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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113.娶妻娶賢
?傅翽出事的事情一傳來,傅母就暈了過去。

她今日大喜大怒大悲,剛剛因為兒子回家而驚喜,乍然間聽到丈夫出事的消息,一是承受不住,往地上一軟。

站在他身邊的劉氏眼疾手快,連忙伸手去扶,可她忘了自己還是個大肚子的孕婦,結果婆婆沒攙住,自己也跟著一起倒了下去,更可怕的是她還做了婆婆的肉墊子,傅母就這麼一下子跌在了劉氏的身上。

「嗯……」

劉氏痛得一聲悶哼,捂著肚子臉色蒼白。

「阿娘!」

「娘親!」

傅歧和傅玉妍都嚇壞了,各自奔向自己的母親。

「夫人,大娘子……」

來報信的小廝嚇得要死,他也沒想到自己報個信而已,居然嚇到了家裡兩個女主人,還都出了事。

「這,這怎麼辦……」

一屋子人都慌了,傅母昏迷不醒,劉氏捂著肚子半天坐不起身,眼看著也像是有什麼不對。

「怎麼辦?去請家醫來啊!看什麼!」

傅歧估摸著母親沒什麼大礙,倒是嫂子情況不好,彎下腰一把抱起長嫂,大步流星地往後面自己剛剛休息的小暖閣而去。

這時候家裡才像是想起來還有個主人,傅母身邊的張娘子恍然大悟般連忙喚下人去請大夫,又緊緊牽著妍娘的手,擔心她太害怕。

但事實證明傅家的人都有膽大的天賦,小女孩眼裡雖然也有不安,但看著小叔叔橫抱著娘直奔後屋,卻不由自主地鬆了口氣。

小叔叔是大人,娘應該沒事吧?

小叔叔是男孩子呢,力氣這麼大,不會把娘摔下來的,對吧?

傅歧將自己的嫂子放在榻上,盡量不顯得驚慌地開口:「嫂嫂,你哪裡不舒服?疼不疼?」

「大概是動了胎氣……」劉氏嘶聲說著,「肚子有點墜,但還好,羊水沒破,應該沒有傷了孩子……」

她猛然想起身前這個少年,還是個沒有成家沒有經歷過分娩的孩子,不會知道羊水破了是什麼意思,戛然止住了後面的話,隻緊緊抓住他的手臂。

「小叔,阿家暈倒了,阿公出事,我身懷六甲是個靠不住的,家裡和妍娘就全靠小叔了,還望小叔遇事多多和人商量……」

劉氏知道自己的夫婿凶多吉少,她肚子裡的孩子若有個萬一,那夫婿這一支就血脈斷絕了,所以即便家中現在這麼艱難,她也不能再勞神,要以安胎為主,更別說現在動了胎氣。

傅家此時得罪的是臨川王,莫說是傅歧,就是傅異在這,恐怕也沒什麼辦法,劉氏也沒想過傅歧能做到如何好,只希望他能把家裡穩住,別讓下人趁機生事就行。

「我知道,我這就叫人把守門戶,前院家將和護衛們都在,亂不起來。」傅歧卻不如劉氏所想的那麼沒有頭腦,當即就領會了她的意思。

「大嫂安心養胎,娘沒醒之前,我在家裡看著。」

劉氏欣慰的撫著肚子,眼角有一抹淚光。

只有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一個人可不可靠,雖然家中上下都說這叔叔是個紈絝、不靠譜的浪蕩子,可就這一件事,就能看出他日後是個能成器的,至少在這個時候沒有跟婆母一樣嚇得昏了過去,而是記得請醫者守門戶。

她卻不知道傅歧不慌是因為之前已經知道了臨川王的事,心裡有了預備,此時行事有條不紊,也是因為自己是個男人,必須得撐著不能驚慌。

但家裡有人做主,所有人也就找到了主心骨,沒一會兒傅家的家醫就來了,他在傅歧的要求下先看了劉氏。劉氏確實是動了胎氣,家醫開了安胎藥,囑咐劉氏最近不能走動不能勞神,要好好休息,直接宣告了劉氏最近不可能幫上忙。

傅母暈過去了卻不醒,那家醫摸了摸脈,嘆著氣對傅歧說:「小郎君,夫人最近太過勞累,今日又大悲大喜,原本養好的心疾又犯了。看起來似乎是少夫人兇險,實際上麻煩的卻是夫人。」

「心疾?我娘的心疾不是治好了嗎?」

傅歧大怒。

「你在胡說什麼!」

「原本是養好了,可是夫人曾連失愛子愛女,當年傷心過度就已經傷了心脈,情緒一旦再有大的變化,病情就會反覆,這心病根本無葯可醫,只能靠養……總而言之,我先開藥,最近一定要讓夫人保持心情平靜,再不能大悲大怒了,否則再這樣,有可能心梗直接『過去』了。」

家醫看著臉色隱隱發青的傅母,知道這是呼吸不暢的表現,一邊安排下人替她寬衣松暢,一邊讓葯童開方煎藥,心裡也有些唏噓。

他替傅家看了這麼多年病,經歷過傅家人的生、老、病、死,如今見傅家這般變故,自然又是難過,又是擔心。

傅家的家醫尚且如此,更不要說傅歧了,他強忍著悲痛,將自己的母親抱去了她的臥房裡,囑咐兩位姨娘照顧好母親,讓她們等娘親醒了也別說劉氏胎動的事,就說一切都好,便強打著精神去了前面。

等他下令家中的家將護衛緊閉門戶、再派出消息靈通的門客打探消息後,已經過了兩個時辰,天都黑了。

許多下人這時才知道傅歧已經回來了,有不少新買的奴僕甚至不知道傅歧是誰,只知道家裡有個小公子,多年來在南邊求學,此時聽說家裡出了事,都由這個小公子在主持,都頗有些奇怪。

哪有人一回家,先是父親被抓了,然後是母親暈過去人事不知,嫂子又動了胎氣不能起來的?

若不是這位也是嫡子,上面的兄長還不見了,就今天發生的事,外面的人就能活生生寫出「浪蕩子喪心病狂圖謀家業」的戲碼來。

晚上有宵禁,去各家打探消息的人半夜裡回不來,傅歧只能強忍著心裡的不安,逼迫自己早點休息,明天一早好做安排。

就在傅歧休息的時,京中卻有不少人無眠。

以王、謝為首的家族隱秘而頻繁的活動了起來,在夜幕的遮掩下,也不知有多少人犯了宵禁卻無法被人察覺。

掌控機要的寒門也沒有閑著,傅翽一被拿下,建康四門的調動和部署就成了空懸之務,臨川王想要趁機掌握建康的防務,可寒門將領和幾座城門的城門官卻不會聽他的,各個陰奉陽違的陰奉陽違,敷衍應對的敷衍應對。

這才半天的時間,即便是蕭宏也不敢動的太過分,只能眼睜睜看著城門落鎖關門,城門官佔據城樓不出,沒敢真用自己的人大規模替換這麼多人馬。

話說回來,就他王府裡按規矩養著的參將和兵卒全部拉出來,也替換不掉那麼多的城門守衛,如果城門官和城門吏不聽他的,四門也只能陷入癱瘓中。

傅歧想要好好休息,可這一夜也沒有休息好,傅翽被抓,不少人家都嗅出了其中有所不對,即便有宵禁,也通過不少渠道派了人找上門來,想要打聽打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傅家自己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傅歧又只是個臨時跑回來的學生,夜裡不停有人來叩門,傅家人以為是外面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了,也不敢叩門不出,於是傅歧就得不停的起身問清發生了什麼,讓管事的去打發這些人家。

不能給對方消息,態度還要客氣,傅家現在再也經不起落井下石,多一點人脈就是多一分希望。

不過一夜的功夫,傅歧似乎成熟了許多,起初被叫醒還滿臉怒容罵罵咧咧,到後來問清情況就泰然自若的應對,繼續和衣而睡,就連傅家幾個看著他長大的老人都不由得唏噓不已。

就這樣熬到了白天,好不容易等回了打探消息的門客,還帶回來了一直跟在傅翽身邊的心腹謀士蘇竣。

這蘇竣原本是跟著傅翽的,傅翽被帶走的時候特意留下了他,就是為了能讓家人安心,誰料臨川王為了擔心傅翽臨走前安排了城門防務,硬生生派人把建康府衙圍了一夜,直到確定城門沒有什麼異動,清早才把包圍府衙的人撤走,這蘇竣才能跟著傅家的門客過來。

傅歧聽說父親有吩咐的時候就直接奔出了前院,蘇竣十幾年前就已經投身傅家,和梁山伯父親梁新是同樣的出身。

只不過梁新得了山陰令,蘇竣卻知道自己不是山陰人,也坐不穩那個位置,跟著傅歧一路升遷直至建康令,在傅家安心做了個謀士。

蘇竣以為會是傅翽的夫人召見他,沒想到匆匆出來的是傅家的小兒子,也是一愣。

「小公子什麼時候回來的?」

「都這時候了,還問這些幹嘛!」傅歧急了,「我阿爺到底怎麼回事?」

「小公子莫急,沒什麼大事,臨川王藉機發難而已,令尊早有防備,是自願跟他離開的。」蘇竣不慌不忙還能問傅歧回來的事自然是有原因的。「當時那個局面下,如果真鬧僵下去,以臨川王的性子,很有可能氣上頭來不管不顧痛下殺手,傅公知道其中的利害,所以先退了一步。」

傅歧原本就覺得,為了那麼點事居然要把維持現在建康亂糟糟局面的父親帶走,一定是哪個人腦子不好,畢竟現在這爛攤子誰看著都不想接,如今一聽是他父親自己願意跟臨川王走一趟的,心裡的大石總算咯噔放了下來。

「我阿爺可說了什麼時候能回來?」

傅歧用期待的口氣問道:「和臨川王說清楚就能回家了吧?」

「這……」

蘇竣自然是知道些內//幕的,但事關重大,他卻不能和傅歧說明白,只能模稜兩可地說:

「臨川王想要傅公回來的時候,傅公自然就能回來。」

「這不還是什麼準信都沒有嗎?」

傅歧急了。

「我娘被嚇得心疾犯了,我嫂嫂昨夜動了胎氣,家裡現在亂成一團,我阿爺還不回來,我娘怎麼辦?我嫂嫂怎麼辦?家裡連個女人都沒有,我難道應付了前面還要應付後面嗎?」

聽到小主公的責問,蘇竣心虛的直摸鼻子。

「這個……小公子,我只是個謀士,外面的事情若小公子有吩咐,自然是在所不辭,可是後院嘛……」

他正值壯年,又不是閹人,哪裡能出入主家的後院?

「後院,就得辛苦小公子多多盡心了。」

傅歧聽完就覺得眼前一黑,他昨天晚上到現在就喝了一口粥,早上他娘還沒起來,早飯還是張娘子在小廚房做了給他娘和嫂嫂做去的,大清早一堆婆子管事娘子就已經齊聚一堂,給他硬是敷衍了過去,一聽說這幾日後院和中饋的事他得靠自己,眼淚都快下來了。

他怎麼沒把梁山伯帶來!

不對,梁山伯是男人,也進不了他家後院啊!

「蘇先生,你確定我阿爺不會有事?」他知道避無可避,也就不在這些旁枝末節上糾纏,直接問了自己最關心的話題。

「你怎麼知道的?」

「小公子,這是朝堂上的事情,和您說了一時半會也說不明白,何況其中還有各方勢力的作用。您只需知道,傅公對朝廷很重要,對陛下更重要,即便是臨川王想動他,朝中之人也不會讓他動他,就行了。」

蘇竣笑得從容。

「等傅公回來了,知道小公子已經能撐起門戶了,定然很是欣慰啊。」

「先別誇我。蘇先生,我兄長那邊有消息嗎?我問了家裡人,都跟我說派人去找了,沒找到,沒找到到底是什麼情況?」

傅歧還記著自己回家是做什麼的,如今抓到父親的心腹,還能不趁機問個清楚?

「情況有些複雜。浮山堰崩的時候,大公子正在嘉山段上視察河工上,嘉山地勢高,按理說潰堤的時候只要跑得快,到了嘉山上是不會有事的。可事後派去搜查的人卻發現嘉山上並無人煙,有說下山的時候被衝到水裡去的,有說山上的人被大水圍困數日後因為饑寒不得不遊出去的,總之找不到確切的消息。」

蘇竣說到此事也覺得頭痛。

「聽說盱眙縣的縣令駕舟從水中救了不少人,其中不乏當時在浮山堰附近的官民,但這些人裡也沒有大公子,倒是有人說曾經看到大公子帶了人往嘉山上跑,消息到此也就沒了。」

「家裡前後派了四批人去找,要不是建康城裡也一片狼狽,傅公大概就告假帶人親自去找了,可就這樣找也沒找到什麼線索,後來北邊起了瘟疫,家人相繼病倒,不敢久留,回來報了消息。」

蘇竣提起大公子,臉上有難掩的悲傷。

他將傅翽當成了主公,傅異是傅翽的繼承人,也就是他在傅翽以後要輔佐的人,傅異各方面都很優秀,年紀輕輕已經能在揚州刺史蕭宏那樣的人手下左右逢源,假以時日必成大才,誰知道就這麼失蹤了。

若真是死了,可能所有人也就乾脆放棄了再找的心,可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硬生生要讓傅家上下日夜不寧。

傅歧原本不滿家中不但找不到兄長,還對他隱瞞其中的事情,現在聽蘇竣一說,倒知道家裡為什麼不告訴他了。

什麼消息都沒有,告訴他也就是讓他提心弔膽,以他的性子,家裡肯定不敢讓他知道。

但不告訴他,他就真什麼都不會做了嗎?他們當會稽學館是那等窮山僻壤,不說就永遠不知道?

根本就是還把他當小孩子!

傅歧聽了蘇竣的話,臉上又青又紅,將拳頭捏的嘎吱嘎吱響,半晌說道:「既然沒見屍首,當時我阿兄又反應過來跑向了嘉山,那多半是被困在哪裡了,也許是受了傷,也許生了病,他是官身,又有隨從,在嘉山和盱眙附近多打聽打聽一定能打聽到。」

蘇竣不知道這是他的「決定」,還以為是「建議」,隻跟著附和:「小公子說的是。」

「蘇先生,你說有外面的事情求你,你絕不推辭,我正好有一事要請你打探。」傅歧想起子雲先生臨走時交代的,「你幫我問問哪家要去浮山堰災區賑災散糧的,或是朝中有要去賑濟的,打聽到了回我一聲。」

「怎麼?小公子想要做善事,跟著一起散糧?」

蘇竣一愣。

「不是,是替別人打聽的。」

傅歧隨口回答,「這事很重要,麻煩蘇先生儘快幫我問到。」

「揚州各處進出北方的路都被封了,陛下在同泰寺『修行』,就是朝中想去賑災,也無人能夠下旨。朝中沒有下令,各方賑災散糧的也只能偷偷在私下運去,不會大張旗鼓,公子若真想知道消息,最好再等幾日。」

蘇竣有些諱莫如深地說著:

「等幾日,也許有什麼轉機也未可知。」

他就知道這些謀士說話總是不說清楚,遮遮掩掩說一半藏一半的!

「好吧,反正我一時也走不掉,等幾日就等幾日。」

傅歧有些擔心馬文才他們等不了自己,嘀嘀咕咕自言自語地犯愁。

「還以為回來看一眼就能走,這麼一耽擱還不知道要多久,要不,讓子雲先生的人先回去報個信,讓他們先走別等我得了?回頭我再沿著官道去追?不行,子雲先生還在等我的消息,哎,真煩!」

他聲音小,一旁的蘇竣聽得不太明白,隻隱約聽到「子雲先生」雲雲,雖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但出於謀士的習慣,還是將這名字記下了。

「子雲先生這名字,怎麼聽著這麼耳熟?我難道在哪裡聽過這個稱呼嗎?」

蘇竣心中有些疑惑。

但很快的,他就將這件事拋開了。

如今傅公以退為進束手就縛,謝舉暗中謀劃牽線搭橋,太子焦急等待小心應對,京中這一場驚天布局一觸即發,哪裡顧得上一個小孩子在煩惱些什麼。

此事若有差池,所有人都不能以「煩惱」形容了。

只能成,不能敗!

**

得知父親八成沒事,傅歧整個人也鬆懈了下來,再不是昨夜戰戰兢兢的樣子。他擔心母親醒來後擔心父親有事又犯了心疾,還特意讓蘇先生寫了一封書函,詳細解釋了父親為什麼會被臨川王的人「請走」,讓人送去了後院。

嫂嫂動了胎氣,那安胎的葯大概有安眠的成分,也是醒的時候少,睡得時候多,沒法子,傅歧只能讓下人把小侄女傅玉妍抱到了前面來,走哪兒帶到哪兒,怕家中人心惶惶之下對小主人疏於照顧。

妍娘雖然有些怕這個長得又高又凶的小叔叔,但畢竟血濃於水,傅歧對她和顏悅色,又願意帶著他到前面「玩」,沒一會兒,這個三歲的小娃娃就和傅歧混熟了,之前見著就躲,現在居然就坐在傅歧的脖子上,誰要抱都不下來。

傅異是個老成持重的「君子」,劉氏也是個賢淑女人,妍娘從小以高門仕女的閨範接受教育,自然沒這麼「肆無忌憚」過,偏偏傅歧也是個不守規矩的,想怎麼來怎麼來,傅家如今他說了算,所以就算一群丫頭婆子跟在後面驚慌的大喊「小心摔了小娘子」、「這不成體統」,傅歧也隻扛著呵呵笑的妍娘滿傅府的亂跑,一大一小都玩的挺快活。

但很快的,傅歧就快活不起來了。

「小郎,今天晚上的炙肉,是炙牛肉,羊肉,豬肉,還是鹿肉?」

膳間的管事躬身詢問,眼觀鼻鼻觀心,絕不抬頭多看傅歧的脖子一眼。

廳堂裡代替傅母主持中饋的傅歧皺著眉,抬頭看了脖子上的侄女。

「妍娘想吃什麼?」

「想吃羊肉!」

妍娘哪裡知道什麼肉,隨便回答。

「那就吃羊肉!」

傅歧選擇困難,立刻如釋重負地回答。

「好的,小郎。那請問羊肉是要羔羊肉、乳羊肉,還是臘羊肉?」

那管事記下了,又接著問。

「什麼?」

傅歧臉皮一抽,撓了撓,遲疑著說:「羔羊吧?羔羊比較嫩?妍娘牙應該不行,吃嫩的。」

「那小郎,羔羊肉是取頸肉炙、前腿肉炙還是肋條炙?磨襠肉和元寶肉也不錯,做成炙肉挺香。」

管事的笑著又問。

傅歧臉上卻已經在冒冷汗了。

什麼磨襠肉?

什麼元寶肉?

炙個肉而已,要不要這麼麻煩?

「小郎?」

「你不知道一樣來一點嘛!愛吃什麼肉就吃什麼肉!」傅歧被問的快要惱羞成怒了,「嫂嫂和阿母以前都吃什麼肉?」

「這……一直是根據時令和天氣來的啊……」

管事的笑容一僵。

「那就照我說的,一樣來一點!小爺回了家,害怕我吃不完肉嗎?」

傅歧嗤笑。

管事只能腆著臉笑著,認真在手中今日的膳食冊子上記下傅歧的「決定」,以免廚房以為自己趁主人不在亂來,就在傅歧鬆了口氣正準備繼續和小侄女玩的時候,那管事的將冊子翻過一頁,正經道:

「這炙肉定下了,蘸魚醢、蜃醢還是酸醢?」

醓就是醬料,傅歧照例抬頭問侄女。

「妍娘要吃什麼味道的?」

「酸的!」

小女孩歪了歪腦袋,隻對酸味有概念。

「酸的?」管事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喉嚨,記下,又請示著:「還有素菜請小郎君定奪……」

「今天送來的素菜是綠葵、蕪菁和青筍。昨天的韭菜不太好了,不過要做也能做,小郎君,這些素菜要怎麼做?」

「小叔!」

妍娘感覺到傅歧身子一抖,驚得趕緊抱緊了他的腦袋。

「別把我摔了!」

別把你摔了?

我自己都要站不住了!

傅歧抹了把冷汗,隻覺得這管事一張嘴比沙場的刀槍還厲害,咽了口唾沫,乾巴巴地說:

「我,我不愛吃菜,你們看著做……」

「小郎君的意思是,隨便做?」

那管事一呆,頗受驚嚇地說:「那怎麼行!主母要知道了,我們都要受罰的。哪怕您隨口說一個也不能讓我們決定啊!」

「那,那就煮著吃吧……」

反正都是吃草,怎麼做味道都一樣吧?

一直吃大鍋飯的傅歧使勁回想自己吃的素菜都是怎麼做的,無奈他對菜的概念就到「這破草不吃不行啊不吃嘴巴要爛」的地步,此時回想,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能真「隨口」說一個。

「煮?……都煮?」

管事的和傅歧一般,也開始額間冒汗了。

「都煮都煮!」

「咳咳,那就都煮。」

管事有些受到驚嚇的低下頭,又翻了一頁。

「那小郎君,羹是用五味羹、蒓羹、魚羹、豆羹還是……」

「魚羹!有魚有肉嘛!」

傅歧信口回答。

「米是煮白玉、胭脂還是竹稻?」

「是軟還是硬?是粥還是飯?」

傅歧感覺腦子已經快要炸開,脖子上坐著的妍娘還在把玩著傅歧的腦袋,她臉上笑嘻嘻的,不知道她的坐騎快要暴走了。

那管事的見傅歧不說話,以為他有其他想法,忙不迭地說:

「若郎君不想吃飯,還可以做些麵食,蒸餅或是做炊都行,小郎君想吃什麼?」

「吃你奶奶的熊!」

傅歧額上青筋直冒,當即一躍而起,扛著自己的侄女一陣風似的跑了,隻留下呆若木雞在原地的管事們……

和一串猶如銀鈴般的笑聲。

「嘻嘻嘻,小叔叔再跑快一點!快的飛起來!」

***

當天下午,傅母終於悠悠轉醒,只是胸悶的厲害,還下不了床。

見了蘇竣的手書,又聽說前面現在是小兒子在主持,後面有兒媳婦照料著,傅母胸悶似乎都淡了幾分,只是她主持家事太久了,還是有些不放心。

「阿青身子那麼重,獨自一人主持中饋可忙得過來?我記得她不能久坐,站也站不住,能堅持那麼長時間嗎?家裡還有那麼多雜事……」

傅母拉著雪姨娘的手,不放心地問著。

「這……」

雪姨娘本就不是什麼城府深的人,劉氏動了胎氣連說話的心神都沒有,這後面是傅歧主持著,還不知道亂成什麼樣,完全不知道怎麼回答。

傅母所在的主院有自己的小廚房,傅翽不在家的時候是單獨開火的,她昨日昏迷不醒,誰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醒,小廚房裡粥菜都是備著的,也已經服侍她用了,自然也不必和傅歧、妍娘他們用一樣的飯菜。

所以說,已經吃飽了的傅母原本不用操心這樣的問題。

可雪姨娘偏偏遲疑了,遲疑了不算,臉上還有憂色,傅母一看心裡頓時不踏實起來。

她沒想到劉氏出了事,隻以為媳婦果然沒有精力好好準備家中的膳食,再想到兒子和孫女還在長身體的時候,臉色就不太好。

「雖說老爺在外面有了些麻煩,但家中卻不能亂。若家裡都亂成一團,外面該怎麼看我們傅家?阿青畢竟年輕,還懷著孩子,我這老婆子昏一下就昏一下,你們怎麼不去幫她?」

傅母掙扎著起來,本想下地,不料一陣頭暈目眩,只能退而求其次。

「你去,讓膳房把今晚主子用的膳食一樣端一份來,讓我看看。」

雪姨娘支支吾吾,半天沒邁開腿。

「你愣著幹什麼,去啊!」

傅母催促。

「是!」

雪姨娘一咬牙,轉身出去了。

少頃,膳房的使女們捧著案幾,頭也不敢抬地把今晚的菜肴端到了主母的屋子裡,捧在了主母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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