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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382 兄友弟恭
太子並不是一個會逃避現實的人。

他拒絕了用弟弟的身世作為武器,但流言還是起了,蕭統不必細想,都知道那是為什麼。

東宮一乾官員雖然以他為尊,但也不是真的以他為主,圍繞在他身邊的人比任何人都希望他登上那個寶座,他們會替他剷平道路上的每一顆石子,這一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所以雖不是他下的命令,但是他還是把這件事歸結在了己身,他不能責怪自己的弟弟,也不能責怪自己的母親,他只能選擇儘力解決這些流言。

然而還未等到他平復這些流言,噩夢便接連降臨。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他是梁國最尊貴的太子。他是父皇的長子,也是所有皇子的兄長,從幼時起,他的母親便嫻雅貞靜、受人敬重,他的父親雄才偉略、堪稱英主。

他的家族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即便有一些矛盾,但也從未有過前幾朝那般你死我活的局面。

有時候看到父皇那般偏寵臨川王,他也會覺得很蠢,也曾想著這樣的人只有消失了才對國家有利。

但他知道父皇是希望他也能和自己一樣在登基後善待自己的兄弟,所以他從沒有其他皇子那般放肆表達自己意見的權利,只會永遠做開明寬厚的那個。

蕭綜不是自己的親弟弟也沒關係,這些都不重要,父皇既然認他是自己的血脈,那他就也當做不知,他不會嫌棄他。

他是那樣高高在上的「憐憫」著蕭綜,哪怕兄弟們明目張膽的排斥他、在背後說他是爛好人,他依然一次又一次的維護著他。

又有什麼關係呢,護著他又有什麼?等他登上了那個位置,哪怕蕭綜就算變得和臨川王一樣,他也護得起。

至少他比臨川王聰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嗎?

然而曾經那樣「聰明」的蕭綜,卻在一夜之間變了。

他就像是一隻藏在黑夜裏的大貓,突然就伸出自己的爪子、露出自己的猙獰,他的反擊來的如此之快、如此之狠,之前被苦苦藏住的銳利和偶爾的叛逆肆意地張揚。

如果說自己的仁厚賢明是乃父之風,那蕭綜則用另一種方式,證明了自己也是父皇的孩子。

父皇登基太久了,梁國也安穩太久了,安穩到所有人都忘了,父皇也曾是睚眥必報、有過崢嶸歲月之人。

所以當蕭統在自己的東宮看見這位二弟時,他只能用複雜的神情看著他。

他的眼神中閃過很多東西,但唯獨沒有怨恨。

被太多的光明籠罩,蕭統似乎連怨恨的能力都失去了。

蕭綜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裏,他看著自己的兄長,卻一言不發,似乎已經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他會隻身一人來這裏,是知道不會有任何幕僚和門客會支持他這樣做。

「他們兩個在幹嗎?」

傅歧是個靜不住的人,第一個受不了了,拽了拽身邊馬文才的袖子,壓低了聲音說。

「他們兩個就這麼一直對視幹嗎?比誰先眨眼嗎?」

「他們是兄弟,也許不必說話,也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沒有兄弟姐妹的馬文才也撐不住了,悄悄地猜測。

太子是來見弟弟蕭綜的,他和馬文才只是順便。而且他們兩個也識相的很,既然都是來找徐之敬的,不管真找假找,反正既然目的一致,那就等著蕭綜和蕭統周旋,他們就當個觀眾就得了。

被請進東宮也是這樣,他們兩個就在角落裏等著,有他們在兩兄弟好歹不會撕破臉,大概是出於這樣的目的,東宮上下沒有讓他們出去。

可這情況也太不對了,兄弟兩個你看我,我看你,壓根就沒說話。

離得遠,即使聰慧如馬文才,也猜度不出那「一眼萬裡」究竟包含了什麼。

就在馬文才和傅歧在考慮著是不是放棄做戲乾脆回去時,蕭綜啞著嗓子開了口:

「徐之敬現在是死是活?」

沉默了太久,乍然開口聲音乾澀。

太子蕭統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而馬文才和傅歧也將目光投了過來。

「我不知道。」

蕭統苦笑著說,「我知道你不信,但我對徐之敬沒有殺意,如果我提防那麼多,也就不會選擇請他去救我的母妃。」

徐之敬醫術再高,也是二皇子的人。

「他一進宮,父皇就來了。後來我和三郎被責罰,混亂中他就不見了。」

「我相信你,但我不相信你那群走狗。」

蕭綜絲毫不掩飾他對東宮所屬的厭惡,「既然太子對徐之敬沒有殺意,那若找到徐之敬,還請將他交由我處置。」

馬文才和傅歧暗自吃驚,蕭綜卻已經回過頭來,好似無意般掃視了他們一眼。

兩人心頭一震,看這樣子,蕭綜好似知道他們了解徐之敬的下落,這話是特意說給他們聽的?

「你對這徐太醫,倒是頗為賞識。又是收入門下,又是舉薦……」

蕭統以為蕭綜也是想要得知那日宮中發生的事情,臉色難看。

「只是他畢竟是我帶入宮中的,卻又莫名其妙失蹤,若不是我把他找回來的,旁人只會他失蹤之事與我有關,若找到徐之敬了,我不能把他交給你。」

「皇兄,徐之敬對我有恩,我這人從小性子古怪,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他費盡心思救了吾兒,即使沒救活,我也欠他一個人情。」

他雖沒救活他的兒子,但卻救活了更重要的。

所以他來了。

馬文才和傅歧站在下首,突然有些尷尬,互相看了一眼,決定還是出去,到院中等候。

兩人離開之後,太子才終於放下了顧慮,嘆息一聲。

「你說你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如今是要將我當做仇人?」

「是皇兄要將我當做仇人了吧?」

蕭綜從不是個讓人能快活的人,他偏激、傲慢,如今依然如此。

「我知道流言不是皇兄放出去的,你根本不屑如此。」

但他還是選擇了反擊。

說起流言,蕭統心中便是一痛。

這件事將成為他永遠的遺憾,也是他永遠的悔恨。

「皇兄,我不會收手了。」

蕭綜眼神陰晦,表情卻很決然。

「以後,你多保重……」

蕭統眼睜睜看著蕭綜轉身離去,似乎不能理解這位二弟今日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然而他卻靜默地立在那裏良久,彷彿要被無邊的昏暗吞噬。

***

推門而出的二皇子,已經沒有了方才在殿中的糾結和沉默,在見到在院中靜候的馬文才和傅歧時,他更是大步走了過來,一雙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掃過二人。

馬文才和傅歧微微一禮,還未開口,便被蕭綜一句話打斷。

「去告訴徐之敬,讓他來豫章王府找我。」

馬文才沉得住氣,傅歧卻差點跳了起來,脫口便是:「什麼徐之敬?」

「你以為皇兄不知道徐之敬是你救的?」

蕭綜用眼角瞟了傅歧一眼,嗤笑了一聲。

「就你們那點遮掩的本事,連臨川王那蠢貨都能看出來。」

不去拆穿,不過是太子懷著一絲僥倖,不想承認丁妃是真的自盡罷了。

丁令光的事情被揭穿,最不能接受的不是父皇,而是他這個兒子。

他因為臨川王的人道德上有汙點都不肯接受投效,又怎麼能接受的了母親是那麼一個心狠手辣、罔顧人倫的人?

在他心裏,如果她的母親是自盡的,那便是真的畏罪自盡,而自己作為罪人的兒子,就成了他自己最厭恨的那種人。

唯有覺得徐之敬是他派去的,才能讓他在絕望裡有一絲喘息的機會。

一個儲君有這樣莫名其妙的道德感,是梁國最大的笑話,也是蕭綜最瞧不上太子的一點。

蕭綜的話讓傅歧惴惴不安,馬文才卻恭恭敬敬地蕭綜行了一禮,道了謝:「臣替徐兄謝過殿下的恩情。」

蕭綜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翻身上馬,掃了馬文才一眼,又說道:「轉告徐之敬,既入我門下,離褚向遠一點,我不想哪天聽見我的人跟著北投的消息。」

馬文才行禮的動作一僵,無奈地回應:

「是,殿下。」

「他們兄弟倆這究竟是在幹什麼?」

待到蕭綜離開,和馬文才一起回程的傅歧從頭懵到尾,「這是要撕破臉了,最後敘箇舊?」

傅歧和他的兄弟傅異在家中時,他一直是單方面被各種碾壓的那個對象,根本就沒有這麼相處的機會,所以格外茫然。

「我也不明白。」

饒是馬文才善於猜度人心,如今也不明所以。

「按理說,二皇子這時候應當徹底撇清自己和徐之敬的關係,以免讓人將丁妃之死扯到自己身上,可他偏要在這時候登門造訪,更是強硬地要將徐之敬要來,似乎是要坐實了這種猜測……」

二皇子現在已經得了臨川王的人脈,之前反擊太子的手段又如此漂亮,朝中現在已經有不少暗流湧動,再加上皇帝的默許,東宮情況其實岌岌可危。

倒不是真的有奪嫡之相,但這麼多年來,確實又有了皇子擁有可以與儲君分庭抗禮的能力,這對於許多高門豪族來說是一件好事。

可無論如何,太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帝的兒子,太子還是陛下培養了這麼多年的儲君,如果蕭綜咄咄逼人又表現出張狂之意,無論陛下出於什麼心理對他維護有加,在這時都會選擇先保住太子,以免朝中動蕩。

正確的做法,應該是在穩操勝券後選擇謙遜低調,將「受構陷者」的身份坐實,獲得皇帝更多的偏愛才對。

馬文才並不在意梁帝百年之後那位置上坐的是誰,因為那都和他無關,他需要做的只是儘可能的壯大自己的力量,在未來某一天能夠從容應對。

這世上絕大多數的閥門高族也都是如此,唯有如此,才能保證無論誰坐上那個位置,家族依舊能屹立不倒。

但徐之敬恐怕是要投向二皇子了,這讓他不得不擔憂。

馬文才的擔憂是對的,就在徐之敬從新橋的畫舫離開,被護送入豫章王府後,就像是某場戰役終於被打響一般,朝中的拉扯和對抗也突然猛烈爆發起來。

皇帝最後還是選擇了維護太子,以「北朝政事有變不得不防」為由,命二皇子蕭綜都督南兗、兗、青、徐、冀五州諸軍事,封鎮北將軍,去南兗州任職刺史一職。

南兗州是北魏與南梁的邊境,有重兵囤守,蕭綜雖離了建康這朝堂的核心,卻成為了眾皇子中第一位領軍在外作戰的將領,也開始有了能立功的機會。

皇帝如此安排,雖維護了太子的臉面和地位,卻依然還是透露出一個訊息:

——皇帝與太子,終有了離心。

而作為一切□□的徐之敬,雖因為「瀆職」被罷免了太醫丞的官位,卻在蕭綜被委任的第二天被賜下了「南兗州別駕從事」的官職,要隨二皇子蕭綜一起去南兗州上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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