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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501 克敵製勝
?從陳慶之和馬文才分兵已經過去了十餘日,算算看,元冠受拿下洛陽也已經一個月了。

原本貌合神離的洛陽百官,也因為爾朱榮來勢洶洶不得不重新凝聚在了一起,饒是這個帝國已經日薄西山,可幾百年的積累也絕不是一個秀榮川的部落主能夠想像的。

當這個龐大的機器重新轉動起來時,這個國家所剩的最後一點底蘊,也開始劇烈的燃燒了起來,迸發出強烈的光彩。

在黃河北岸的中郎城,陳慶之築起一座又一座的城寨,他自己就善於攻營拔寨,知道什麼樣的城寨最善於抵抗騎兵,那城寨的營牆好似駕馬一躍就能通過,可牆頭上插滿了鋒利的箭頭和竹尖,要有擅騎的騎兵想要如此效法,馬肚子必然要被尖刺豁開。

除此之外,中郎城外密密麻麻佈滿了拒馬和壕坑,坑底也灑滿了箭頭和尖銳的利刺。

這些東西還大多是之前魏國兵馬對抗白袍軍用的,白袍軍勝利後,陳慶之命人將它們全部收集了起來,此時終於派上了用場。

黃河九曲,中郎城外道路並不開闊,中郎城也不是什麼大城,城下根本擺不下幾十萬人馬,只能分兵分批攻打,然而如此密集的陣勢,讓一眾騎兵看的頭皮發麻,哪怕所有人都知道中郎城中人數不多,卻也沒有人願意主動出陣拔寨,更別說這個陳慶之已經名震中原,最善於使用「陰謀詭計」,誰知道這後面還有沒有後招?

可不攻破中郎城,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沿城直下、抵達黃河南岸。

元天穆和爾朱世隆作為爾朱榮軍中最得力的兩員大將,對於陳慶之的態度也是避之不及,尤其是元天穆,完全沒有一雪前恥的意思,一提要出陣就裝死,爾朱世隆更是直接討了個押運糧草輜重的活兒,避開了前線的戰事。

他們在對抗陳慶之時的時候吃了太大的虧,這時寧願被人罵懦夫也不願意再消耗本部的兵馬。

誰要覺得自己武勇誰上!

就這麼在陣前消耗著不現實,柔然大可汗對於爾朱榮的支持也是有限度的,二十幾萬大軍每天消耗的食物是個天文數字,柔然國今年一半的牛羊都被借出了,要是拿不下洛陽、不能如約提供他們豐美的草場和牧地,就連柔然國的國民自己冬天都活不了了,爾朱榮怕是倒頭就要迎戰南下劫掠的柔然騎兵。

無奈之下,爾朱榮只能用重賞誘惑麾下的戰將出戰,攻打中郎城。

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如此一試,果然有將領或為了名、或為了利前去挑戰陳慶之,而且陳慶之的名聲在中原雖然響亮,很多柔然人卻不知道他是誰,只聽說是個梁國來的將軍,更是對他瞧不起。

接下來的四、五天,爾朱榮的大軍每天都要對中郎城發起三四次的挑戰,然而大部分兵馬甚至還沒有到達中郎城下,就已經開始傷亡慘重。

爾朱榮的大營抵達中郎城之間有一條向下跑的斜路,這是地形決定的,無法繞開,第一批大軍就是在這批斜路上遭了秧,馬匹無法在斜路上奔跑,而狹窄的道路僅能通過三個馬身的騎兵。

於是當道路的盡頭出現一道裂口時根本讓人猝不及防,當那用草皮樹枝掩飾的洞口被同時踏上的三匹馬踩中時,這些馬全部人立落入了坑裏,向後倒著坐在了臀上,上面的騎兵全部被擠了下來。

由於是斜坡,向下跑的隊伍無法停止,那可怖的裂口硬生生吞了幾百人才將那溝谷填滿,而填滿它的卻是縱橫交錯幾乎分不出到底是人還是馬的屍體,血水肉泥密佈溝底。

直到那條溝被這些人和馬的屍體填滿了,餘下的人才能從他們身上踏過去。

出師未捷身先死,對士氣的打擊超乎想像,那濃烈的血腥氣從路口一直瀰漫到大營,所有踏著同袍過去的騎兵都覺得自己戰馬的腳底、自己的周身都縈繞著充滿死亡的氣息。

即便損失的人馬相對於幾十萬大軍並不多,可心神動蕩到這種地步的先鋒軍卻沒有辦法打起精神繼續作戰,和陳慶之的白袍軍剛一交手便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而繼續自告奮勇要去應戰陳慶之的隊伍卻也不能繞過那道深溝,甚至不能避開那些血肉填滿的溝壑,他們此時還需要踩著這些血肉才能安然通過這條斜路。

那一道鮮紅的、散發著血腥氣息的豁口既像是個猙獰的獵人對著自己的獵物張開大嘴嘲笑,讓每一個從那裏經過的騎兵都忍不住背後生寒,聞著那股濃重的惡臭更是張口欲嘔,打從心眼裏不願再往前一步。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再怎麼重賞能有的用處也有限,爾朱榮不得不緊急調派了人手將那些可怖的血肉泥濘從那道深溝中清理乾淨,又命人用石頭、泥沙將路填平,才敢繼續發兵。

如此一來,又耽誤了兩天之久。

聽說清理那條溝壑的那天,無數奴隸和兵卒都被那可怕的景象嚇得暈了過去,還有些人在搬運這些肉泥骨架時被嚇瘋了。

有一兩個新兵營還扎了營,全靠鐵血手段才鎮壓了下去。

有了這樣不順利的開頭,誰也不敢再誇誇其口那陳慶之就是個懦夫,再接下重賞出陣的都是沉穩有經驗的老將,幾乎是如履薄冰、慎之又慎的對中郎城發動了攻勢。

然而中郎城外依照地形地貌、路況天時設置的陷阱和埋伏讓人防不勝防。

爾朱榮留在本陣中,一會兒聽說這位將軍的騎兵全部陷到泥地裡去了,那位將軍的騎兵坐騎被埋在土裏的鐵刺竹籤傷了個七七八八不能跑了,一會兒又聽說從側翼殺出了埋伏,滅了哪支哪支隊伍雲雲……

在陳慶之不斷的聲東擊西下,爾朱榮聯軍隊伍龐雜難以調動和落後的指揮系統成為了致命的缺點,陳慶之僅僅靠著一支白袍軍,就和貓捉老鼠似的,將他一支支分兵派出的部隊吞食乾淨。

到了後來,整個爾朱榮軍中聽到陳慶之的名字就膽喪心驚,看到穿著白衣的人就嚇得狼狽大叫,陳慶之的中郎城彷彿是暗影重重的鬼蜮,而陳慶之的白袍軍就是神出鬼沒的幽魂,隨時要向人索命。

爾朱榮原本還想用最小的犧牲手段取得勝利,局面被弄成這樣,眼見著柔然人連薩滿都請出來「鎮邪」了,再不能獲勝柔然人肯定就要撤軍,只能咬著牙下令發動了強攻。

然而陳慶之的軍隊也不是只會偷襲的,他們原本就是從步卒的精銳中精挑細選出來的苗子,上馬能騎射、下馬能守城,在重重拒馬和營牆的保護下,硬是沒有付出太大的代價就將爾朱榮一次又一次的攻擊打了回去。

陳慶之對於白袍軍的愛護程度超乎旁人的想像,他對白袍軍只有一個原則,就是保住性命,在無法守住營寨的情況下,寧可拋棄城寨也要保全性命。

在這種耳提面命下,爾朱榮的大軍在三日之內和陳慶之打了十一場,除了拔掉了三個城寨之外,陳軍丟下的屍首不足五千,還多是魏國原本的守城歩卒,白袍軍的騎兵屍首沒見到幾具。

而爾朱榮卻已經傷亡了三萬餘人,受傷、戰死的戰馬更是不計其數,大多是在鐵蒺藜和壕溝中受到的損失。

這三日之後,爾朱榮營中士氣大跌,厭戰的氣息瀰漫在整支軍隊之中。

沿河佈置的七座城寨隻拔掉三座,就已經損失了三萬人,這些城寨還大多是白袍軍自己放棄的,要是全部拔掉又要死多少人?

和陳慶之借來的全是魏國人馬和物資不同,爾朱榮現在消耗的全是爾朱氏族這麼多代的積累。

尤其他帶的都是騎兵,鮮卑軍戶的慣例歷來是作戰的甲胄武器和坐騎自備,爾朱榮麾下不少也沿用了這項舊規,陳慶之的計策就十分歹毒了,射人先射馬,陷阱全是針對坐騎的,這些騎兵死了或傷了自己的坐騎,比傷了自己還心疼,戰馬一死,便以這個緣由拒絕再出戰。

再加上每傷一個士卒,往往要浪費好幾個人手照料傷兵,這些都是爾朱榮帶出來的族兵,不是魏國士卒,同鄉作戰往往不能相互捨棄,鄉兵的凝聚力在作戰時固然十分團結,在失敗後互相照顧相互拖累也經常讓主將頭疼。

這種情況下,爾朱榮隻好派遣柔然騎兵作戰。

柔然騎兵也在陳慶之那討不了什麼好,柔然和魏國多年不征戰,也不是早年那些讓魏國頭疼的悍勇之輩,來的號稱騎兵,其實大多就是上馬作戰的牧民,是爾朱榮借來湊人頭「嚇唬人」的,連一座營寨都沒打下來。

何況他們當初南下,說好的是湊成幾十萬大軍嚇一下「偽帝」,讓他們聞風而逃宣告投降,提供的牛羊也會奉還,還會把陰山以南的大片草場和土地送給柔然人,所以他們才會借兵南下。

現在可好,仗是他們在打,每天宰殺的是他們的牛羊,死的是他們的族民,結果爾朱榮的人就每天好吃好喝用著他們的牛羊肉,卻讓他們餐風露宿在中郎城外送死,好作收漁翁之利?

這一任的柔然可汗能為了清河王和任城王復仇而起兵,卻對這個爾朱榮沒有什麼忠誠,被人當成炮灰用過兩次後,當即撕毀了盟約,要領著所有的人馬和還剩下的牛羊北上回柔然。

爾朱榮聽到這個消息時,當即驚得連睡覺都顧不得了,親自帶人領著麾下的部將一個個柔然王帳去懇求,得到的卻只有柔然人的仇恨和怨懟,以及赤/裸/裸/的威脅。

「大酋長說你帶著大魏和柔然的誠意而來,懇求我們這個『兄弟之邦』幫助少帝復國,可大酋長做的卻絲毫不是對待兄弟該做的事情!」

柔然可汗不客氣地讓自己的左右衛士驅趕爾朱榮的人離開。

「我們的人馬和牛羊已經在南方消耗了太多,接下來即將是夏天,是水草最豐美之時,我們不能再將種馬種牛都耗費在你們的土地上……」

爾朱榮苦笑著想要再做勸諫,柔然人卻已經群情激奮,將他團團圍住了,讓他不得不連退好幾步。

「我們已經付出了兄弟之盟該有的代價,你們的報酬也依然還要如約履行。」如果今年冬天我們撐不過去,你們就等著我們的王帳布在爾朱家的秀榮川吧!」

柔然可汗丟下這句威脅,便下令所有柔然的勇士開拔離開。

柔然大軍一離開,爾朱榮徹底陷入了進退不能的僵局之中。

他號稱三十萬大軍,其實收攏元天穆、葛榮之前的殘軍,再加上效忠爾朱氏的各族勇士,一共不到八萬人,其中只有六萬是能打仗的,其餘皆是作為後勤的普通奴隸和役人,並不能出陣作戰。

柔然人來了,除了帶來的人馬聲勢浩大,更重要的是他們帶來了牛羊,解決了他們所有的補給問題。

河北、河東年年遭遇兵亂,所有能夠劫掠的物資早就已經被劫掠一空,百姓爭相南下逃難躲避兵役,整個河北除了豪族還有糧,其餘各處已經是赤地千裡,連草皮都搜刮不出幾寸。

而河北和河東的豪族也豎起一座座堅固的塢壁,根本無法短期內攻破。

爾朱榮計算了下還剩下的物資,就算再怎麼節省,如果五日之內不能拿下中郎城,他們哪怕撤軍也要在回程的路上餓死。

之前二十萬大軍都沒有佔到什麼便宜,現在就剩這麼些人,哪裏能那麼快攻破中郎城?何況現在軍中一聽到白袍軍就瑟瑟發抖,和一開始南下氣勢洶洶的士氣截然不同,哪怕爾朱榮再怎麼用兵如神,也無法指揮一支這樣的軍隊立刻取得勝利。

柔然人走的聲勢和他們來的聲勢一樣浩大,陳慶之那邊的斥候又不是瞎子聾子,自然是一早就發現了這個好消息。

他們還擔心這一場「內訌」是做戲,又仔細盤查過來回的馬蹄印才肯定柔然人是走了,連忙回返中郎城宣告這個情報。

陳慶之在得知柔然人已經撤軍後更加老神在在,徹底要用「拖」字訣拖垮爾朱榮的兵馬,不但下令避戰,更是繼續在後方修建起新的營寨來,儼然一副要將這場仗打到地老天荒的架勢。

他們中郎城人數全部加在一起也沒一萬五,扼守在黃河的河口,靠黃河南岸大船源源不斷運上來的物資,可以支持無數年。

爾朱榮心焦之下親自領軍發動了好幾次猛攻,除了得了幾座營寨外完全沒有佔到什麼像樣的便宜,這些營寨除了給他們留下一堆木頭,連一口吃的都沒有,而且爾朱榮打下一座,陳慶之就在後面給他建上一座,活生生是要把爾朱榮氣死。

爾朱榮也確實要氣死了。

這幾日從營帳裡拖出去的傳令兵屍首也不知道有多少,主管後勤的爾朱世隆躲了好幾天不敢露面,就怕一說快沒糧了也要被快要逼瘋了的族兄給砍了。

眼看著戰局陷入了僵局,爾朱榮已經動了撤軍的心思,他的心腹愛將侯景領了一人過來,稱有一妙計獻上,可以幫助爾朱榮取得勝利。

侯景和爾朱榮一樣,也是羯人,是爾朱榮帳下的先鋒軍,不但作戰兇猛也有勇有謀,深得爾朱榮信任。

他說有計獻上,爾朱榮立刻大喜過望,命人讓他入了帳。

爾朱榮這幾日在帳中殺了好幾人,侯景領著個人一進來就聞見了帳中的血腥味,他已經很習慣了,他身後的那人卻好像很厭惡這個味道,進門就皺了皺眉頭。

「這人是誰?」

爾朱榮看著那個陌生的文士,下意識皺眉。

「此人是守衛滎陽戰死的左僕射楊侃的部下,軍師祭酒劉助。滎陽失守後,先生不願投降白袍軍,隻身逃出,後來投奔了虎牢關,又輾轉跟著虎牢關的人馬歸了我軍。」

侯景向爾朱榮介紹劉助。

「我敬佩劉軍師的才能,將他留在帳下聽用,末將說有計策獻上,其實也是這位劉軍師的計策。」

楊侃是魏國赫赫有名的功臣,能征善戰又會治理地方,即使是爾朱榮也不敢怠慢,他的軍師自然也是厲害的,所以爾朱榮忍耐住心頭的煩躁,還算好聲好氣地問:

「那先生有什麼好的計謀,速速說來!」

劉助在爾朱榮軍中待了這麼久,也知道他是個急性子,跟他賣關子說不得就被不耐煩地砍了腦袋,所以直接獻策道:

「大將軍可知道白袍軍是如何拿下的考城?」

「那群南人擅舟,做了一堆木筏和浮壘順流直下……」

這件事也成就了白袍軍的威名,爾朱榮為了能打敗陳慶之,這陣子一直在研究陳慶之打勝的這麼多場仗,自然張口就來。

他說到此處,也明白過來,立刻住口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正是如此,我們在中郎城被阻攔了腳步,進不得退不得,而陳慶之的白袍軍確實是一支勁敵,一時無法取勝。將軍迫於糧草的壓力,所以生出了撤軍的心思,這幾日連攻勢也減弱了……」

這劉助果然一聽就知道是胸有丘壑之人,爾朱榮立刻打起精神仔細聽他分析。

「將軍想要撤軍的心思連我都看的出來,陳慶之如此狡猾,自然也能看出,所以他越發堅壁清野,想要拖垮我軍……」

「軍師說的是,我現在就在頭疼這個。」

「也是這陳慶之太過厲害,讓大將軍才陷入了誤區。大將軍,我們南下的目的是為了什麼?我們可不是為了戰勝陳慶之才來的,也不是為了奪中郎城才來的,攻下中郎城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劉助一步步誘導著爾朱榮自己說出答案。

「我們是為了洛陽而來……」

爾朱榮的思維也一點點清晰,目光熠熠。

「是了,我們的目的,是洛陽!」

「正是如此。那陳慶之能乘著木筏和浮壘順流直下拿下考城,大將軍的人馬又為何不能乘著木筏渡過黃河,直襲魏帝的本陣?」

劉助笑道,「陳慶之是不世出的將才,那元冠受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根本沒有領軍的才能,還偏偏要效法大將軍親率大軍。」

「這黃河南岸看似重兵把守,其實一擊則潰。將軍既然是為了洛陽而來,何必在這裏和陳慶之死磕?」

「陳慶之的城寨為將軍留下了那麼多木頭,將軍大可拆除這些城寨編制木筏,讓大軍順流直下……」

他向著爾朱榮躬身,慷慨激昂。

「擊敗元冠受,直取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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