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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馬文才》444 歃血為盟
花夭說出那句話時,存的就是挑撥的意思,但她沒有想到,這位一直逆來順受的王府世子居然會這麼心狠手辣,不過才半個多月,他就已經完成了從世子到王爺的「過程」。

雖然馬文才說話時語氣淡淡,但是花夭還是從他的語句中察覺到了他的不悅,就在察覺到的下一刻,花夭把自己的手指頭割傷了。

馬文才畢竟不是什麼深情款款的男人,看到花夭手指劃傷了也只是眉頭皺了一瞬,遞出一條幹凈的帕子。

「這麼激動做什麼,他這王爺我們的陛下封了不算,得回到魏國得到承認才行。」馬文才嗤之以鼻,「恭喜你,又有拖延的借口了。」

如果祝英台在的話,她會很小心地提醒花夭,當馬文才用這種彆扭又陰陽怪氣的語氣說話時,就代表他其實心裏特別生氣。

可惜此處沒有祝英台,所以花夭只能聽出馬文才對這位覬覦「黑山軍」的世子非常的有意見。

武人在生死之間鍛鍊出的直覺讓花夭下意識地選擇了轉移話題。

「那個,你娘拉著你說了什麼?你沒跟家裏人說過你要做的事嗎?」

花夭從不和家人隱瞞自己的行蹤和計劃,但在馬文才這裏,似乎是完全不一樣的。

馬文才想起剛剛他娘反覆叮囑的東西,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語氣硬邦邦地回答:

「你我情況不一樣。你是軍戶,而我們家世代為官,榮華富貴皆繫於廟堂和皇權之上,我阿爺可能知道我所圖不小,卻不希望我走上其他路子,知道多了反倒更讓他們不安。」

他看了眼花夭。

「何況我說的也不是假話,我的白袍軍在魏國不會有危險。」

這是他第一次用「我的白袍軍」這樣的句子,語氣篤定而自信,讓花夭擦拭手指的動作突然一頓。

「對這個天下而言,幾千騎兵的力量太小了!」

花夭知道這番話說出來實在讓人喪氣,然而出於「盟友」的義務,她卻不得不潑這道冷水。

即使加上黑山軍,兩方的人數也不過萬餘。

萬餘騎兵,在梁國可能算是數量龐大,可莫說在魏**中,便是北方起義的軍隊,輕而易舉便能聚集起十幾萬的騎兵。

「千裡之堤,毀於蟻穴。」

馬文才微微一笑,「我之所長,從來不在帶兵打仗,而是借勢而為。」

花夭漸漸坐正了起來,腦中靈光一閃。

「所以你讓洛陽的遊俠兒給我送信,讓我在洛陽亂時藏起『蕭綜』,是為了這個?」

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關節,一下子就明澈了起來。

「你知道洛陽的消息一斷絕,梁帝一定就坐不住了,必定是要用各種理由把白袍軍送入魏國的,所以你才搶佔先機,先讓我將蕭綜護住?」

「怪不得,怪不得你能那麼光明正大的搜捕禮賓院,你是讓皇帝誤以為我是蕭綜,哪怕可能不大,愛子心切的皇帝也甘願一試,甚至感激你……」

花夭越想越是心驚肉跳,為馬文才算計人心的本事,也為他「順勢而為」的機變。

這四個字說來容易,可他馬文才用的卻是全天下最有權勢的人,而且能讓對方心甘情願且心懷感激的利用,簡直是妖孽一般的算計。

「一開始,我也並沒有謀劃那麼多,只是想著竟然連你都無法把消息傳過來,洛陽必定有了什麼變故。」

馬文才見她神情越來越駭然,顯然是陷於腦補之中,不由得曬然,「我這幾年收穫頗多,皆受益於蕭綜陷於魏國,一旦真讓人趁著魏國動亂而把蕭綜救了出去,那陛下就該卸磨殺驢了……」

「便是為了我和我手下那麼多人著想,蕭綜也一定不能逃出洛陽。只不過恰巧那時你在洛陽,那信又送到你手裏罷了。就算信沒送到你手中,我也有其他法子讓他出不來。」

馬文才嘆息道:「我這般謀劃,並不是想與魏國為敵,也不是想反叛出大梁,而是在兩國之間,尋找一處可以發展之地而已。」

他對現在的局勢看的也很透徹。

「現在北方已亂,南方因為儲位不穩,動蕩也就在眼前。你且看,最多不出十年,南北便俱要分崩離析,天底下的聰明人無不在摩拳擦掌,甚至推波助瀾,要在這變革之中趁勢而起。」

這一刻,馬文才野心勃勃,目光迥然,哪裏有剛才那彆扭的樣子?

「你有剷除奸佞之名,我有手握軍隊之實,看起來似乎風光無限,然而若不能在即將到來的動亂前佔據先機,日後便只會落得個大浪淘沙、山河日下的結局……」

「你那群所謂的『好兄弟』,只會變成被人利用的走狗;而我苦心經營的『白袍軍』,隨時都有可能就地解散,我那些健壯的兒郎,則會變成之前那種像是豬狗一般苟延殘喘的蠢物……」

「在亂世中身不由己的百姓,甚至連豬狗都不如。」

他如今已經二十多歲,早已經褪去了少年時的衝動和毛躁,即使說的是如此讓人熱血沸騰的話語,依然用的是一種鎮定而冷靜的語氣。

這比慷慨激昂的句子更有說服力。

「我有窺見隱患的先見之明,亦有扭轉局面的實力和準備,更有步步為營而佔據的無數先機,既然我有一拚之力,為何不能成為擊潰千裡之堤的那個人?」

一陣沉寂過後,花夭明白了她的意思。

於是花夭拿起手邊已經放下的小刀,在自己的手背上重重劃了一記。

她用馬文才的帕子浸滿了自己的鮮血,以鮮卑人的獻禮之姿,將血帕雙手奉上。

她雖不喜政治,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莽夫,馬文才一直以來在謀劃的事,她雖無法窺見全貌,可也有所察覺,並為那隱隱露出的冰山一角而震撼。

她毫不懷疑,如果真有他口中那種「即將到來」的變革,馬文才不但能夠佔據先機,甚至能在滾滾的亂世中創造出一番不世的功績。

但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若說梟雄,她的師兄賀六渾歡絕對算得上她平生僅見的人物,而那個攻入魏都、血洗洛陽的爾朱榮,雖人神共憤,也算得上是用兵上的奇才。

然而這些她見過的諸雄之中,稱得上「英雄」的,卻唯有任城王元澄和面前的馬文才二人。

他們都知難而不畏難、待人以誠而不以謀,也許因為出身,都或多或少有些高傲,卻從未將麾下的部屬看做豬狗牛馬一般,也不曾因為身居高位,而無視來自底層的吶喊。

她曾無比的蔑視北海王世子,因為後者有窺見危險的智謀,也有改變局面的身份和實力,然而他選擇的是束手旁觀、倉皇而逃。

這樣的馬文才,才值得她「歃血為盟」。

馬文才接過了染滿鮮血的錦帕,捋起自己的袍袖,露出一段線條明快、肌理分明的手臂。

他從腰間拔出佩刀「照淵」,在自己的上臂上亦劃開一刀,將血帕的另一側也染滿了自己的鮮血。

鮮紅的血液被厚密的絲帕貪婪的一飲而盡,兩人的鮮血漸漸匯聚在一起,在絲帕上蜿蜒擴張、旖旎交纏,最終交織成一副讓人蕩氣迴腸的圖畫。

「以血為誓,無論何時,我必不會負你。」

馬文才緊握著那方血帕,上前一步,將花夭擁入懷中,以手拍擊她的右後肩膀。

花夭用鮮卑禮節奉之,他便也用鮮卑人的禮節回之。

和花夭那些「兄弟」不同,馬文才的懷抱堅實卻不強硬,帶著他一貫的彆扭體貼,她的鼻端甚至還能輕嗅到一陣淡淡的松香之氣。

她的心無端地跳動了幾下,原本該也提上來拍擊他後肩的手,竟遲疑了幾分,才攀上他寬厚的肩背,緩緩地拍擊了幾下。

而後,她便感受到對方那虛虛貼著的胸膛上突然傳來一陣震動,馬文才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耳邊越發的勾人心弦。

「相信我,比起當那勞什子小王爺的『王妃』,我交託與你的信任和盟約,更值得你期待。」

***

安撫完了自己的「後院」(?)後,馬文才又忙碌幾天,才完成了白袍軍出征前的所有準備。

為了在道義上獲取支持,護送北海王北上的規格和聲勢極為盛大,不但皇帝親率百官與百姓十裡相送,連白袍軍也俱是銀甲白袍、全副武裝,騎乘著河西之地出產的寶馬,儼然一副英武之師的模樣。

相對於百官的「依依不捨」,建康百姓的離別之情才稱得上是情真意切,有些小娘子甚至高喊著白袍軍中某些「明星騎手」的名字,哭嚶嚶的跟隨了十幾裡,而出城時百姓們饋贈的禮物,更是不計其數。

這幾年來,牛首山大營一直是建康百姓工作之餘放鬆身心的去處,每月一次的賽馬盛事不說,就連牛首山大營內外也因此有了成規模的集市,京中權貴富豪想要購買馬匹、馬具,甚至為自家駿馬配種,都有了可尋之地。

對於許多百姓來說,因為賽馬會而衍生的食肆、鋪集,還有那每月一次的「賭馬」盛事,都讓他們擺脫了乏味而貧瘠的生活,牛首山大營裡那些日漸闊綽的白袍軍更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如今白袍軍走了,隻留下一座空蕩蕩的牛首山大營,和一段有關健勇們的傳說,想來短時間之內,建康百姓還難以調節這樣的空虛。

面對這樣的「熱情」,白袍軍的騎兵們也是感動異常,有些曾是魏國人的士卒想起過去的日子,甚至淚灑衣襟,尤為不舍。

如今已經升為北海王的元冠受並沒想到白袍軍在梁國如此受擁護,此時也不禁驚訝萬分。

然而再看白袍軍軍容齊整、甲胄俱全,即使是一直被低氣壓籠罩著的魏國人隊伍也不由得精神一震,對這次北上之心升起了許多信心。

建康範圍之內不得縱馬,即使白袍軍是騎兵也不可以,隊伍只能騎著馬慢行出城,在官道上緩緩前行。

在所有人俱是騎馬的隊伍之中,夾雜著一輛顯眼的馬車,引起了不少人的好奇,議論紛紛。

「那個馬車裏是什麼人?是北海王的女眷嗎?」

「不是,聽說是受了重傷的魏國將軍,陛下特地關照,要好好照顧的。」

「咦?我怎麼聽說是魏國的什麼公主?」

「我聽說好像是白袍軍的什麼將軍?」

送行者的議論紛紛並不能驚動在馬車上靜養的花夭,事實上,這還是她第一次躺在馬車裏出征。

馬車裏還坐著一身官服的徐之敬。

他是白袍軍這次的軍醫,領了太醫局七八個太醫生一起隨軍北上,名義上是為白袍軍醫治,實際上是蕭衍不放心自己的兒子,擔心他的身體情況,所以才賜下各種貴重的藥材和葯散,讓徐之敬跟著白袍軍一起前往魏國。

徐之敬曾經作為使者出使過魏國,又曾是蕭綜的長史,皇帝對徐之敬十分放心,也尤為看重。

白袍軍和北海王等人更是不用說,此去前路迢迢,隊伍裡有個擅醫者相隨,自然是人人慶幸。

正因為如此,他成了「重傷在身」的花夭之外,另一個可以坐車的人。

徐之敬看了眼車中的各項佈置,尤其是包裹著整個車廂裡的裘毯,不由得嘖嘖稱奇。

他和馬文才相交已久,即使是祝英台和傅歧這樣和馬文才過命的交情,也沒有被馬文才這樣對待過。

但他也不會和旁人一般,覺得是花夭和馬文才有什麼私情,而是下意識的覺得花夭身上一定有什麼馬文才值得重用的原因,甚至不惜讓她帶著傷千裡迢迢前往洛陽,還請他一路照看。

想到這裏,徐之敬忍不住好奇馬文才能為花夭做到哪一步。

於是他對著騎馬的馬文才招了招,將他叫了過來。

馬文才騎著的正是大黑,它從車窗裡看到裏面坐著的是花夭,立刻迫不及地的用頭拱著車窗,想把腦袋伸進去。

花夭被它逗得哈哈大笑,馬上的馬文才也有些狼狽,好不容易安撫完了馬,就聽見徐之敬說:

「再過幾天便能路過茅山,茅山上的陶弘景真人最擅理氣之法,聽說你已經送了信給山上的祝英台,我們是不是在茅山腳下盤桓幾天,先試試看能不能把花夭身上的暗傷給去了?」

「真的?」

還未等馬文才表態,就聽得車廂旁響起一聲輕喝。

小北海王帶著歡喜的神情,喜不自禁地湊了過來,對著車廂裡的花夭露出一個「你知我知」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事不宜遲,立刻前往茅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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