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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41.一往無前
?「它叫什麼並不重要好嗎?」

姚華偏過頭揉了揉額角。

馬文才也一副「我特麽在犯蠢」的表情,乾脆地閉了嘴。

其實看著馬文才一介書生居然還能在自己的氣機牽引下反駁出聲,姚華很是意外,但意外之後,聽到他喊的是什麼,姚華有些頭痛。

所以才說南方人好難溝通,說個話腸子彎彎繞繞根本都聽不懂什麼就算了,說半天雞同鴨講還說不到重點。

現在是要討論大黑叫什麼名字嗎?現在明明討論的是到底要不要把大黑物歸原主吧?

姚華心裏很是憋屈,但他只能用殺氣震懾他,卻不能真的殺了他。

就是這一閃神的功夫,便讓馬文才抓住了機會,往後退了一步,從那鋪天蓋地的殺氣中抽身出來。

但正是因為這有如實質的殺氣,馬文才動搖了。

那是匹好馬,卻不值得用他的命來換。

像是這樣的武夫,正如他所言,有一匹大宛種的寶馬恐怕是用了數代人的心血維持下來的,一旦不管不顧奪人所愛,一結仇便是結仇全族,一捅捅一窩,今日可能是姚華,明日又是姚大、姚二、乃至子子孫孫……

更有可能在討要無門之下,動起殺心。

反正他是降將的參軍,又不是什麼舉家而降的將種之家,殺完人竄入山林之中,誰也拿他沒什麼辦法。

而他是要留作有用之身乾大事的人,不能因小失大。

這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反正不是他慫了!

那姚華顯然也不是個蠻橫無理之人,見馬文才退了一步,不但沒有什麼洋洋自得的表情,反而躬身也退了一步,抱了抱拳。

「慚愧,控制不住情緒實乃無能之舉。實在是在下這幾個月心力憔悴,心中有焦躁之氣,並非故意為之。」

馬文才向來是你給我三分尊重我回敬你七分的人,聞言點了點頭:「罷了,你既然這麼看重那匹馬,給我十萬錢,我將它還與你吧。」

聽到馬文才的話,黝黑的少年嚇得倒抽一口涼氣。

「十萬錢?你買那馬不是只花了一萬錢嗎?」

不要騙人,他們都找那馬販問清楚了!

果然是這樣……

這些腦子裏隻張筋肉的武人……

馬文才嘴角露出不屑之意。

「一萬錢?」馬文才冷笑著,眼神像電光一般向他射了過去。「你只看到我買馬用了一萬錢,你可看見我為了讓那些高門子弟不去買它,要花多少錢?僅僅是遊說諸家交際之錢,早已超過五萬錢。」

他清越的聲音在門廳中響起。

「如果任由他們將它買回家去,那些連果下馬都不敢騎的『貴胄』,只會讓那匹那不世出的寶馬淪為牢籠裡的怪物之流,日日被困在籠中,以『大宛汗血寶馬』之名,屈辱的被人評頭論足。我並不缺馬,我也不需要上戰場,我費盡心思去買一匹戰馬,沒讓它這幾個月裏頭不能伸蹄不能揚,就已經不止這十萬錢!」

一匹寶馬,如果用養劣馬的辦法去養,三個月就足以養廢它們,它們的體重會高漲到無法奔跑的地步,骨骼將無法維持那麼多肥肉壓下來的重量而出現隱患,尤其是骨骼堅韌卻不強健的汗血寶馬,如果長期不能奔跑,一旦奔跑起來,筋骨就會斷裂,好好的一匹正值壯年的戰馬,就只能淪為種馬之流。

北人養馬乃是習慣,不可能不知這一點,所以馬文才一聲叱喝,那黝黑少年立刻乖乖閉了嘴,露出羞愧的神色來。

「這馬還不似尋常良馬,除了吃草料外,精料廢的也不少。自我養了它,吳興的黑豆價格都漲了兩成,是什麼原因,你們既然是養大它的人,想想便知!我所費的,其實遠遠不止十萬錢,欠下的人情、拂了的面子,根本不是用錢能衡量的……」

馬文才口才原本就出眾,如今更是辯得面前三人都有些不敢直視,氣勢和剛剛相比完全反了過來。

「更何況它確實是好馬,我雖不是天生將種,可沒有哪個男人會不愛這樣的神物,我費盡心思得到它,正是因為愛它而不忍心見其被輕賤,如今我卻要得而復失,換成你們,心中可會甘願?」

馬文才見這三人已經齊刷刷紅了臉,滿臉不安的表情,心中慶幸他們幸好單純,隻將最後一句重重拋下。

「願意還你們已經是本公子心善,你們卻還要恩將仇報,用一萬錢來訛我?!」

「確實不該。」

馬文才話音剛落,那姚華立刻點了點頭。

姚華信他,信他不是訛詐。

他並不會看穿人心,卻看得懂人的眼神。

這少年嘴硬心軟,雖是一副獅子大張口的模樣,卻是真心愛他的大黑。

正因為愛惜它,不願它變成被人觀看戲耍的玩物,才要留下一匹不知身份的贓物,為自己未來平添許多麻煩。

正因為愛惜它,不願它有志不得伸展,有蹄不能踏地,所以即便明明知道有主不能馴服,也不願將它困於廊廄之間,日夜嘶鳴。

大黑這幾月裡能遇見這個少年,是它的幸運,也是自己的幸運,莫說是十萬錢,便是一百萬錢,但凡他有,也會笑而獻之。

但是……

他還真沒有。

在馬文才意外的眼神中,姚華摸了摸自己的腰間,光棍地道:「但我現在,確實並沒有隨身帶著十萬錢。」

他們南下是來避難,金銀細軟不可能帶的太多,王足的祖上和他們家曾是性命之交,後來還曾欠他們家一個大大的恩情,在知道他們南下的原因後願意替他們遮掩,便是用全家性命來還他這個人情。

但正因為是用了他的名譽,所以他們也不能恩將仇報,真在南邊惹出什麼事來,所以能輕易不用這薦書和其準備的身份文書,便不用。

也是因為如此,他們也做不得向他借盤纏的事情,所用開銷,一應是從家中帶來。

原本姚華想著馬文才一萬錢買馬,獅子大開口也不過就是三五萬罷了,哪裏想到會要十萬錢?

但這幾月來回奔波,又要花錢去買消息,帶出來的錢財已經用了大半,一時讓他掏出十萬錢來,哪裏去找?

他們家雖然極為有名,又得人尊重,但要說善於經營卻是沒有的,再加上家裏養了匹燒錢的馬兒,每代的馬主幾乎都要在這馬上砸的傾家蕩產,數年甚至數十年積累,往往一朝回到部落前。

想不到如今居然連他也逃不過這般的宿命!

姚華扯落帶下掛著的皮袋,傾囊而出,從其中倒出兩三片金葉子,又叫那個被喚作阿單的少年從背上取下重重的行囊,在裏面拿出不少財物,將其全部堆在馬文才面前的案上,嘆了口氣。

「在下出門在外,並未帶太多盤纏,這麼多大概值得五萬……」

黝黑的少年看起來眼淚都要流出來了,皺著鼻子看著自己背了數月的行囊陡然一憋,喃喃道:

「全沒了,全沒了……接下來日子怎麼過?賣苦力嗎?」

阿單的眼前浮現出自家主公帶著他扛大包、拉小車的場景,隻覺得眼前一黑,無言去對他家列祖列宗。

姚華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而是毫不猶豫地繼續道:

「……剩下的五萬,請給我們一些時間,在下這就派家人去籌。」

他辛苦這麼多年,出生入死得到的賞賜,不過也就這麼多了,剩下的都是家中積蓄並未帶出,他的根本畢竟是在北方,日後若有變故,還要救急。

不過剩下那五萬,向親友借上一些,倒還能湊齊。

只是他家在懷朔,能借到錢的人最近的都在壽陽,最快也要一個月多月來回,這一遲怕是要生變,萬一這馬文才臨時變卦,自己便是辛苦了這麼久。

為今之計,只有先立下合約,還他一半,先將大黑的歸屬論清,免得他日後將它轉賣。

馬文才也沒想到這少年如此乾脆利落,而且從頭到尾都對自己以禮相待,哪怕已經「心力憔悴」,也真沒動手做什麼,一點殺氣外泄反倒先行反省致歉,心中倒對他有些欣賞。

只不過此人對他來說不過也就是個陌生人罷了,再欣賞也不過是萍水相逢,再加上他要帶走自己那匹一直沒馴服的寶馬,心裏本身就有些憋悶,馬文才也沒了和他相交的興緻。

姚華傾其所有,馬文才便大大方方的讓驚雷將那些財物收好,然後取了紙筆給他寫了一封約書。

簽署名字時,馬文才注意到他寫名字時先是落了個「橫」的起手式,而後才轉為姚字,心裏有些奇怪,不過也只是把這怪異在腦子裏轉了一下,並未記在心上。

約書兩人一人一份,馬文才拿起自己那份,只見滿紙文字隻談得上工整,加之大概是武夫,筆鋒銳不可當,除此之外再無可取之處,於是連最後一絲相交的心思都熄了,表情淡淡地吩咐驚雷把約書收起。

見終於把此時了結了一半,姚華緊繃了幾個月的精神也總算為之一松,看馬文才似乎並不苛刻,姚華躊躇了片刻,拱手相求:

「馬公子,不知在下能不能看看我的馬?我八歲便將它從馬駒開始養起,從未分離,如今已經好幾月不見,心中甚是掛念。」

馬文才想著自己拿了人家五萬錢,連馬都不給他看一眼是有些不近人情,略微想了想就點了下頭。

「那好吧,你隨我去小校場。」

會稽學館所有的馬都養在小校場西側的馬廄裡,有馬文才帶領,門衛也不敢說什麼,姚華一行人很輕鬆的就進了學館,朝著校場而去。

姚華阿單和陳思都是在北地長大,元魏乃是郡國學製,每郡皆有郡學,國有國子學,大郡和小郡除了生員定額人數不同並無其他不同之處,學生皆是取自各地郡中各縣推薦的有才之人,不限門第,所以見到南方的學館,幾人也是好奇的很,不住東張西望。

「哇,剛剛過去一個塗粉的人,這學館還收女的?」

阿單睜大了眼睛。

「南方士人也塗脂抹粉的,笨!我聽說洛陽現在也有不少人這麼做了,連鮮卑人都有塗脂抹粉的……」

陳思撇了撇嘴。

「完全不明白他們想什麼。」

阿單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黝黑的臉。

「我在這邊塗粉,不會被人笑話吧?」

「得了吧,你那是天生黑,光塗臉不行,得塗全身!」

陳思嘲笑。

阿單鬱鬱,路上再也不發一言。

看到姚華幾人對什麼都很好奇,馬文才瞭然地挑了挑眉:「看來姚郎是北方人,沒見過多少南方士人風貌?」

「是啊,我不但沒見過南方士人風貌,北方士人風貌見的也少。」姚華避重就輕,「在下十四歲便入行伍,一直都在軍中,隨將軍來去。」

他也沒說是哪位將軍,馬文才隻當他是跟著王足南下投降的軍戶之後,也就沒再多問,任由他東看西看。

直到穿過層層樓舍,馬文才方才指著前面一片空地,「那邊是校場,校場西邊就是馬廄,我已經叫人去牽馬了。」

「這是校場?還沒我們家裏的小校場大啊!」

阿單脫口而出。

幾百人讀書的地方,校場就幾丈見方,馬怎麼跑?

一群人站上去都擠!

「你傻啊!」陳思翻著白眼拍了他腦袋一記,「我們家那大片空地和校場能一樣嘛?你怎麼不說整個會稽山都是會稽學館的馬場呢?」

阿單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閉嘴。

馬文才倒是回頭張望了一下,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館中學乙科的不多,好騎射的更少,這片校場平日所用已經足夠,再大也是空著,多大多小又有什麼關係?自然是不能跟軍中校場比的。」

他頓了頓,怕姚華覺得他虐待自己的馬,又多解釋了一句。

「平日裏在下遛馬,都是在會稽山中的,並不在這個校場。」

「多謝。」

姚華看了眼校場,心中若有所思,不過他性子內斂,只是看了看,道了謝便等著馬文才的人把馬牽來。

沒一會兒,馬文才的人把馬牽來了,那清脆有力的馬蹄聲一傳入眾人耳中之時,所有人便已經都打起了精神。

姚華的眼中湧現出無數的情感,但最終隻化為仰起頭眺望的姿態。

在眾人的期待之中,黑馬被牽到了觸目可及之處,那是一匹身材魁梧,皮毛光滑的種馬,因為沒有被煽過而頗有風度的高昂著頭,腳步沉穩而富有力量。

可當姚華吹響呼哨時,這匹馬立刻變得不一樣了。

這是一種很難用言語說清的變化,幾乎是在哨聲響起的同時,還處在遠處的那匹黑馬,腳步一下子頓住,由動轉靜,渾身肌肉猛然顫抖收緊,將大宛良馬猶如龍種一樣的線條完全顯露出來。

這樣的馬,沒有人會放棄的,不是被馬販子抽的渾身遍體鱗傷要靠藥物強行催睡才能止住它的暴虐的怪物,而是渾身蓄勢待發隨時想要撕裂大地的存在。

這是唯一和龍相提並論的生物,被譽為翔龍在大地之上的化身!

姚華又一次吹響了呼哨,那呼哨聲是如此獨特,如同蒼鷹在空中展翅翱翔般的歡暢。

於是遠處那高昂著頭的駿馬瘋狂的甩動了下它長長的鬃毛,剎那間,極靜轉為極動,它人立而起,在輕巧又溫柔地甩開了身邊的牽韁之人後,黑馬一邊咆哮著,一邊平治了起來!

它的腳步像是踩著狂風般的急速,所有人的眼中都再也容納不下任何的事物,唯有這道黑色閃電撕裂一切向前飛馳的身影。

姚華含笑看著正在向他奔來的「朋友」,口中呼哨不停,一聲,一聲,一聲……

「咦嘻嘻嘻嘻……」

馬兒獨特的長嘶和姚華的呼哨相互回應,聲音漸漸高昂,越見歡快,像是要捅破胸臆,將這幾個月來一人一馬胸中所有的鬱氣一掃而盡!

得得得得得得得。

轉瞬間,黑影已經近在眼前,姚華卻放下了攏在嘴邊的手掌,身子躍然而起,長嘯一聲,也向著正在平治的駿馬跑去!

高速奔騰的馬和正在迎向奔馬的人,怎麼看都像是飛蛾撲火一般的舉動,知道象龍速度和力量的馬文才驚得大叫出聲。

「小心!!!」

近了,更近了,眼看著姚華就要被黑馬撞死當場踩成肉泥,卻見那馬在一瞬間裡從極動又變為極靜,而眼看著就要被黑馬撞飛的姚華,卻驀地從原地不見了身影?!

就在馬文才心驚肉跳間,黑影又一次人立而起,剛剛突然消失不見蹤影的姚華,原來早已經探手握韁,跨上馬背。

像是已經和它配合了無數遍一般,他的身子往前一傾,那黑馬立刻騰空一躍掉了個方向,重新轉向校場的方向平治而去。

耳邊傳來的馬蹄聲、因為興奮而發出的噴鼻聲以及空中瀰漫的塵土,都在如此清晰的提醒著馬文才——哪怕名字如此可笑,可這匹讓他覺得永遠無法馴服的馬兒,確實是他的大黑,不是自己的象龍。

他曾無數次憧憬的畫面,那策馬平治的英姿,那不像是騎在馬背上而是騎乘於山風之中一般的場景,用另一種方式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騎在馬上的人長嘯著沖入校場,他們一起跳躍過橫布石鎖的入口,在校場並不寬闊的彎曲道路上急速地轉彎。

那道疾風一般的黑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腳下的阻礙,無論是如何狹小的場地、或是滿布障礙的路徑,都像是對它根本沒有任何影響,平治的馬蹄聲響遍整個校場,鼻間噴出的氣息好似升起了一層薄霧般。

「她為何要小心呢?」

陳思看著馬上的騎士,傲然開口。

「那本就是與她血脈共存的火伴,他們是生死與共、天生契合的一對,你聽說過左手要小心右手嗎?半身又為何半身會傷害到自己?」

聞言的馬文才再一次向著姚華看去。

姚華縱著馬兒在校場中呼嘯而過,每一個看到這樣場景的人心中都心潮澎湃,隻覺得蕩氣迴腸。

當他們再次跳躍,一起跨過橫躺在校場道路中間雜七豎八的箭靶箭筒向他們馳來時,觀者無不感覺到他連身體的重量都已經消失了,那人馬置身於空中的契合,讓人不由得喟嘆出聲。

無論看多少次,陳思的眼中依舊滿是火熱,似乎通過這樣的畫面,他能夠追憶到某個更為久遠的回憶。

馬文才的耳邊,姚華這位家將的聲音再一次重重響起。

「哪怕世道艱辛,哪怕命運多舛,哪怕前路未明,一起奔跑,跨越障礙,永不回頭,那就是他們的宿命!」

哪怕世道艱辛,哪怕命運多舛,哪怕前路未明,也將一起奔跑,跨越障礙,永不回頭嗎?

馬文才感覺自己的心中被什麼重重擊打了一下。

往日的自苦、不甘、掙扎,那些舊日掙扎的痛苦和怨恨,再一次浮現在自己的面前。

他看到姚華放滿了速度,駕著象龍緩緩向他們走來,臉上並沒有任何興奮的表情。

一人一馬明明如此平治過,卻都很是冷靜,似乎過去的苦難並不能對他們造成任何傷害,只要現在擁有彼此,便沒有什麼再是難題。

這便是他們的宿命嗎?

馬文才按著自己的心口,那裏有什麼正在劇烈的跳動著。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不幸來自於祝英台的「不知廉恥」,可就在今早,祝英台的一番話卻讓他徹底的醒悟過來。

他的不幸從來都不來自於別人,而是來自於自己的恐懼。

恐懼重新努力一回卻還是化為烏有;

恐懼自己辛苦的一切,別人奪去卻輕而易舉;

恐懼這世道漸漸崩塌,他卻救不了自己最重視的親人。

他來會稽學館哪裏是為了解開心結,他那喜歡算計和謀劃的性子早就在下意識裡更先一步為他做出了決定:

——唯有祝英台,唯有緊緊抓住祝英台,哪怕他的謀劃全部落空,至少還有祝家莊的部曲能保護他的家人。

無恥的哪裏是祝英台?無恥的明明是知道一切繼續下去也許會釀成悲劇,卻還是要重蹈覆轍的自己!

將最後的希望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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