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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235 同舟共飲
大船航行在水面上,撥開一層層的漣漪。

來往的河船見到大船上的官府印記,遠遠就避了過去。

於是這艘船的航行速度絕算不上快,卻沒有大部分船必須讓出航道的問題,以一種均勻的速度往建康而去。

這條路線所有人都不陌生,且不說去年馬文才幾人去浮山堰時走的就是這條水道,孔笙、褚向一個是去建康走過親戚,一個是家中本來就在建康,大部分時候選擇的也都是水路。

對於這個沒有減震輪胎、拉車大部分用牛的時代來說,士人出行最好的選擇,便是舟楫了。

馬文才幾人在艙中獃著不免憋悶,偶爾便到上面吹吹風,伸展伸展筋骨,聊聊時事,小酌一番。

「聽說五館入京的學生,除了平原郡裡錄了兩個庶人,吳郡、吳興郡、建平郡、和我們會稽郡的,皆是士生。」

孔笙唏噓著說。

「不知道陛下看到這番光景,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孔笙家中為了他能得到這條門路也花費了不少心血,當初五館皆可選拔門生,孔家最後選擇了會稽學館,除了家族便在會稽外,五館中只有會稽學館的館主賀革還算是既有名望又有能力也是一部分原因。

會稽學館的五位「天子門生」裡只有馬文才一人是異地人專門為會稽學館而來,其餘諸人不是早就在賀革門下讀書恰逢其會,就是如傅歧這樣被家中送來磨練性情的,所以孔笙一提起這個話題,所有人不由自主的看向馬文才。

馬文才並不能說自己是為了梁祝來的,撚著小杯,微微一笑說:「我不知道別的地方如何,但我們吳興的吳興學館,如今已經是沒人去了。」

「為何?」

居然是一直安靜坐著的的褚向先開口問了。

「吳興學館的館主沈峻,本出自吳興大族沈氏,他原本就志不在治學,是被京中一紙詔書強行任命的,所以他根本不太管學館裡的事務。五館就讀的大多是寒門,如果沒有主官推薦或謀劃,即便浪費幾年時光、學了一肚子經史文章,離開學館後還是沒有前程……」

馬文才搖搖頭說:「沈館主先是稱病不出,後來怕有非議,乾脆謀了一個閑官調離了學館,從此吳興學館就成了有錢才能讀的書塾一般,名存實亡,除了一些有些閑錢的富戶,士族和寒生倒都不會去讀。」

朝廷當初選拔當地名士作為館主山長,原本是希望當地大族能肩負起興一地教化之職,然而如今已經不是漢代了,在這個靠出身而不靠名氣出仕的時代,當世大儒與名士很多對開智一點興趣都沒有,這使得庶生能出頭的路子越來越窄。

也是這樣,馬文才方越發佩服一直在會稽學館堅持的賀革館主。

賀革的父親是會稽學館第一任館主,在沒有擔任館主前,就有過讓庶人旁聽的先例,比如梁山伯的父親,便是這樣學會了如何治理一縣之地。

等到了賀革這裏,為了解決會稽學館中學生的前途問題,他推行了「試生制度」和「舉薦制度」,讓成績和舉薦機會結合在一起,譬如劉有助等人,便是希望走舉薦的路子成為吏官而努力著。

吳興學館裡的學生們看不到希望,已經拋棄了那裏,但會稽學館雖然生存艱難,可無論師生都依舊帶著滿腔的希望,懷著改變自身未來的期冀,這也是會稽學館為何還能讓其他士人信服的原因。

「以馬兄的驕傲,自然是不會去吳興學館裡『鶴立雞群』。即便是謀前程,連我這樣的士子都不屑去其他幾館,更別提馬兄了。」

孔笙感慨著,「平原學館有庶生能出頭,也是讓人驚訝啊。」

「倒不是我驕傲,而是雞頭和鳳尾,我知道如何取捨而已。」馬文才說的很實際,「雞頭還是雞,鳳尾卻是鳳,更何況我家中和賀館主還是世交,其中有各種原因,讓我放棄了吳興學館而選擇了舍近就遠。」

「平原學館的情況我倒是知道一些。」

徐之敬解釋了一番平原學館的情況。

那裏會有庶人得到名額也能理解,當初平原學館的館主明山賓放棄了館主之位隱居了,平原學館便是由館中的庶人講師們撐著的,從助教到講師、學官皆是庶人,與其他幾館皆是不同。

哪怕是士族想要借「天子門生」出頭,也不能太自賤身份,馬文才等人還帶還是求學於士族館主,要去了平原學館就是求學於庶人了,除非真的已經到除士邊緣的破落士族,否則都不想要這樣的名聲。

幾人會談起五館「天子門生」的原因很正常,隨著離建康越來越近,每個人都不免有些緊張。

其中傅歧和褚向雖然都來自建康,也是官宦之後,卻從來沒見過皇帝。

馬文才自是不必說,兩輩子都沒見過梁帝;孔笙地處會稽,去建康也不過是走親訪友,連內城都沒去過。

徐之敬的父親倒是曾經任過宮中醫官,但以徐之敬的身份,是不可能進過宮的,而且他少年時徐雄就已經因為「有救無類」而失勢了。

他們再怎麼才華橫溢,也不過是幾個未及弱冠的少年,其中馬文才經歷最多,可他的兩輩子起點都太低,這些經歷未必能讓他在宮鬥和官場鬥爭中有用,此時離建康越近,心中越是忐忑。

皇帝看見五館裡都是士生入選會不會失望,會不會覺得他們就是一群投機之人,會不會看不上他們的才學而冷遇他們,甚至皇帝會不會見他們,都是盤桓在他們心頭的疑問。

「其實祝英台走的路子也許才是對的。」

褚向突然提起了祝英台,「我從京中來,也聽過不少傳聞。陛下喜歡重用老臣,太子則親近年輕官員,我們也許只是陛下試圖最後發揮五館餘熱的試金石,一旦不得陛下的心意,也許還不如五館裡那些留下的庶生。」

「也不知英台的傷勢如何了。」

孔笙聽褚向提起祝英台,不由自主想起了這位因「書」聞名的同窗,臉上露出關切之色。

「我們此行會在丹陽停靠,要不要上岸去徐家探訪下英台?」

他看了眼徐之敬,「有徐兄在此,拜訪徐家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聽褚向提起「祝英台」,馬文才幾人都是心中一驚。

他們都知道如今在徐家求醫的不是什麼祝英台,而是傅歧已經瀕死的兄長傅異,表情多少會露出些異樣的端倪。

尤其是傅歧,他本就不是城府深的性子,心中又掛念兄長的安危,聽到孔笙的建議不由自主就看向馬文才,眼中帶著一絲祈求,似乎是想藉著這絲機會再去見見兄弟。

若是馬文才沒有從祝英樓那裏得知褚向是何許人物,如今可能會對傅歧的眼神心軟,繼而附和了孔笙的意見,可如今他卻不由自主地探究起褚向突然說起祝英台的動機,以及一定要去徐家的目的,並沒有立刻附和。

「雖說我們是好意,但最好還是先修書一封,看看英台的意見。」馬文才想了想,才慎重地說:

「畢竟傷的是容貌,傷好之前,不見得都願意別人來探病。」

「是,是我太莽撞了。」

孔笙性子說好聽是和善,說不好聽是耳根子軟,聽到馬文才的話,明明是好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

「若是我傷了顏面,定是不希望別人來看我的。」

傅歧性子急躁,卻不任性,聽了馬文才的話雖然很失望,卻並沒有插口說什麼,隻默默地滿飲了杯中的桂花酒。

「我覺得以英台的性子,見到我們去,應該會很高興。」褚向奇怪地看著馬文才,「他遭逢大變,這時候更需要朋友的支持才對吧?」

「我也想去見她,可我也知道病人最需要的是靜養。」

馬文才對著褚向舉了舉杯。

「何況我等是去建康的,而原本是我們幾人之中最先到建康的英台卻不能如願,是否也該照顧下她的情緒?」

褚向試圖再說些什麼,身邊的徐之敬卻扯了扯他的袖子。

「我們之中,就屬馬文才和祝英台關係最好,他對他的性情最是了解,既然他都這麼說,一定有這麼說的道理。」

徐之敬這麼說了,褚向倒不好再說什麼,只能無奈舉杯,和馬文才對飲了這杯。

見幾人為了看不看祝英台的事有了爭執,孔笙有些愧疚,遂看著越來越寬闊的水面,提起了新的話題。

「再往前就是吳興地界了吧?馬兄要不要趁補給時上岸回家看看?」

「家父白天都在衙中,家母要照料家事,我回去反而給他添亂。」馬文才擺擺手,「到時候託人送封信回家就是了。過去我也經常出外遊學,家中對我很是放心。」

「哦,文才兄來會稽學館前竟是在外遊學嗎?」

這麼一說,孔笙頓時來了興趣,就連傅歧都好奇地看著馬文才。

他們都對馬文才遊學時的事情很好奇,過去天下並未動亂之前,世族大族的子弟多出外遊學、增長見聞,腰中佩劍、懷中抱書是他們嚮往的一種生活,只是後來天下大亂,自東漢起,遊學之風已經式微。

倒是北方的魏國漢人士族,似乎現在還維持著這種傳統。

馬文才倒是真走過不少地方,如今飲著桂花酒,隨意提起幾件旅途中的往事,就足以讓傅歧等人聽得興緻勃勃,東問西問。

「老君山?」

一旁也端坐傾聽的褚向聽到了馬文才提到的某個字眼,好奇地問:「是湘州城外的老君山嗎?」

馬文才正在斟酒,聞言右手微微一顫,杯子裏的桂花酒灑出了一點。

「正是。」

他若無其事地端起酒,笑著說。

「老君山上卻沒有老君,只有幾個追問我年歲幾何的老婦。」

孔笙幾人都笑了起來。

褚向也跟著笑,正準備問他是什麼時候去的湘州,水面上卻傳來一陣驚呼。

「快看,那邊有水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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