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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48.懷才不遇
?士人輕賤寒生,殊不知寒生自己也最為輕賤自己,若有出類拔萃之人,無需士族出手,往往寒門之前的內鬥,便把同樣出身的人才掐滅在其中。

因為寒門根本輸不起,彼之崛起,便是己之滅頂。

這樣的事情從古到今不知發生過多少,是以許多爬上高位掌管機要的寒門,反倒不願和同樣出身之人抱團,並非是他們攀龍附鳳,而是到了那個位置,誰也不想再一邊衝鋒陷陣,一邊腹背受敵。

到了那個位置,出身已經不是最大的問題,唯有真正交心之人,值得被託付後背,同生共死。

魯仁跟梁山伯有私怨,且這私怨還有人知曉,他在大眾廣庭之下的「指責」,便不能作為「義憤填膺」後的仗義執言,而要考慮背後是不是有公報私仇之嫌。

這是大部分人的立場,也是丙科生出於對梁山伯素來品性的支持,但依舊還是會有懷疑之人。

這些人心頭對梁山伯人品的懷疑和猜測,並不會如同祝英台一般立場明確,很多苦熬不得出頭的寒生都曾一邊羨慕梁山伯有那樣的本事,一邊又不免生出各種陰暗的想法。

「我比不過他,不是因為我不如他,是因為我不會做人。」

「他那樣攀炎附勢之人,遲早要被權貴拋棄,有什麼值得羨慕!」

「看不出他竟是這樣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上次我被夫子訓斥還是他出聲維護的,我那時還在心裏謝他,現在想想,豈不是借我之事在夫子面前為自己出頭?我這傻子,被別人踩了還在心裏道謝!」

往日裏,眾人花團錦簇,人人都誇梁山伯如何如何好,即便是有這樣的想法,也只能深埋在心理,絕不能說出來引人怒罵,更顯得自己氣性狹小。

可如今,這深藏在心裏的話被人在明面上硬生生撕破臉皮,雖有祝英台相護之語,那些在陰暗中低訴了無數遍的聲音,還是不停地湧了上來,甚至在梁山伯吐血之時,硬生生生出爽快之感。

太過出類拔萃,便會有將別人襯得像是傻子一樣的結果,傻子裏有志氣的,便會設法迎頭趕上,那些趕不上的,就只能等著出類拔萃的倒霉。

現在梁山伯真的倒霉了,他們卻不高興了。

因為梁山伯沒有被牆倒眾人推,反而接二連三的被人維護。

梁山伯心結太重又太過聰慧,這樣的人其實並不見得長壽,他一口血吐出,將屋子裏眾人嚇個半死,立刻就有許多人圍到了他身邊,擔心他的情勢。

這其中也包括離得最近的祝英台。

「你你你沒事吧!你別嚇我!」

祝英台又想哭了。

「有沒有哪裏難受?你別把那些話當回事啊!」

她記得歷史上梁山伯是抑鬱而終吐血而亡啊!

他不會有個動不動就吐血的毛病吧?

這時代可沒地方找輸血去!

豈料梁山伯吐出一口血來,原本鐵青的面色倒漸漸恢復如常。他伸出手背擦去嘴邊的血漬,搖了搖頭道:

「方才一腔悲憤之情無處宣洩,被我硬生生壓下,後來情緒反覆,吐出這口血後,心頭反倒舒暢了許多。」

還有這種事?

祝英台將信將疑地看著梁山伯,見他臉上確實有了血色,這才鬆了一口氣。

學官們雖然都是怕別人惹事的人,卻不是傻子,他們是真正的朝廷官員,還屬於邊緣的那一種,如果今日真逼死了無辜的學生,他日仕途也到了盡頭。

但剛剛還說抓梁山伯去送官現在就說再看看,未免又顯得太過懦弱無能左右搖擺,再見同樣是事主之一的馬文才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心裏就有些憋悶。

是你這小子將我們都叫來的,叫來了倒好,站一旁看戲?

其中一人早就嫌他愛招惹麻煩,那學官看著馬文才哼了一聲:

「馬文才,都說你素來機敏,依你之見,這梁山伯應該如何處置?」

像他這種厭惡庶族之人,此時還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時?

聽到學官問起馬文才,許多人心中「咯噔」一聲。

正如學官所想,這馬文才對庶人抱有偏見不是一天兩天,甚至還有人見過馬文才當面給梁山伯臉色看,兩人私下關係不好,只要馬文才一句無意間的誘導,就能讓梁山伯天差地別。

畢竟梁山伯的嫌疑還沒有洗清,僅僅是吐血或魯仁和他有私怨,並不能作為他沒有做的直接證據。

見學官問到了自己頭上,原本抱劍而立的馬文才將手中的佩劍佩在了腰間,平靜地說:「我覺得梁山伯不是放蛇之人」

見學官露出意外的神情,馬文才繼續說道:「我揮劍斬那蛇時,梁山伯有刻意躲避的舉動,如果他知道那是無毒之蛇,完全不必擔心那蛇死而不僵。我將蛇斬成兩截,他立刻推開了祝英台,自己再緩緩退走,無論是想法還是行為,都和他剛剛為自己辯解之言相符。更何況……」

馬文才挑了挑眉。

「梁山伯現在不是和傅歧同住,我也曾住在他那裏,他斷然沒可能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藏一條蛇。因為我在學舍養了一隻獵犬,如今就養在他們院裏,他身上要有蛇味,我那獵犬早已經吠了。」

「莫說是蛇,就是隻蚯蚓,也要給它刨出來。」

「原來如此……」

「梁山伯竟還和馬文才同住過嗎?以前沒聽說過啊……」

「那祝英台不是一個人住?為什麼好好不住在一起?」

聽到各種流言蜚語,祝英台欲言又止。

她沒想過馬文才還會為梁山伯辯解,畢竟他們曾經在她院子裏那般劇烈的爭執過,還有那隻狗……

那狗現在是養在傅歧那嗎?

等等,如果他一開始就知道梁山伯不是放蛇之人,為何不早早解釋?為何要讓梁山伯蒙受不白之冤後,被別人問起才說?

祝英台的心思百轉千回,看向馬文才的表情也是錯綜複雜。

「我原本想著這事沒那麼簡單,果然有人急急忙忙自己跳出來。」

馬文才表情越發嫌惡,「會做出趁機落井下石之事的人,必定是心虛之人,這魯仁能說出『你們那麼有錢』那樣的話,想必平時盯著別人的『錢』已經很久了。祝英台曾丟過不少東西,勞煩使君們帶人去魯仁和其他幾人同住的學舍查查,看看丟失的東西是不是在他們那裏。」

馬文才話音一落,魯仁的臉色白如金紙,連帶著好幾個學子也俱是膽戰心驚的表情。

學官們原本只是想找個台階下來,無論是放是抓都有馬文才這個出頭鳥頂上,沒想到馬文才反將一軍,又將問題拋了回來。

「學官,一定要徹查真相,不能讓真正的小人逍遙法外!」

「學官大人,祝英台平日裏對我等友愛,若有幾個小人想要壞了我們所有人的名聲,那我們無法接受!」

「學官大人,去搜吧!」

「搜搜看!你看魯仁臉都白了,一定是心虛!」

那幾個學官正是要找「替罪羊」早日結案的,再見賀革對他們也點了點頭,便商議了一會兒,由兩三人帶著十來個自告奮勇的學子走了,要去他們住的地方徹底搜查。

一大早經歷此事,無論是學子還是學官們都有些疲累,賀革命人將梁山伯和魯仁幾人一視同仁控制了起來,在沒有得到最後結果前也沒有苛待。

但即便是如此,所有人都看得出魯仁和他的幾個舍友都表情不對,一直都在哆哆嗦嗦,滿臉慌張之色。

祝英台也累得夠嗆,被嚇得一驚一乍,見馬文才滿臉不耐地坐在一張案後,連忙過去道謝。

「剛剛謝謝你救了我。」

祝英台笑嘻嘻地說。

「我沒救你,我是砍了蛇。」

馬文才斜著眼睛瞟了她一眼。

「就你要上課?」

「是是是,你沒救我,那我就謝謝你砍了蛇!」

祝英台知道他的性子,依舊笑眯眯的。

「還要謝謝你還了梁山伯的清白。」

「我沒還他清白,現在偷你東西的人是不是放蛇的人,還不清楚。」馬文才淡淡道:「你也別高興的太早,這世上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咦?不是魯仁他們嗎?」

祝英台見魯仁依舊抖得像是篩麵粉的篩子,皺著臉說:「難道不是為了陷害梁山伯做的?」

「這幾個蠢貨要有這樣的心計,就不會急匆匆跳起來了,你們還是太沉不住氣,到了爭執不下的時候,真兇自然會為了栽贓嫁禍而露出馬腳。」

馬文才有些不耐。

「何況我也不是為了幫梁山伯才說那些話,我只是不願意有人把我當傻子。」

「是是是,我知道我都知道……」

知道你是口嫌體正直嘛!

一天到晚說「我就是壞人我告訴你們我乾所有事都是為了證明我有利可圖不是傻兮兮的濫好人」的人,有時候更讓人覺得他的彆扭有意思。

感覺馬文才萌萌噠!

好像那種擺出「我就是大人」樣子的可愛小正太!

連皺著眉一本正經思索的樣子都像極了!

「你別對我笑的這麼噁心。」馬文才嫌惡地皺了皺眉,「我看那梁山伯都吐血了,一定是身子不好又有心病,不是長壽之人,你最好離他遠點,免得以後傷心。」

「正是因為容易有心病,才需要人時時開解啊!」祝英台瞪大了眼睛,「哪有因為人有心病就離遠點的,又不是惡疾!」

這種說死就死的病比惡疾還可怕!

馬文才心中冷笑。

兩人談論之後沒多久,學官們就領著一群學生們跑了回來,大概是來去聲勢太大,許多其他課室裡正在上課的學生也難掩好奇跟了過來。

還未進門口,就已經有人在外面高聲大喊:

「館主,在他們的屋子裏發現了祝英台丟的東西!」

賀革臉色一黑,怒而轉視幾人。

幫學官搜查魯仁的學生們也都是丙舍的學生,對丙舍那種大通鋪什麼地方能藏東西瞭若指掌,有些乾脆就是知道他們平日裏形跡可疑的,待一進屋子一陣搜查,很快就找到了祝英台丟的東西。

「館主,魯仁那裏找到了祝英台的龍腦墨!」

「秦大志的書匣裡翻到了祝英台的玉筆擱!」

「郝二那找到了金鎮紙!」

除此之外,零零碎碎,甚至連祝英台以前給那幾個小孩的琉璃子居然也有一顆,不知他們是怎麼搞到的。

莫說是祝英台,便是其他人真的親眼看到贓物放在眼前,也是氣的渾身直抖,不知道該啐他們幾口還是直接踢上幾腳。

他們就說為什麼祝英台突然把所有筆具全部換成了學裡發的普通貨色,原來是真這樣!

真是丟光了他們寒生的臉!

這些學官都是些殺人不見刀的狠角色,再看到魯仁幾人早已經預感到了結局,幾聲威逼恫嚇之下,不必找官府嚴刑逼供,幾人早已經跪地求饒,把來龍去脈跪地倒了個乾淨。

原來祝英台第一次給別人琉璃子時魯仁便已經看到,心中起了貪心,便慫恿那些孩子四處告訴別人,激的正缺錢為父親治病的仇三一夥孩子,去哄搶祝英台的東西。

他原想著祝英台心慈手軟,等四下哄搶之時他再悄悄記住搶了的人,趁機再得一兩顆實在是易如反掌。

於是那時他只在門口遙遙相看等著他們得手,準備之後再以「報官為由」恐嚇那幾個孩子交出他們手中的琉璃子。

卻沒想到梁山伯竟然出手阻撓,不但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原本要恐嚇的理由也落了空,該是臟汙的琉璃子倒走了明路,徹底讓他的打算落了空,還被大眾廣庭之下訓斥,掉了臉面,從此便對梁山伯懷恨在心。

但也因為此事,讓魯仁看出祝英台是個不欲與人為惡的,即便自己吃虧也不願意逼迫別人,便對他起了不好的心思,只是那時候他沒有理由接近祝英台,一個人也不好得手。

後來等他發現有舍友趁求問之時順手牽羊了祝英台的東西,便又以此為要挾,要他們和他同謀,一起盜取祝英台的所用之物。

自那之後,其中幾人假裝向她求問吸引她的注意,再由另外一個慣偷下手,等得手之後便轉出給從不和祝英台幾人接觸的魯仁,趁人不備將它們送出課室,以免祝英台發現之後要求當場搜身,被抓了先行。

只是祝英台確實沒有聲張,卻也不是個任人宰割的,竟把所有用度換成了學裡發放的竹木之物,他們從此沒了發財的路子,只能暗恨在心。

聽到這裏,終於有實在忍無可忍之人上前要對他們拳腳相加,卻被學官們攔住,生怕弄出人命。

「你名為『仁』,卻不仁不義,如今罪證確鑿,人贓並獲,你們以德報怨,還要誣陷別人,那些你們指責梁山伯的話,我此時再還給你們!」

賀革顯然對他們已經失望至極,連最後一點臉面都不給了。

「你們既然已經偷了東西,又何必再放蛇去嚇祝英台?是不是對祝英台和梁山伯懷恨在心,伺機栽贓嫁禍?」

「冤枉啊!我們雖然偷了東西,可哪裏敢放蛇!蛇不是我們放的!」

其中一人慘叫了起來。

「我以為是他們放的!」

他拚命指著魯仁。

「也不是我們放的,我們來的比祝英台遲。如果要以你們先前懷疑梁山伯的理由,那我們清白的不能再清白。」

此時魯仁臉色陰沉,哪裏不知道自己是畫蛇添足了。

他也和那同謀一般,在聽說蛇沒毒以後,以為是同謀不忿祝英台換了用器,有意要放條蛇出氣,便存心誤導,想要趁機落井下石,讓那梁山伯倒霉。

即使沒有誣陷成功,也可以用一時義憤為自己解釋,若是能因此讓梁山伯倒霉最好,就算沒倒霉,兩人之後必定會生出間隙,那梁山伯日後想要再交好士族,難如登天。

一想到這報復的快感,魯仁就情難自禁,所以才會不管不顧地要置他於不仁不義之境地。

只是沒想到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嘴硬不肯承認!」

學官們也是氣的發笑。

「將他們關在明道樓的角房裏,也不必我們送去了,通知會稽縣衙來提人吧。」

聽到會被會稽縣衙裡的差吏提走,帶著枷鎖猶如豬狗一般從山上被拖到城裏去的,魯仁的同仁們頓時大急,齊齊求饒起來。

唯有那魯仁性子陰鷙,知道求饒已經無用,反倒冷笑幾聲,惡語相向。

「什麼一視同仁,俱是騙人的。梁山伯嫌疑未洗,館主卻不願送到山下,我們遲來明明沒有放蛇,卻幾罪並加,誠心要讓我們頂了所有的罪名。每次皆是如此,第一個偷的逍遙法外,後效仿的卻要被斬斷手臂。」

他的眼神猶如擇人而噬的毒蛇,陰暗而可怕。

「也是,優待如梁山伯,哪怕每科成績都極為優異,因為是寒生,便連前三都不能進去,只能拱手讓給士人,屈陪第四。我們偷了又如何?他們用的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民脂民膏,我這不過是劫富濟貧!是祝英台自己蠢,他怎麼知道我們要花費多少努力才能爬上去?他一個連能上甲科卻非要在丙科廝混之人,能知道什麼叫懷才不遇,空有一身抱負卻無法伸展!」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祝英台被罵的滿肚子怒火,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指著魯仁鼻子就罵。

她是別人眼中出了名的「和善人」,如今跳起身來大罵,頓時連馬文才都吃了一驚,以為白日見了鬼。

「就你知道什麼叫懷才不遇!就你懂!就你什麼都明白!」

祝英台長久以來的壓抑,在面對此人的無恥時轟然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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