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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273 七言絕句
馬文才偷空去客店找梁山伯和祝英台時,祝英台正在窗邊對著陽光試著各種胭脂的顏色。

像是後世很多女人試口紅的顏色一樣,她將各種顏色一條條地畫在梁山伯的手背上,並在暗處和亮處進行對比,將那些對比效果看起來詭異的顏色擦掉,剩下可以備選的。

描眉畫目向來都是「閨房之樂」,即使現在的男子敷粉是慣常也沒有讓異性朋友幫忙的,所以馬文才一進屋就皺起了眉,冷著臉喝了一聲。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也不能怪他口氣不好,剛剛當上了「鰥夫」,即使是為了演戲需要而且祝英台也沒進門,但至少兩人前面幾道禮都是過了的。

這一轉頭,「亡妻」就給別的男人塗胭脂了,這語氣都不是「不肖女被浪蕩子勾走了」,活生生就是「我的頭頂上一片青青草原」。

梁山伯也是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層關節,不怎麼自在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只是捨不得擦掉手背上的胭脂,將手藏在了自己的袖中。

「啊?啊?我在幫梁山伯看胭脂的顏色。」

祝英台也是慌慌張張地站了起來,滿臉緊張。

她倒不是緊張「抓姦在室」,而是知道馬文才性格高傲,萬一被他知道自己瞧不上細雨的手藝,會不高興。

「火都燒眉毛了,你們兩個還有心思管什麼胭脂不胭脂?」

馬文才滿臉寫著「你是爛泥扶不上牆嗎」的表情,又瞟了眼神色緊張的梁山伯:

「你這是什麼表情?怎麼……」

他是何等聰明的人,一閃念間就明白髮生了什麼。

「你知道祝英台是女人了?」

若不是知道祝英台是女人,被撞破抹胭脂的事情有什麼好滿臉躲閃的?

「她告訴你的?」

「是……」

馬文才這話一出,梁山伯竟訥訥不能言。

若說祝英台主動告訴他,未免有些輕浮。

「是啊,我告訴他的。都到這個時候了,我和他都等於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麼好瞞著的?」

祝英台攤了攤手,「總不能瞞一輩子啊。」

說到「死過一次」了,馬文才想起自己來做什麼。

「你到底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在吳興假死,然後遁走京中麽?怎麼傳言都說你被水賊殺了?」

那些「水賊」都是他花重金在道上請來的頭目,以祝家的資產和船隻作為報酬演這場戲替祝家脫身,這些人腦子再怎麼不清楚,也不會真去招惹祝家的嫡女。

「這個說來話長,我也是沒辦法……」

祝英台就知道馬文才要問這個,當即正襟危坐,將祝家送嫁路上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我被陳法生救下來後,原本是準備找回家去的,可是祝阿大說我被賊人所掠有損閨譽,如果他們送我回去,那些侍衛恐怕要被滅口,求我放他們走……」

祝英台見馬文才表情凝重,有些不安地攥著衣角。

「祝阿大是為救我而死,祝家莊那些侍衛也是為了救我才一路跟來,有了之前煉鐵坊那事,我實在不願再看到有人為我而死,索性就沒有再回去,讓他們以為我死在了女羅手上……」

「什麼!你『死』在了梁山伯墳前?」

兜兜轉轉一圈還是這個結果,除了這兩人還活得好好的沒弄出什麼「化蝶」以外,什麼都和前世一樣。

馬文才一口鬱氣堵在嗓子眼裏,差點沒被噎死。

「幸虧她跑到了我的墳前,否則就是真死了。」

梁山伯安慰地拍了拍祝英台的手背,替她擋下馬文才莫名的怒火,「不管怎麼說,她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只要還活著,什麼閨譽,什麼經歷,都無所謂了。

「罷了罷了,我這是庸人自擾!」

馬文才一甩大袖,換掉這個讓人鬱悶的話題,「那你接下來準備怎麼做?不回祝家莊了?徹底和祝家劃開界限?」

祝英台聽他聽到這個,表情有些猶豫。

說句真心話,她從內心裏懼怕那個家族,不僅僅是價值觀的問題,更多的是因為作為一個穿越者,她在這個家族裏找不到任何認同感。

她願意幫助祝家完成他們想要的心願,也願意用自己的化學技術替祝家謀利作為他們失去一個嫡女的補償,可並不願意再把自己的婚姻和未來搭進去。

以祝英樓那變態的控制欲,只要祝家知道她還活著,一定還會想辦法控制她,說不定親自上京。

想起那些京中的田契和地契,她確實欠祝家良多。

馬文才和梁山伯都看出了祝英台的掙扎,不同於馬文才,作為一個剛剛假死的人,梁山伯是完全能夠理解祝英台現在的心情的。

「這些話題,等過一陣子再討論吧。祝英台剛剛死裏逃生,又千裡迢迢來了京中,現在需要的是冷靜一陣子。」

梁山伯看著突然小雞啄米一樣點起頭的祝英台,又嘆道:「祝家現在怕是一團亂,手暫時伸不到京中來。」

「我是擔心祝家嗎?」

作為一手策劃了祝家「破敗」之人,馬文才嗤笑著。

「梁山伯,祝英台和你不同,我能讓你以士族庶子身份『復生』,是因為這身份絕不會折辱了你,反倒給你添了不少便利。可祝英台卻是士身,我手段再怎麼通天,也沒辦法再給她一個士人的假身份。」

「她要真的從此隱姓埋名,你覺得世上有幾個是像我這樣『不拘小節』的?她日後的婚配該怎麼辦?」

馬文才一語道破自己的擔心。

聽到「婚配」,梁山伯的臉白了白,心中不免自嘲。

是啊,他一個吏門小子,能攀上河東裴家的門第,哪怕只是個支脈庶子都已經是高攀了,祝英台卻是真正的豪族之女,就算隱姓埋名,難道真能嫁個,嫁個……

「又來了又來了,你怎麼比我爹還操心這個!」

祝英台翻了個大白眼。

「我當庶人我高興,知道你嫌棄我不想娶我,大不了嫁不出去我賴上梁山伯得了!」

她哥倆好地拍了拍梁山伯的肩膀,擠了擠眼。

「你總不會也嫌棄我吧?不當正室,當個小妾糊弄下也行,好歹能光明正大出門了。」

基佬也要擋箭牌啊,反正在這個時代找到三觀契合的男人很難,找不到還不如單身,她不介意做擋箭牌幫朋友隱瞞真實性向。

「簡直荒謬!不知羞!」

「祝,祝英台……」

馬文才被她不顧身份的話語氣得火冒三丈,梁山伯則是被她驚世駭俗的話嚇到了。

未免馬文才被自己氣死,祝英台隻好嘆了口氣,低頭乖乖認錯。

「是,我錯了。」

心裏卻不以為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

「我真是瘋了,當著這個馬上要詩會的節骨眼來這裏聽你說這些瘋話!」

好在馬文才以為祝英台是遭逢大變後說的喪氣話,沒有真的氣到斷交。

「希望你的『聰明才智』能夠值得我一次又一次給你擦屁股!」

他丟出幾本冊子。

「這是你之前讓我保管的東西,完璧歸趙。」

祝英台撿起自己的「記事本」,摩挲著封面,慶幸自己提前把東西讓馬文才保管了,否則現在肯定什麼都不剩。

「你那個『味鹽』做出來的菜很受歡迎,但是開蓋後放不了兩天就會變質,根本不能販賣,只能自用,你之前說的烈酒……」

他試探著問。

「我得有器皿,要有祝家莊那樣的『丹房』。試驗的地方也要清凈,不能讓人注目。」

祝英台一聽要「工作」了,倒是眼睛發光。

「烈酒、白糖、不褪色的染料、製冰……你要哪個,我給你先研究哪個!」

馬文才之前就聽祝英台說過有這些本事,此時自然不會客套,「我被陛下點了秘書郎,出來一次很麻煩,最近你就和梁山伯在這裏先熟悉下環境,等家中在京中的人手安頓好了,我再讓人接你去京郊的院子裏弄這些。」

祝英台一聽還要等,不免有些失望。

「馬兄,剛剛聽你說陛下要開詩會……」梁山伯對這些事情插不上嘴,倒是好奇詩會的事,「你現在身為秘書郎,還要和國子學的學生們一樣作詩嗎?」

「說是秘書郎,其實還是要在國子學裡待詔的。」

馬文才想到這件事,也不免有些頭疼。

他本就不長於詩才,這種東西靠「靈氣」,按上輩子國子學的博士們所說,他在作詩上沒有靈氣,只有「匠氣」。

當今皇帝好詩文,不光是蕭衍,蕭氏幾位皇子的詩文之才都是當世少見,無論是樂府還是詩都做的極好,還經常召開各種詩會,京中大大小小的文會也總是不斷。

在這種下,國子學裡的學生們大多善於作詩,即使不擅長的,家中多的是門客幕僚可以捉刀,像這種知道要詠什麼主題的,提早作上兩首,絕不會在詩會上丟臉。

「這幾年來,陛下越發喜歡七言詩,這詩,實在是不好作了。」

他長籲短嘆著。

「為什麼七言詩不好做?」

聽到七言,祝英台就想到七言絕句、七言律詩,腦子裏一篇篇唐詩飄過,「七言不是比樂府好寫多了嗎?樂府辭那麼長!」

她話音剛落,馬文才和梁山伯皆是瞠目結舌地看著她。

七言體詩的創作始於魏文帝曹丕,但影響不大,並不作為主要的詠頌類型,是到了蕭衍時期,七言詩才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

蕭衍之前的七言詩逐句押韻,十分單調,缺乏婉轉詠嘆的情趣,不受魏晉時風的喜好,但蕭衍的七言體詩平、仄韻互換,抑揚起伏,頗具獨創性。

上行下效,蕭衍好七言,仿效者便四起,但這畢竟這種詩體才流行沒多久,句式、結構讓人驚艷者極少,更別說能韻律能達到優美的地步,大部分人的水平都只夠給梁帝蕭衍做個墊腳石。

「看我做什麼?」

祝英台被盯得發毛,隨手拿起桌上畫眉的小筆,展開袖中一方白帕子就開始寫。

「桂花是吧?真見鬼了,這個天氣有桂花?」

她一邊絮絮叨叨著,一邊在回憶裡找了兩首有關桂花的詩,稍微改動了一下,幾乎是一揮而就,根本不假思索。

等她將那帕子遞給馬文才後,接著帕子的馬文才低頭將這兩首詩吟了一遍,再抬起頭來,表情很是複雜。

「你……」

馬文才感覺自己被打擊的不行。

「這是……以前做的?」

他有些不能相信大大咧咧沒什麼心眼的她能「七步成詩」,只能歸結於她過去在家中做過這樣的詩。

「不是以前做的,是以後做的。」

祝英台又開始神神叨叨別人聽不懂的話。

「能用嗎?你拿去用吧。」

祝英台沒正面回答馬文才。

「我本不該給你用的,可你到了京中,突然受到陛下的青睞,不服氣的人一定很多吧?要真有人為難你,就拿這兩首詩打臉回去!」

「詩是絕好的詩,字也是絕好的字,但這兩首詩,我不能用。」

詩自然是好詩,字是用眉筆寫的,帶著些硬筆書法的筆鋒,自然也有些新奇的趣味,馬文才雖不善作詩,可對詩文的鑒賞卻是沒問題的,他原本想將這帕子還給祝英台,可目光只要一逗留在那帕子上,那手就伸不出去了,最後還是決定把它留下來。

「為什麼不用?」

祝英台和梁山伯齊問。

「詩寫得好,但不是我寫的,是你寫的。你能為我捉刀一時,難道能為我捉刀一世嗎?我在七言上沒有什麼建樹,就算一時技驚四座,等陛下對我詳問起來,我還是會露餡。」

馬文才苦笑,「國子學的貴胄們不懼捉刀,是因為他們身份尊貴,不會有人刨根問底,我本來就在風口浪尖上,若真技驚四座,以後有的是麻煩。」

「捉刀一世有什麼了不起的!」

祝英台撇嘴。

「你要用,我回頭給你寫個幾十首七言存著,你背個滾瓜爛熟,什麼場合用什麼詩唄!」

他也太小瞧她童年的噩夢——唐詩三百首了!

「我能剽竊你的詩文,可你的感悟,你的人生,我能剽竊嗎?你若做的詩只是一般,用了也就用了,可你的詩文……」

馬文才頓了頓,緩緩搖頭。

「我雖算不上什麼名士,但這種事情,以後還是休要再提了。」

祝英台被那一連串的「剽竊」說的微微臉紅,「哦」了一聲後,有些難為情地捏了捏耳垂。

還以為馬文才是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想不到還會堅持這種事情。

「你有上品的書法,又有上品的詩才,偏偏是個女兒身……」

馬文才一言三嘆,惋惜不已。

「若你是男子,恐怕就沒我什麼事了。」

「快別誇我了,沒聽過『百無一用是書生』嗎?」

她捂臉。

「哎。」

這下輪到梁山伯羞得掩面,慚愧道:

「你們是不是忘了我在這?」

祝英台這才想起來,梁山伯才是那個純「書生」,頓覺自己連話都不會說,就是個浪費糧食的廢物。

沒理會這兩人的暗潮湧動,馬文才又看了看那塊帕子,珍而重之地放入自己的懷中。

「何須淺碧輕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莫羨三春桃與李,桂花成實向秋容。」

見過這些佳句,就算同泰寺內妙作如雲,怕是也入不得他的眼了。

做不到一鳴驚人,至少還能博個泰然自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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