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君念垂著頭，指尖都在微微的發抖。

過了好半晌，易君念才抬起頭看無雙，那張無雙愛慘了的臉上，佈滿了晶瑩的淚水。

無雙的心一顫，反手一把握住易君念的手。

易君念看著無雙，低聲道：「是禮物嗎？對你來說，是讓你幸福的禮物嗎？」

他微微的偏著頭，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一字一句的道：「我怎麼覺得，那是你的災難呢？」

上一次的無情，這一次的孩子，都在不對的時間到來。

在他看來，這滿滿的痛苦，她卻將他當做是他給的禮物嗎？

無雙從床上早起來，一把抱住易君念，毫不遲疑的道：「是，對我來說，你給的都是禮物，讓我幸福的禮物。不管是無情，還是我肚子裏的這個孩子，他們都讓我幸福，讓我開心。我很高興，能成為他們的母親。我很幸運，能讓他們選擇我成為他們的母親。」

易君念一動不動，幾乎是麻木的道：「可是，這個孩子，會要了你的命。你知道的，我不能失去你。」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也不想離開你，我也想一直一直陪在你的身邊。」無雙抱著他，安撫道：「而且，我現在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嗎？」

易君念：「遲早有一天……」

「那就等那一天來了再說。」無雙直接道：「我說了，我現在能保他一天是一天，等到真的保不住了，我再聽你的，行不行？」

無雙坐直身子看著易君念，道：「你就縱容我這一次，讓我陪著這個孩子，直到再也陪不了他的那一天，好不好？」

易君念：「……」

他一把抱住無雙，將頭埋進她的肩頭。

深吸一口氣，最後緩緩的道：「等真的到了那一天，你、你答應我，你一定會聽我的。」

無雙點點頭，道：「等到真的沒有辦法的那一天，我一定聽你的。」

————

帝宮那位醫師開給無雙的葯，被老妖婆給停掉了。

老妖婆做了藥丸，讓無雙一天吃上三次。

吃了三天，無雙便明顯的感覺到，她腹部的絞痛發作的不在那麼頻繁，且發作時間不在那麼長那麼難熬了。

對於這個改變，易君念欣喜不已。這段時日的陰沉，終於有了點好轉，臉色不在那麼的難看了。

他的臉色一好看，整個院子裏的下人都覺得罩在頭頂的烏雲被吹散了一般，人都輕鬆了不少。

前些時日，人人噤若寒蟬，生怕做錯了什麼事。

尤其是蘭青，目睹了那夜從外面回來一身鮮血的天凡仙君的樣子後，這之後便再也不敢正視易君念。甚至從他的面前經過也會不自覺的腿軟。

這日，一直守在無雙身邊的易君念終於肯離開她出門了，院子裏的氣氛便更加輕鬆了起來。

蘭青伺候在無雙的身邊，給無雙的杯子裏添上了熱水，看著無雙道：「姑娘的臉色看起來好了很多。」

無雙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看你的臉色也好了不少。」

蘭青：「……」

「就那麼害怕天凡仙君嗎？」無雙放下茶盞回頭看蘭青，道：「你們家仙君又不吃人。」

蘭青臉色有些尷尬，道：「仙君人很好，只是、只是奴婢不才，承受不起他的威壓。」

無雙頓了頓，隨之大笑起來。

易君念這人以前就很嚴肅，後來好了點，現在發生這樣的事情，那張好看的臉一板，的確是有點嚇人的。

無雙笑著笑著，卻是臉色一下子煞白起來。

蘭青一看，臉色一下子變了，一把扶住無雙，急聲道：「姑娘？又發作了嗎？不是已經吃過葯了嗎？」

無雙被那股沒有任何徵兆突如其來的腹部絞痛折磨的說不出話來，一手扣著身下的椅子，咬著唇等著那一股痛苦過去。

好一會兒，那疼痛才緩解下來。

無雙手一松，整個人往旁邊倒去，被蘭青一把扶住了。

「姑娘？」蘭青也嚇得一腦門的汗，有些無措的道：「怎麼會，剛剛吃過葯，按理說不該這個時候發作的。」

無雙揮了揮手打斷蘭青的話，輕聲道：「今日之事，不許告訴天凡仙君。」

蘭青一愣，道：「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無雙回頭看她，道：「你難道還想過前些時日那樣的日子嗎？你們就不害怕嗎？」

蘭青：「……」

怕，怎麼不怕？前些時日易君念一身的低氣壓，所有的人都戰戰兢兢，她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無雙看她臉色，便知說動了，便低聲道：「就按我說的做，不許告訴他。」

「你不說，他遲早也會知道的。」老妖婆不知何時站在了無雙的身後，淡淡的道。

無雙回頭看了一眼老妖婆，對蘭青道：「你先下去，我跟師傅說說話。」

蘭青應了，轉頭下去了。

老妖婆在無雙的對面坐下，抬手優雅的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無雙經過那一陣疼，此時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

她看著對面的老妖婆，突然間笑了笑，道：「你還是喜歡吃糖呢。」

老妖婆的身上，飄著淡淡的甜香味。

老妖婆喝茶的動作一頓，隨之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般。

無雙也不說啥，老妖婆以前就愛吃，後來還大方的送給無情吃。

到了這裏，這個習慣也保留了下來。

老妖婆放下茶杯，抬眸看向無雙，道：「犧牲這個孩子，你就能安然無恙。你如今遭受這樣大的痛苦，他也不一定能平安降生。遭了罪，痛不欲生，到最後拚上自己的性命還是留不下他，值得嗎？」

無雙抬手放在自己的腹部，那裏仍舊一片平坦，不到兩個月。

再有一個月，孩子就成型了。他會長出小手，會長出小腳，會在她的肚子裏漸漸的長大。

她盯著自己的腹部，緩緩的道：「師傅，你一定沒有生過孩子吧？」

老妖婆的神色一冷，那一瞬間，站在她肩頭通體黑色的鳥動了動，抖落了一地羽毛。

無雙卻沒看見，隻自顧自的道：「這個孩子就在我的肚子裏，我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就算是受再大的苦，一想到將來他開口喊娘親的那一瞬間，便什麼都值得了。為了這個，我願意拿我的一切去拚一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