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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476 欺人太甚
?從花夭招降考城羽林郎,又帶著十來萬大軍回來的時候,就已經證明了她的價值遠不止是個女將軍那麼簡單。

在這亂世之中,號召力的價值遠勝於普通的軍隊,這也是賀六渾為什麼一定要保住任城王的原因。

其實若馬文才再不擇手段點,在考城之後,為了拉攏壯大的黑山軍,順勢便應了花夭的討好定下婚約,將這些人馬牢牢控制在手裏,這才是有野心的人該做的事情。

就如同之前的北海王世子元冠受一般。

但莫名的,馬文才卻不想這麼做,不是因為士庶之別,也不是因為他對花夭毫無情意,只是覺得攙上這樣利益的婚約,既折辱了她,也折辱了自己。

其實他在笑任城王腦子不清楚的時候,其他人何嘗又不是在暗處笑他呢?

所以當任城王說著「這匹馬在參軍你這裏」時,馬文才沒有立刻反駁他的話,或是故作不屑,反倒認真地想了想,問任城王:

「殿下是想當魏國的皇帝嗎?」

這般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先是讓任城王一愣,而後大怒起來。

「馬參軍,你這是何意?嘲諷與我嗎?」

說實話,馬文才覺得和任城王說話,還不如和北海王說。

北海王父親元顥是個草包,倒磋磨的元冠受沒變成和他父親一樣的繡花枕頭;這任城王也許是其父元澄太過英明神武,倒把兒子壓得氣勢太弱,太容易被人影響。

馬文才耐著性子,瞥了他一眼,問道:

「北海王在汴水登壇祭天,眼見著隨時就要入了洛陽,真正稱帝。他曾以『後位』相許向花將軍求親,當時花將軍笑對『北海王先入了洛陽再說吧』,拒絕了北海王的親事,敢問任城王哪裏來的自信,花將軍會應允你的親事?」

任城王目露愕然,他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但也聽得出馬文才話語中的淡淡嘲諷。

馬文才不願和他扯破臉,卻也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好脾氣的。

「即便如此,這位『陛下』也還未曾衝到我的面前,讓我把馬給花將軍還回去呢,任城王又是以什麼樣的身份請我如此做呢?」

「那馬參軍呢,是仗著自己次等士族出身的身份,還是蹭著主將一路大勝的功績,所以不把我們魏國最驍勇的將領看在眼裏?」

到這一刻,任城王元彝也表現出了他為「王」的風範,毫不避讓地與馬文才針鋒相對:

「無論是黑山軍,還是六鎮子弟之中,都有花將軍與馬參軍有私情的傳言,甚至有人說為了討好你,花將軍暗地裏甚至已經投靠了梁國,為梁國的勢力奔走作戰。」

「她明明是我魏國最忠誠的勇士,曾為保護山河出生入死,也為匡扶王室手刃奸逆,那如今又是為什麼要承受這樣的詆毀呢?」

元彝眼含厲色,彷彿冥冥中有一位長輩俯身在探看著人間:「哪怕是為了私情,那私情也要有值得付出的地方,可馬參軍似乎連是不是私情都不願給她罷?倒好似我六鎮好女卑賤起來了!」

這下,輪到馬文才愕然了。

聽這話中的意思,不像是北海王那樣出於「情敵」的炫耀和敵意,倒像是為家中受了委屈的女郎撐腰來了?

若是北海王那樣的挑釁,馬文才真的不怕,可任城王如此光明正大的唾棄他的「渣爛」,倒讓馬文才眼中閃過一絲狼狽之色。

「好讓馬參軍知道,無論是元冠受也好,還是我也好,哪怕是出於花將軍身上其他的價值,但我們虛位以求之心卻不是作假,因為她值得我們用這樣的珍重對待,哪怕是出於利用,至少我們願意付出……」

元彝對著馬文才沉默不語的態度,嗤之以鼻道:

「可你呢?」

「你明明知道那匹馬是什麼意思,也知道花將軍幫你們要承擔什麼樣的口誅筆伐,卻既不願意給出回應,又不願歸還她的家傳寶馬。難道我對你『不合時宜』的疑問不應當麽?!」

這一聲痛斥之下,馬文才徹底啞口無言。

他自幼時重生,看人待物便帶著「先知」的目光,從小就極有主見且有能力,無論是不去國子監而就學會稽學館也好,父母都無法干涉他的決定。

等他入了京,成了天子門生,他也越發習慣了什麼事情都自己決定,絲毫不顧及旁人的目光。

他覺得他與花夭的事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所以一直有種心照不宣的曖昧和距離,卻忘了花夭不是重生來的,也沒有先知先覺的步步為營,在旁人的眼裏,也許那些「心照不宣」,都是鄙薄侮辱人的借口。

也難怪母親竟然會用那樣的表情、那樣的語氣,勸告他對花夭「好一點」。

這讓馬文才心情複雜,原本對任城王高高在上和嘲諷的顏色也頓時一斂,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匹大宛馬的祖先,是我先祖賞賜為國作戰的花木蘭將軍的,代表著花家的忠誠和勇敢,這匹馬,無論是對花家還是對我們這些宗室,都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歷經數代,花家還未有贈出寶馬卻慘遭背棄的事情,希望馬參軍不要讓人失望罷!」

好在任城王性格並不強硬,他對著馬文才連番質問後,丟下這句話,便拂袖而去。

唯留馬文才眉頭緊蹙,心旌動蕩。

***

從馬文才的地方出來,任城王長舒一口氣,轉身去了賀六渾的居處。

「殿下辛苦了。」

賀六渾早就等候多時,見他入內,立刻起身相迎。

「那馬文才如何回應?」

「他沒說要還馬,也沒說不還。」

任城王又再三嘆息,惴惴不安道:「我們這麼咄咄逼人,不太好吧?現在我們留在滎陽,馬文才才是主事,得罪了他……」

他剛剛倒是氣魄驚人,但一有了倚靠,就又軟和了下來。

「何況就算是花將軍那邊,也不見得就願意我們這樣逼迫給個名分吧?」

當時他被花夭一路保護著從祭祀之中逃脫,雖然相處時日不長,但也看得出對方是個極有主見的人。

而且對這世俗規矩嗤之以鼻,否則也不會以女子之身從軍了。

「這不是咄咄逼人,只是那馬文才城府太深,不這樣逼迫,很難看出他的想法。」

賀六渾卻一點都沒有不安之心,反倒對小王爺循循善誘,儘力安撫:「何況殿下,我這全是為了你好。」

「為我好?」

任城王憂心忡忡。

「我只怕,我們在滎陽城會更加尷尬。」

「殿下,陳慶之和馬文才畢竟是梁國人,如果想要拉攏他們,光靠功名利祿是不夠的。北海王元顥也算是一方人物,在梁國說死就死了,那元冠受被他們玩弄於鼓掌之間,您在魏國雖然有著名望,可在這些梁人眼裏又算什麼呢?」

賀六渾說道:「梁帝派白袍軍送北海王入洛,如今入洛就在眼前,一旦北海王入了洛陽,兩方的矛盾必然就要激化,我不信白袍軍千裡迢迢一路征戰毫無目的,既然他們能扶持北海王,那為什麼不能扶持殿下呢?」

「那我如今更應該搶先入洛陽啊!」

任城王明顯對自己要盤踞滎陽不滿,「等元冠受入了洛陽,我豈不是更被動?」

賀六渾心中隱約升起一陣失望。

他原以為這些天潢貴胄會比葛榮之流的邊野莽夫要聰明的多,也對輔佐這樣的人物有所期冀,然而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這位任城王除了比葛榮要聽話一些,甚至還不如葛榮有魄力。

別的不說,當時若是他勸諫葛榮趁著兩軍焦灼取了長安,葛榮必定二話不說就下令強攻了,哪似這樣錯失良機後又埋怨他現在不願入洛陽。

「殿下,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初我勸說陛下入洛陽,是因為洛陽空虛,爾朱軍和北海王軍都分身乏術,您又是名正言順的拓跋血脈,可謂佔據天時地利人和……」

他嘆息,「但現在陳慶之的白袍軍氣勢正盛勢如破竹,連洛陽城裏爾朱榮立的皇帝都害怕他的名聲逃了,就憑你我這幾萬沒有後援的兵馬,根本沒辦法和北海王的聯軍相爭、搶先入洛啊。」

「何況……」

賀六渾又嘆,「那洛陽城現在不過是一座空城,誰要搶先進去拿了那個位子,誰才是真的倒霉鬼。」

任城王終於打起了精神,耐性地傾聽。

「朝廷前後派了三十萬兵馬去圍剿北海王的軍隊,結果滅的滅,降的降,現在洛陽已經沒有可守城的軍隊了,但爾朱榮的主力部隊未傷根本,隨時都可能南下收復洛陽。」

這也是讓賀六渾最忌憚的一點。

「北海王自己沒有戰功,而他幾乎是完全靠著陳慶之和白袍軍回到洛陽的,即便他入了洛陽,他這樣的立身方式也不會得到魏國上下的擁戴,甚至會被朝臣懷疑他已經成為了梁國的傀儡。」

「在這種情況下,他若想獲得國中的支持,就必須疏遠白袍軍,甚至想辦法將白袍軍『留下來』,以彰顯自己並未收到梁國控制的立場……」

任城王「啊」了一聲。

相比較之下,他倚靠六鎮兵馬起事,確實更符合魏國以武立國的規則。

「您想一想,白袍軍豈是能任人卸磨殺驢的?別人不說,就那馬文才,年紀輕輕卻手段老辣,滎陽一戰除了白袍軍和白袍軍相關的人馬,能有誰在他手裏得了好處?等元冠受一疏遠、敵視白袍軍,他離取死之路就不遠了。」

賀六渾此時對馬文才的欣賞,完全不似之前在馬文才面前時表現出的「挑剔」。

「離了白袍軍的元冠受,又能算什麼?爾朱榮只要大軍一至,洛陽城便又要改了姓。」

「那我就只能等嗎?」

任城王倒是不缺耐心,就是眼看著洛陽如此被折騰,心裏有些不好受罷了。

「耐心等吧,等一個切入的契機。梁國人來魏國絕不只是來行善而已,至少那馬文才野心勃勃,不像是個能居於人下的。我方才說了,如果元冠受一生了卸磨殺驢之心,白袍軍要麼便換個扶植之人,要麼便撤軍南回,無論是哪一種,對我們都有好處。」

賀六渾想起這幾年名聲鵲起的「黑山軍」,他們對馬文才如此尊敬,讓他懷疑馬文才對魏國所圖不小。

「您也是拓跋宗室,且名望德行比北海王更高,要白袍軍想在魏國換個扶植的對象,藉著我那師妹的關係,殿下比那偽帝要更合適;」

他自傲地一笑,「比起元冠受那些草包,擁護您的六鎮兒郎可要驍勇善戰多了,只要那馬文才不是傻子,就該明白和我們合作要比元冠受那懦弱陰險的小人是更好的選擇。」

「您此刻不必像元冠受那樣,太過討好那些梁人,適當的保持風骨,反倒讓旁人更看重您一些,也不至於被人當成元冠受一樣的『梁國傀儡』。」

賀六渾在接人待物上,堪稱「大家」,此時對任城王的教導,也可謂是苦口婆心。

「以我多年的經驗,馬文才看起來對花夭不似無情,你我只要擺出娘家人的氣勢,馬文才自然會心虛,想辦法彌補花夭多一些……」

「您表現的越有情義,越因花將軍而對他充滿不悅,世人反倒越會高看您啊。」

見任城王要反駁什麼,賀六渾知道他想說什麼,搶先道:「我這並不是教您什麼虛偽的待人手段,而是教您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要以『主君』的要求看待自己。」

「您的先祖太武帝曾說,『我維護麾下勇士的尊嚴,因為勇士的尊嚴,便是主君的尊嚴,也是國家的尊嚴』,您要謹記啊。」

任城王頓時面紅耳赤,一揖到底。

「將軍不愧是名臣之後,小王自愧不如,還望將軍以後多多教我。」

在這一點上,小任城王確實要很讓人省心,比起很多剛愎自用奢靡無度的拓跋宗室,元彝繼承了其父善於納諫、勤奮節儉的風格,這也是為什麼他有時候缺乏決斷,賀六渾卻依舊願意輔佐他的原因。

只是他畢竟是六鎮邊將,對於魏國後來的漢化之風帶著深深的成見,所以在平日的教導中,有意無意的用太武帝拓跋燾的言行潛移默化地改變這位宗室的觀念,想要恢復鮮卑舊製時軍人的榮光。

賀六渾將任城王扶起,以下臣自居,不敢受這一禮,但任城王對他十分尊重,執意要用老師的禮節待他,讓賀六渾心中也一片滾燙。

他心情愉悅,便不免又多說了幾句。

「我那師妹與我從小交好,我現在離了葛榮軍,無論是出於懷朔同鄉的情誼還是我們的私交,她都會多照拂我們一點。哪怕沒有這層關係,我看著她長大,她和我的妹子並沒有什麼區別,我也並不願看著自家昔日赫赫威名的女英雄被馬文才就這麼耽誤了……」

賀六渾的眼中隱隱有著不悅。

「至於黑山軍,此番援救有功,而我們又是黑山軍請來的援手,只要有了這層香火情,馬文才必要維護花夭,北海王再怎麼不願我們留下,也沒辦法當面說出來。」

在本質上,他和馬文才個性相似,會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

「白袍軍人數還是太少了,這沿途的重鎮,如睢陽、滎陽,總要派兵把守,到時候我們幫白袍軍守住滎陽,陳慶之和馬文才總要承著這份情,比起北海王那些不知什麼時候反水的人馬,至少我們還要更可靠些。」

任城王懂了。

他們原本就是奔著滎陽而來,時至今日,賀六渾還是沒有失了據守滎陽之心。

「爾朱榮立的少帝並不是個懦弱無能之人,我看國中應當還有不少人期許他的作為,元冠受想要名正言順,不會一帆風順,所以您也別急……」

他笑道,「滎陽城堅不可摧,城中又多是軍戶,以您的威望,可保城中不亂,而我們帶來的軍隊,足以保證滎陽不失、白袍軍留有退路。洛陽無論最後落入誰手,我們佔據地利都進退可依。」

「時間還長著呢,爭這一時的帝位,又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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