寶寶又提出了要求。

楊若晴道：「娘這會子心裡悲傷，沒法唱，要不，娘給你講故事吧。」

「好啊，我好久沒聽到娘將故事了。」

駱寶寶轉了個身，面對著楊若晴，亮晶晶的眼睛裡都是歡喜。

楊若晴勾唇，在腦海裡收搜了一個故事，開始講了起來：

「這個故事的名字叫做，穿靴子的貓，從前，有三兄弟……」

當故事講完的時候，駱寶寶沒了動靜。

小人兒側身睡著，腮幫子被擠壓成了一隻小包子。

小嘴巴微微張著，臉上帶著恬靜的微笑。

一隻小手牢牢抓著楊若晴的袖子，生怕她溜了似的。

這讓楊若晴真的不太忍心起身就走，糾結的當口，拓跋嫻又進來了。

她先是看了眼床上睡著了的駱寶寶，而後對楊若晴道：「我先前去對面孫家那裡轉了一圈，這當口你娘和你大舅媽她們都在靈堂坐著。」

「你娘讓我跟你說，讓你歇一會兒，不急著過去。」

「晴兒啊，你這一天一夜都沒合眼了，今天后半夜你又要動身去孫家溝，你不如趁此機會也睡一會兒。」

「哪怕睡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也是好的啊，等去了孫家溝，還得勞心勞神，何況……」

拓跋嫻的視線落在駱寶寶那隻緊緊抓著楊若晴衣袖的小手上。

「她抓這麼緊，你要走，這一下就又把她給驚醒了，就在這裡睡一會兒，陪她睡一會兒吧。」

拓跋嫻最後的這幾句話，著實讓楊若晴的心都酸了。

感覺自己，真的不是個稱職的娘啊。

「嗯，我也眯一會兒，娘，等會他們要是有人來找我有事兒，你記得喊我。」楊若晴道。

拓跋嫻點點頭，「好，我就在隔壁屋子做針線，你睡會，我先出去了。」

……

子時開始裝棺。

裝棺的時候，楊華忠他們照著楊若晴的提醒，往棺材裡放了冰來鎮著。

這天氣炎熱，孫老太的遺體估計明天上晝就能到孫家溝。

在孫家溝的祖宗祠堂裡還要停放一天一夜，後天才開始道士進門做法事，大後天早上送入孫家的祖墳地裡安葬。

這麼一番算下來，遺體真的會壞掉的，用冰塊鎮著，楊若晴也只能稍微延緩一下。

原本她是想提議火葬，然後運送骨灰回孫家溝，這樣就不用擔心壞掉。

但老孫頭說了，嘎婆一定要入土為安，不能燒，也沒有燒的道理。

楊若晴對此也能理解，畢竟這是古代，不是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