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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358 吃瓜群眾
祝英台那一腔義憤填膺只是出於護短,堵住了別人鄙視梁山伯的目光之後,她便又蔫了下去。

看著她剛才還張牙舞爪,突然就又軟和起來,梁山伯不由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知道你是為了我出氣,只是用這種方式,對你的名聲有礙,下次不得再這樣了。」

「我只是見不得他那副人身攻擊的樣子。長得不好看怎麼了,長得不好看就不能追求真愛啦?」

祝英台學著馬文才那樣嗤了一聲。

「還有你,你臉上那些脂粉能不能以後不用了?我記得你敷那面膜也敷了幾年了,皮膚早就已經白了吧?」

就連這些抹著的脂粉,都是調成的保養品,這麼幾年下來,莫說梁山伯,就算是包青天,皮膚狀態都應該好得不得了了。

梁山伯下意識地摸了摸臉。

其實正如祝英台所說,在禦史台的這幾年他精心保養,又沒有下地乾過活兒,皮膚早已經養成了平常人的顏色,雖不如馬文才和祝英台這麼白皙,可也一看就是養尊處優才能養出來的樣子。

話說一白遮三醜,他本來就不難看,只是疏於打理又皮膚黝黑,看起來就像是健壯的農家少年,如今在馬文才的幫助下終於從言談舉止到外表儀容都像是士族子弟了,可每每一照鏡子,看著那和自己之前只有五分相像的臉,心中就有些悚然。

脫胎換骨的不僅僅是他的外表,也有他的內心。

如今他有官職在身,也習慣了別人以敬畏之心看待他,如果連最後一點「自我」都給拋棄,還能不能保持自己的本心?

「山伯,你不能一輩子用粉遮著臉的。你是對自己的能力不自信,還是對自己的應變能力不自信?」

祝英台不明白梁山伯在顧慮什麼,她只能用自己做例子。

「你已經『死』過一次,就該拋棄過往的身份,為自己而活了。譬如我,一旦捨棄了女子的身份,就要拋棄很多東西,而那些被拋棄的東西,往往也是束縛我的東西……」

「有舍,才有得。」

祝英台不知道梁山伯聽進去多少,又認可多少,她希望梁山伯能解開自己的束縛。

「梁祝」是他們的緣分,也是他們的悲劇。祝英台在知道自己穿成了誰時也曾害怕到想要逃離、甚至想要阻止自己和梁山伯的相遇,然而最終她還是選擇了順其自然。

現在她更加慶幸自己沒有因噎廢食,他是如此優秀的一位朋友,和他錯過是一生的遺憾。

梁山伯也許聽懂了,也或許沒有,他對她露出一個笑容,卻什麼也沒說。

在禦史台裡辦完了交接、確認那幾本書沒有任何問題後,祝英台告別回住處,一路從禦史台出去的路上,有不少人打量著他們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但卻沒有什麼竊竊私語或者不禮貌的言行。

禦史台是機要之地,如果一個人連保密和獨立思考都學不會,那他就不適合留在禦史台。

在一個大部分人都是聰明人的地方工作,有時候還是蠻舒服的。祝英台想了想,如果她是在玄圃園裏有了這樣的傳聞,估計大半個園子裏的同僚都要過來聽八卦,還自帶瓜子酒水這樣的。

祝英台笑眯眯地往裴家客店走,剛踏入客店,就被店裏負責「保安」工作的裴家門人攔住,悄悄地指了指一樓大堂的角落。

「祝小郎,那人找你,已經坐了兩個時辰了。」

這裏名為「客店」,其實並沒有多少客人。

裴家客店本就建在東城偏僻之處,有誤入客店的客人也會招呼,但這樣的人一年也來不了幾個,多是直奔裴家相關的人、事而來。

那女子要找祝小郎,那必定是和祝小郎有關係。

「找我?」

祝英台有些吃驚。

她雖然住在這裏,卻不似馬文才那樣將這裏當做一個聯絡點,而是出了臨川王府那件事後把這裏當做了庇護她的地方。

正因為她是「客人」,平時她並不把同僚和朋友帶到這裏來招待,和她相識的人也知道她的難處,平時宴請或聚會都是去其他地方,知道這裏的人也寥寥可數。

大概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一直坐在廳堂角落的人抬起了頭,雖然一身男裝,卻沒有人會認錯她的性別。

她有著閉月羞花之貌,也有著沉魚落雁之姿,抬起頭的瞬間,整個大廳似乎都亮起來了。

也難怪裴家門人居然沒有趕她,讓她留在了這裏。

「畏娘!」

祝英台驚得連忙走過去,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確定是她救回來、又在臨川王府救了她的女子。

「你怎麼在這裏?你悄悄離開王府的?」

她擔心地環顧了下客店,確定沒有陌生人後鬆了口氣,一把抓住她的手臂。

「這裏人來人往難保有人看到你,走,跟我到後面去說話。」

江無畏在這裏坐了兩個時辰,期間反覆想過該如何說服她庇護自己,該如何引起他的惻隱之心,如何讓他一點點臣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

結果真的見到他,看到他充滿擔心的眼神,她那顆因驚懼無依而忐忑的心,卻奇異的得到了安撫。

她站起身,任由祝英台拉著她的手臂,領進了本該是再私人不過的寢室裡。

馬文才和梁山伯自從到了建康後,有很多事就不怎麼方便和她提及了。兩個人一個在國家檢察院工作,一個是國家最高領導人的秘書,祝英台只要想一想就能理解,也很少去打聽什麼事情。

所以這一次,她只知道臨川王府好像出了什麼事,皇帝受了驚嚇,所以派馬文才帶走了臨川王,其他的一概不知。

她以為江無畏是為了這個來找馬文才求情的,只是她找不到馬文才方才找上了自己,所以對她也很客氣,像是前世招待朋友那樣,一邊給她倒了杯清水,一邊坐下來等她說明來因。

「你要是來找馬文才的,恐怕等不到。他有兩天沒回來了,送了話來說住在宮裏辦差。」

她沒說馬文才在宮裏負責看管臨川王,怕刺激到江無畏。

「不過要有什麼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儘力。」

這話她說的真心實意,要不是有江無畏幫忙,她現在還陷在金雀台裡呢。

江無畏是在風塵中打滾的人,別人說的是真心還是敷衍一望便知,聽了祝英台的話,她先是愣了下,而後有些羞澀地整了整鬢邊的頭髮,說:

「祝小郎誤會了,我不是來找馬侍郎的……」

自從建康城有人在秘密的找她,她東躲西藏了好幾天,雖有重寶在手也不能變現,又要掩人耳目,她又是個過慣奢侈日子的人,在外面這幾天吃不飽喝不好,過得是顛沛流離。

在這世道,一個女子即使再有錢,如果沒有庇護之人,仍然是無根的浮萍,能被人隨意蹂//躪。

江無畏捧著杯子,感覺那溫熱從指間傳遞到四肢五骸,溫暖了她因等候而凍僵的手指,也溫暖了她因恐懼而冰冷的心。

在她眼中,如今手中這杯清澈的溫水,竟抵得過王府裡的瓊漿玉露。

她心裏已經有了決定,滿足地喟嘆了一聲。

「祝小郎,我來找的是你。」

***

接到了裴家在宮中的侍衛傳來的消息,馬文才匆匆忙忙從宮中趕了回來。

他在裴家客院外下了馬,徑直便往祝英台住的小院而去,接到消息的時候他就擔心江無畏泄露了身份會被人追蹤,已經吩咐裴家人暫時關了客店,再抹去她一路過來的行跡。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太放心,連告假都來不及,只和皇帝說了家中派了人來有急事就離了宮。

待到了祝英台的住處,江無畏正在和祝英台坐著相談甚歡,祝英台本就是個活潑幽默的性子,江無畏被她逗得笑到東倒西歪。

見到馬文才回來,兩個人表情都是一整,祝英台訕訕放下搭在頭上的手,江無畏也是咳嗽了一聲,正了正自己的神色。

馬文才已經習慣了自己的冷場體質,脫了鞋入內席地而坐,看了看江無畏,頷首示意:

「畏娘娘,幾日不見,看起來你過的不太好。」

她眼下青黑,神色也有些憔悴,顯然過的不好。

不過想也知道,她假死脫身應當是臨時起意,倉促之間不可能做好準備,能過的好就怪了。

「多謝馬侍郎那日給我暗示,才讓我從臨川王府那的泥坑裏脫身出來。」

與馬文才這樣的聰明人打交道才是她擅長的,方才和祝英台說話時那少女般的天真神色已然不見,老練地和馬文才打起了太極。

「哎喲,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在這裏你試探來我試探去的,長話短說趕緊直奔主題吧!」

祝英台頭疼地揮了揮手。

「馬文才,她來是找我們求助的!」

「我管教無方,還請見諒。」

馬文才瞪了祝英台一眼。

「馬侍郎這話說的……」

畏娘掩著嘴笑道:「好像是祝小郎之父似的。」

「是吧,你也覺得吧?」

祝英台翻了個白眼,「他管我跟管兒子似的!」

馬文才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大概是這樣的氣氛太好,江無畏也放下了心防,開始將自己這幾天的經歷娓娓道來。

她本就是來求人的,自然不會端著架子。

如今城中幾股勢力都在找她,而她能信任的人卻極少,願意來這裏向祝英台求助,便是想要和對方做個交易。

既然是交易,就得有足夠的籌碼。

當馬文才聽完江無畏的敘述後,也確實為之動容。

「你是說,臨川王曾在府裡留下了一條隱秘的地道?」

馬文才終於知道了她是怎麼離開重重把守的臨川王府的。

下一刻,謝舉向他提出的交易浮上心頭。

簡直是瞌睡就有人送枕頭,這祝英台,實在是他的「福星」。

「妾身雖然愚笨,但也知道外面這麼多人找妾身,必定不是為了妾身本人。要麼是為了找王爺的罪證,要麼就是為了知道我離府的密道……」

她對危險看的很清楚。

「與其被人抓去拷問,不如找個可靠之人結盟,將臨川王府的秘密告知。一旦這秘密不是秘密了,我也就沒有再被人尋找的必要。」

江無畏胸有成竹地看著馬文才,清淺一笑。

「馬侍郎親自帶走了王爺,與王爺已經結了仇,這世上最不想王爺轉危為安的就是馬侍郎您了,更別說你我本就有過合作……」

「若馬侍郎願意幫我,我可以將臨川王府那條密道的路徑告之與你。」她知道馬文才要做什麼。

「我也知道你們要找王爺這麼多年來搜集的兵器,但這些兵器都不在臨川王府,我知道它們在哪兒。」

如果說王府的密道只是勾起了馬文才的注意,那江無畏第二條好處終於讓馬文才心動了。

江無畏知道馬文才有野心,也知道他絕對會那堆武器動心。

馬文才確實想要那堆武器,但他見不得別人在他面前如此狂妄,也不喜歡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如果我猜的不錯,娘娘離府時,『拿』了臨川王一樣東西?」

所以他挑了挑眉,用肯定的語氣猜測著。

江無畏的笑容果然一僵。

想起臨川王那般在意,又說可以找江無畏拿好處,不必多推斷,馬文才就能猜測出那是什麼東西。

「大約是臨川王私庫的鑰匙,又或者是通行憑證之類的東西吧。」

馬文才笑笑,「如果我將這個消息傳了出去,找你的人應該會更多。」

「你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江無畏膽寒心驚,還要強顏歡笑著掩飾。

馬文才見主動權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上,乾脆的捅破了那層虛假的友誼。

「說實話,臨川王府的財富確實滔天,但也燙手的很,你不必擔心我打它們的主意。我出來一趟不易,你冒著天大的危險來找祝英台也不該只是找我們敘敘舊……」

「江無畏,你我也不必試探來試探去了,你想要什麼,直接說吧。」

江無畏臉上虛偽的笑意果然一點點斂起,繼而出現的是一抹嬌羞。

她定定看著在一旁看熱鬧的祝英台,緩緩抬起手來,對她指了一指,語氣堅決地說:

「我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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