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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511 大廈將傾
?褚向別了馬文才,一路向洛陽方向飛奔,追擊爾朱榮。

賀拔嶽為爾朱榮爭取了一個時辰的時間,若是精銳的騎兵,這一個時辰,足以拉開很長一段距離,可偏偏爾朱榮現在的隊伍毫無「精銳」可言。

原本已經習慣了一人一馬的騎兵,為了趕路不得不兩三個人騎在一匹馬上,這些士卒都是身強體壯的漢子,兩個人在一起就有三四百斤,有些唯恐會被丟下的,明明知道三個人上一匹馬跑不快也要硬擠上去,這就導致馬力更差。

有些馬跑的快,有些馬跑的慢,爾朱榮自然是不會為了跑得慢的人放慢腳步的,這半路上就不停有人掉隊。

掉隊的人擔心跑得慢了會被後方追來的部隊殺了,只能硬著頭皮將馬上的人拋棄,那些三人一馬的漸漸的就變成了兩人一馬、甚至是一人一馬。

於是根本不需要斥候打探什麼方向,那一路被拋棄的人馬就像是一道鮮明的坐標,將他們指向爾朱榮的方向。

爾朱榮起先也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身後的親兵越跑越少,越跑越少,回過頭一看,頓時大駭。

人呢?

怎麼一下子少了一半的人?

能緊緊跟著他的都是軍中的將領或頭目,最不濟也是百夫長之類,這些人自然不必擔心被人丟下馬,加上他們急著去洛陽,也沒注意到身後的動蕩,等注意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渡過黃河時帶來的五萬多人馬,在南岸大營白刃戰消耗掉了近萬,宇文泰、獨孤信和侯景三人一共帶走了萬餘,後來分了幾千給賀拔嶽拖延時間,本來就剩下不到三萬人,現在還沒到洛陽城呢,就只剩不到兩萬了??

這一支本部兵馬都是他從秀榮川帶出來的,跟隨他征戰四方,從出川到如今,即使是對上陳慶之的軍隊也沒有遇到過如此的損失。

而如今在南岸大營明明已經大捷,卻莫名其妙就少了一大半人,怎麼能不心如刀割?

「啊啊啊啊啊!」

爾朱榮回看後方的人馬,一聲大吼:「全部都跟上!離洛陽不遠了!等到了洛陽,待知道是哪方的奸詐小人這麼算計我們,日後定將他碎屍萬段!」

爾朱榮身邊的軍師劉助畢竟不是將門出身,經過這麼長一段時間的疾奔有些受不住了,全靠一股毅力撐著才沒有掉隊,此時爾朱榮要求再加快速度,頓時愁容滿面。

後面能跟上的本就是最心狠、最強壯的一批勇士,聞言精神大振,緊緊跟著爾朱榮疾奔。

又跑了一陣子,那劉助終於受不得了,高喊起來:「大,大將軍,我是文弱的士人,沒有這樣急行軍過,再這麼跑下去非得落馬不可!我不能拖累你們,且先找個地方躲一陣子,待你們拿下了洛陽,我在去投奔你們!」

說罷,兩腳一夾馬肚子,調轉方向,朝著南邊的林間跑去。

「劉軍師!」

爾朱榮的馬正在加速,猛然聽見這麼一嗓子,頓時大驚失色地扭頭去看。

無奈劉助已經跑出一陣子了,他這時候再追也追不上,還要拖累後方行軍的速度,只能又高喊起來:

「劉軍師,我等在洛陽等你,千萬保重!」

「蒙大將軍不棄,我一定想法子儘快過來!」

劉助高聲回應著,人已經跑出去老遠。

其餘將領還搞不明白怎麼回事,邊跑邊議論紛紛:「這劉軍師真是好人啊,為了不拖累我們自己先走了!」

「哎,要不是劉軍師,我們現在還在中郎城外餐風露宿呢!」

「沒有劉軍師,我們現在都回晉陽去了!」

他們原本是感激劉軍師這個聰明人的「貢獻」,可是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所有的一切「噩運」好像就是從劉助獻策開始的,之前哪怕戰事再膠著,傷的也是柔然人,本部兵馬沒有什麼損失,最多不過就是回晉陽休整一陣再發兵南下而已。

可現在,明明是大勝的局面,怎麼他娘的就是他們丟盔棄甲在逃命呢?

可惜以他們的腦子,即使察覺到了不對也想不出有什麼不對,最多是覺得整件事有些邪門、他們運氣太糟糕而已。

還沒等他們想明白,後方褚向的大部隊已經能看到人影了,打著「蕭」、「齊」的旗號,緊追不捨。

之前先脫離隊伍躲避在樹林的劉助將馬放在林中,在樹叢的掩映下觀察著後方追上來的人馬,也見到了那面「蕭」字旗,心中不由得一喜,準備出去招呼人接應。

他生性謹慎,在樹林裡看著一個個過去的將領都是蕭寶夤軍中的熟面孔,唯有領軍的那個青年人並非蕭綜,而是個面生的年輕人,長相和蕭寶夤足有八分相似,頓時一愣。

「這是誰?難道蕭寶夤還有流落在外的其他兒子?」

他是魏國人,早些年也曾潛伏在蕭寶夤麾下做過軍吏,此人從未去過南方,自然更不認識褚向。

雖然這一支人馬從旗號到軍容明顯都像是有了新主人,而且新主人是「姓蕭」的前朝皇子,但出於某種下意識的預感,他沒有立刻出去「歸隊」,反倒將自己藏的更嚴實了一些,想要等等後面會發生什麼。

他和蕭綜密謀了這麼久,計劃又執行的這麼徹底,其結果當然不會超出計劃之外。

褚向領著的齊軍只是花費了約莫半個時辰的功夫,就追趕上了前面慌不擇路的爾朱榮大軍。

就算爾朱榮領兵再怎麼厲害,那也是昔日,現在的爾朱榮領著的是剛剛在黃河南岸戰鬥過一場的疲兵,座下的戰馬又都是一路帶著好幾個人狂奔的疲馬,這種人困馬乏的情況下,哪怕是有十成戰力的勇士也發揮不到五成,更別說原本還有著數量上的絕對差距了。

褚向的三萬騎兵幾乎是頃刻就衝散了爾朱榮的大軍,像是一把尖錐將爾朱榮的隊伍分割成了兩半,開始逐個擊破。

褚向沒有打過仗,也不會貿然貪功,由一群最忠誠的侍衛保護著遠遠留在隊伍的中心,觀看蕭寶夤帳下幾名大將如何與爾朱榮對陣,認真地學習軍陣上的技巧。

那爾朱榮也不愧是魏國有名的宿將,雖然被第一輪沖陣打的懵頭懵腦,可是很快便重整完了隊伍,所有還有馬的騎兵在他的指揮下遊動穿插在每一個空隙裡,各自為戰與敵人戰鬥。

騎兵最可怕的是衝鋒,一旦衝到了面前也得靠馬戰,而爾朱榮的騎兵最擅的就是馬戰,雖人數遠遠少於褚向,卻依然給齊軍帶來了很大的威脅。

「集合,集合,不要分散!」

陳珂在陣前大聲指揮著,「群起而攻之!」

齊軍則利用起人數的優勢,一點點蠶食著爾朱榮的兵馬,避免單獨作戰。

雙方鏖戰在一處,殺聲震天,血流遍野,雙方軍中都是多年征戰四處討伐「叛逆」的老兵,和元冠受領著的那些地方守軍完全不同,更不是各地流民組成的烏合之眾,一旦真的拚殺起來,每一個眨眼間都有人失去性命。

「這爾朱榮的人真是勇猛,若不是蕭綜立下這樣的毒計,在正常的戰場上相遇,我等不一定拚得過對方。」

崔司徒跟隨蕭寶夤征戰多年,一眼看出爾朱榮的厲害,嗟嘆道:「可惜這樣有名的人物,也要這樣憋屈的死在洛陽之外了。」

然而再武勇也沒用,這種硬碰硬的仗比的就是誰人多、誰更有體力,即便是陳慶之在這裏也只能硬耗,翻不出天來。

爾朱榮本來人就少,體力更是沒法和齊軍比,只要再拚上片刻對方力氣耗盡,就要全軍覆沒了。

在他身旁觀察戰局的褚向沒說話,眼睛一直盯著爾朱榮的方向。

「不好,爾朱榮要跑!」

崔司徒都能預料的結局,爾朱榮又怎麼會發現不了?

只見爾朱榮眼見著自己的人馬越來越少,終於捶胸頓足地大吼了一聲,下令自己的義兄和親信們一起撤離。

留在最後斷後的又是賀拔兄弟,這次留下的是賀拔勝。

然而兩次被主公拋棄的結局讓賀拔勝完全沒有死戰到底的心思,陳珂率領的兵馬到了陣前後就乾脆的選擇了投降。

陳珂在南岸大營曾試圖招降賀拔嶽,賀拔嶽兩兄弟長相肖似,他一眼就看出這人是那個「義士」的手足,也沒有為難他,反倒讓人好生看管,沒有傷了他的性命。

見這支齊軍並不濫殺,被逃跑的爾朱榮拋棄的將士們也紛紛選擇了投降。

沒一會兒,鮮卑人、高車人、羯人的幾員大將皆投降了齊軍,選擇了保全自己的性命。

另一邊,爾朱榮領著自己的義兄弟元天穆和堂兄弟、表兄弟們已經向洛陽方向跑出了一段距離,已經可以遠遠看見洛陽的城頭,心中不由得一喜。

他曾經血洗洛陽城,至今洛陽城中上下聽到他的名字都能止小兒夜啼,更何況現在洛陽城中大部分兵馬都被元冠受帶出了洛陽,洛陽空虛無主,他雖然只剩下不足千人,但在城下報出自己和少帝元子攸的名字,有九成把握會詐開城門進去。

爾朱榮心裏對賀拔嶽兄弟暗暗道了聲「抱歉」,下令本部人馬全力加速,直奔洛陽城。

打出「爾朱」旗號的爾朱榮一行人沿路也確實沒有遭遇阻攔,竟讓這支上千人的軍隊順利地衝到了洛陽城下。

洛陽城的弔橋甚至都沒有升起,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這讓爾朱榮心中更是大喜,離得老遠就喊:

「大將軍爾朱榮護送陛下回京,速速開城門!」

他自入主洛陽後就成天領軍在洛陽城中四處溜達,自詡城中無人不認識他、不識得他的聲音,此時更是自覺只要一報自己的名字,洛陽城門就會打開。

然而待他領軍靠得近了,等待他的卻是從城頭上射下的一陣箭雨。

「爾等竟敢!」

爾朱榮避閃不及,肩上中了一箭,頓時怒髮衝冠,慌忙叫人退後。

「中郎城已經被我軍攻破了,偽帝元冠受已死,還不快快開城!」

這話只要想一想就知道不是假話,否則黃河北岸的爾朱榮又不會飛天遁地,怎麼能出現在這裏?

可是聽到他的大吼,城頭上又是一陣箭雨。

「大將軍,他們是不會開門了,我們先撤吧!」

爾朱榮的義兄元天穆慌慌張張地護著爾朱榮撤退,「前無路,後有敵,咱們往南走!」

可惜他們在城門前耽擱了太久,還沒等他們掉頭準備離開,「蕭」字大旗已經出現在了他們的身後。

「太子殿下,爾朱榮被拒之門外了。」

崔司徒得到回報,鬆了口氣。

「看來爾朱榮在洛陽殺伐太過,即便凶名在外,洛陽城還是不願放他進去。」

他們最擔心的就是洛陽開城讓爾朱榮進去了,之後要打洛陽城就沒那麼容易勸降了,怕是要有一番波折。

可現在爾朱榮既然被拒之門外,那就只有引頸就戮的份兒。

「斬草除根!」

褚向亦抬頭望向不遠處巍峨的洛陽城。

「正好殺了立威!」

無論魏國經歷怎麼樣的風雨驟變,這座洛陽城卻毫無改變,就如同最美貌的女郎,安然地等在哪兒,隻待最強壯的兒郎來取。

「是!」

齊軍聽聞後精神大振,立刻向著爾朱榮大軍衝殺過去。

就在爾朱榮及其餘黨以為自己大難當頭之時,那原本緊閉著的洛陽西門卻緩緩打開了,從其中快速衝出一支雄壯的騎兵。

這些人一看就是魏國的軍戶,皆穿著自帶的皮甲,雖然甲胄齊全卻形製不一,看起來花花綠綠一片,毫無正規軍該有的樣子,也沒有白袍軍那般的齊整劃一,卻依然驍勇無比。

這些人一衝出城外便將爾朱榮團團圍住,護著他們往回走。

這讓爾朱榮大喜過望:「是哪位將軍腦子清楚過來了?既然你們出城來救,我也就既往不咎你們剛才射箭的……」

啪!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身邊一員小將拉下了馬,迎面就是一巴掌。

爾朱榮整個人都懵了,再看這支人馬隻保護了他和他身邊幾位兄弟的安全,他剩下的人馬依然被拋棄在城外,根本不管死活。

齊軍趕到洛陽城外,將爾朱榮剩下的人馬殺了個乾乾淨淨,卻沖不過狹窄的弔橋,只能眼睜睜看著洛陽城中衝出的騎兵拖走了爾朱榮幾人。

褚向看到這番變故,心中也升出不祥的預感,不敢再繼續向前。

直到後方來自齊軍的所有人馬都到齊了,才命人來到洛陽城外齊齊擺開陣勢,圍住洛陽城門,命人對著裏面喊道:

「偽帝元冠受已在黃河邊被爾朱榮的大軍殺死,其餘王公大臣皆在此一役中殞命。我軍替天行道,追殺爾朱榮至此……」

「爾朱榮大軍已滅,古人雲『除惡務盡』,請洛陽城中的守軍打開城門,交出爾朱榮,迎我軍入內,以免生出誤會再起刀戈、徒增無辜的人命!」

他們半月前就派了斥候打探過,洛陽城裏守軍不足五千人,就算調集了城中私兵也沒有多少,他們三萬大軍在此,無論如何也能把城門嚇開。

無論褚向也好,還是齊軍其他的老臣也好,心情都很輕鬆。

一路大勝到了這裏,想要得到洛陽城,最多不過再花費點功夫,多費點口舌,他們俘虜了爾朱榮那麼多降兵,最多不顧驅趕這些敗兵去攻城而已。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齊軍大喝之後,城頭上齊齊出現了無數人馬。

此處是洛陽的外城,僅西面一段就有十裡長,有三座城門,城頭上站滿守軍時,足以容納幾萬人。

但洛陽從未真正被「攻下」過,大多是直接開城投降,從建城以來,就沒有沾滿過人的時候,也就造成洛陽很好攻打的錯覺。

可此時的洛陽城頭上,是確確實實站滿了守城的士卒,且大部分士卒手中都持著弓箭,隨時可以萬箭齊發。

這一下,讓齊軍上下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要不是剛才主帥褚向下令不要繼續向前,他們要是貿然過了護城河,怕是要被一起射死在城門前。

那城頭上的守將顯然也很可惜他們沒有上當,大笑著對著齊軍陣中呼喊:「此城已有了主人,齊王的人馬還是速速離開吧!」

蕭綜和陳慶之的計謀全是為了消耗魏國的有生力量,褚向很確定無論是元冠受大營還是洛陽城中都不可能再有超過萬人的正規軍,那這一支守城的軍隊又是從哪裏來的?

能開弓矢的可不是一般士卒,大部分士兵練的都是槍、矛、刀這樣的武器,開弓射箭需要臂力更需要長久的訓練,否則只會誤傷了自己人。

哪裏來的這麼多老兵?

此時此刻,褚向哪裏還不知道有人捷足先登了?

有些懷疑城中是在使詐,讓百姓登城喬扮士卒,褚向實在是意氣難平,命令齊軍的贊者對著城頭上吼了一嗓子。

「敢問現在的洛陽之主是誰?」

那城頭上的守將哪裏不明白是齊軍不死心,大笑著高喊起來:「兄弟們,他們覺得我們這麼多人是騙人的,告訴他們,我們是誰的人馬!」

「任城王!」

「任城王!」

「任城王!」

霎時間,山呼海嘯一般的吼聲驚天動地,不僅僅是西段外城的城牆,從城中的郭城中也發出了一般回應的呼聲,顯然洛陽城可以動用的士卒,絕不止齊軍看到的這外城人馬。

都是多年征戰的老將,蕭寶夤的舊部面色煞白,忍不住催促褚向離開。

任城王元澄在魏國的威望,大約就等同於當年的謝安在晉軍之中的威望。

在宗室遭遇大劫、剩下的宗室又在元冠受那被爾朱榮屠了一遍之後,任城王恐怕是僅有的幾位拓跋皇室血脈了。

最主要的是,他們再怎麼消息不靈通,也知道任城王是跟著葛榮舊部一起消失的,葛榮的軍隊都是六鎮軍戶子弟,那這城裏,必然還有大量騎兵。

缺乏足夠的攻城器械,又沒有充足的時間準備,面對這麼多守軍,想要攻城簡直是天方夜譚。

守城的不光是步卒和弓兵,也有大量騎兵,要不趁早離開,說不定還要被騎兵追擊。

褚向再怎麼不通軍事,也知道現在這情況不對,立刻下令離開。

「太子殿下,我們現在去哪兒?」

三萬大軍熱血沸騰的一路東進,到了洛陽城下卻鎩羽而歸,此時頗有「拔劍四顧心茫然」之感。

褚向倒還算鎮定,思忖了一會兒,嘆息道:「現在這種情況,還是先和馬文才的軍隊匯合吧……」

「那是往回走?」

幾位齊軍大臣有些不甘心。

「任城王的人佔了洛陽,沒法再往東走。南邊是白袍軍打下的城池,我們現在不好和馬文才、陳慶之撕破臉,只能往回走了。」

褚向心中煩悶,口氣也不是太好。

「否則呢,往天上飛不成?」

選擇了方向,幾萬大軍開始回撤,還沒離開洛陽城多遠,就發現被一支人馬阻住了去路。

還未反應過來,又有斥候報從洛陽城中追出來一支騎兵。

這,他們這是被包圍了?

前後夾擊?

褚向面如死灰,只能眼睜睜看著堵住他們去路的人馬中走出一位將領,手持著一把幾尺來長的大刀,彷彿關羽在世,威風凜凜地橫刀立馬,阻住了他們的去路。

「齊軍主帥何在?聽聞貴軍主以前是在馬頭城管理買賣的,出來和我做個買賣吧。」

那人聲音沙啞,帶著雄雌莫辯的磁性,抬頭向齊軍陣中看來。

褚向聽到那聲音身子就是一震,不敢置信地也望了過去。

兩人目光一遇,褚向更是頭痛欲裂。

「來將可是花夭花將軍?」

花夭顯然是早就知道了消息,提前埋伏在了洛陽城外,之前更是明明能攔下他們卻硬是放了他們過去,就是為了現在能前後夾擊。

他們的人馬和馬文才約定今日發動攻擊是臨時起意,不可能這麼快就被東邊的斥候發現,何況爾朱榮南渡一事連他自己軍中都保密,又怎麼能讓任城王的人馬提前入主了洛陽,還一點風聲都沒透露出去?

只有一個可能……

——他們早就知道了這個計劃,並趁虛而入,先行一步佔了洛陽。

「褚向,不,現在應該稱蕭向了。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花夭和褚向也算是老熟人,還曾作為同伴一起出使過建康,此時倒沒有什麼殺意,臉上甚至還帶著笑容。

「花將軍在此,那肯定與馬兄脫不了關係。」

褚向何等聰明,腦子一轉,立刻就明白了怎麼回事。

無論是他、蕭綜、爾朱榮還是陳慶之,都被馬文才算計了。

他幾乎是椎心泣血,還要強忍著和花夭周旋:「不知花將軍攔在此處,是要和我做什麼買賣?」

說話間,後方的追兵也已經趕到,領軍的竟是青州起義軍的首領邢杲。

眼見著大軍重重包圍了自己的人馬,褚向和剛才的爾朱榮一樣,隻以為大勢已去,長嘆一聲。

「聽聞蕭軍主之前俘虜了不少爾朱榮的舊部,這些人大多是我六鎮子弟,因戰敗不得不歸順爾朱榮,還望蕭軍主能夠歸還這些俘虜。」

花夭說話倒是很客氣。

「只要蕭軍主願意放還這些人,我可以放你們離開。」

剛剛俘虜的爾朱榮舊部本來就是個麻煩,還要褚向派人看管,此時可以將俘虜換一條出路,這「買賣」實在優厚到不可思議,甚至讓人懷疑是有什麼陰謀。

崔司徒和陳珂立刻出聲反對:「殿下,就怕他們收下了俘虜,卻不肯讓路,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花夭也不反駁,好整以暇地等候著褚向的決定。

「我們目前這局面,就算不歸還俘虜,難道就有出路嗎?」

褚向暗嘆一聲,抬起頭,對花將軍說:「我相信花將軍的人品,只希望花將軍信守承諾。」

花夭笑著點點頭。

沒一會兒,齊軍壓著俘虜的爾朱榮部將們過來了,亦有不少百夫長、軍主之流,其中有鮮卑人,也有高車人、羌人等等。

花夭命人將他們全部接了過去,而後並沒有耍什麼詐,真的讓開了道路。

在齊軍身後的邢杲也沒有反對,彷彿真的只是出來幫她掠個陣而已。

雖然齊軍上下戰戰兢兢,唯恐只是什麼陰謀,但既然花夭已經讓開了道路,總不能不走生路,反而走思路吧?

於是在將領們的指揮下,這些齊軍灰溜溜地從花夭軍讓開的道路旁通過,完全升不起對陣的心思。

臨去之前,也不知道褚向是不甘心,還是惱怒馬文才的「出爾反爾」,對著花夭嘲諷道:

「馬文才倒是個癡情種子,為了個敵國的女子,連自己是哪國人都不知道了。」

他這是暗諷馬文才不幫身為梁國皇子的蕭綜,反倒幫一群魏**戶謀過。

「蕭軍主也是身份多變啊,一會兒是梁人,一會兒是齊人,現在還想進洛陽做個魏人?」

論口舌,在軍中多年的老兵油子花夭也不懼任何人。

「就不知你這『蕭向』的蕭,是哪門的蕭!」

她這話原本只是諷刺他為了繼承蕭寶夤的人馬,硬是改了自己的姓,卻不知戳中了褚向哪個痛點。

只見他面如金紙,看著花夭就像是看見什麼妖怪一樣,慌張而去。

「總算是把他們嚇跑了。」

目送著他們離開,花夭挑了挑眉,問左右。

「我演的怎麼樣?」

「嘿嘿,將軍自然是威風過人。」

阿單性格憨厚,花夭說什麼都是好好好。

沒一會兒,喬扮成「追兵」的邢杲也跟了上來,看著離開的褚向,惋惜道:「可惜賀六渾不肯完全相信你的話,不願意派出所有人幫你拿下洛陽,否則現在任城王怕已經是名正言順的魏主了。」

「師兄有師兄的考量。」

花夭想到好生生的兄妹情誼現在也有了隔閡,心情自然低落。

「現在這種混亂的局勢,我僅憑和馬文才的書信,就想完全說服師兄,必然是不可能的。師兄會擔心任城王中了梁人的計謀也是合情合理。」

「他願意借給我兵馬取洛陽,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邢杲倒不是被「借出去」的人馬,而是聽聞花夭要借人,自己投奔過來的。

賀六渾帳下猛將如雲,任城王又是什麼尊貴的身份,哪裏看得上他一個造反的亂民頭子?

他看人眼光很準,認定馬文才能幹成大事,而花夭作為他的「女人」,日後也必然是水漲船高。

所以聽聞花夭要借人謀城,雖然前途未卜,他還是自請過來了。

「就怕賀六渾聽聞爾朱榮大軍敗了、元冠受果然也死了的消息,會真的派兵護送任城王來領洛陽。」

他們畢竟打的是任城王的旗號開的城門,要是任城王來,迎也不是,不迎也不是。

「再守幾天。」

花夭看著北邊的方向。

「再守幾天,就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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