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理直氣壯的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看來你是李蒙南本人沒錯了。」陳玲玲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拍拍她那並不飽滿的小胸脯。

李蒙南捂著心臟作中槍狀：「你這話好惡毒，是誰告訴你的這個判定標準？」

「優優姐啊，她說若論臉皮厚，全校恐怕找不出一個能比過你的人了……」陳玲玲繼續一臉呆萌的神補刀。

「等等，我覺得我們需要求同存異一下，關於我臉皮厚度的科學探討咱們可以以後再進行……想必你也應該發現某些異常了，能不能給我講一下現在的情況？」

從意識世界的時間流逝速度來計算，陳玲玲至少已經在此度過一個小時，甚至幾個小時以上了，李蒙南需要儘快從她口中獲取有關這個世界的更多信息。

「哦？有不正常嗎？」陳玲玲疑惑的打量著四周，用不確定的語氣喃喃道：「好像是冷清了點……人都睡了嗎？」

「你不會什麼也沒發現吧？」李蒙南徹底被陳玲玲的遲鈍打敗了。

陳玲玲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頭，道：「我剛才一直在睡覺啊……社長她們那什麼招靈儀式太無聊了，而且半天也沒招出什麼東西來，看著看著我就睡著了。再醒來發現屋裏沒人了，出去找了一圈就碰到一個，然後回來就看到你了。」

「哦？這麼說除了我以外，你只見到了張狗蛋同學一個人？」李蒙南捏著下巴作沉思狀。

「那個，其實我叫……」路人甲慢吞吞的舉起手。

「沒錯！名字只是個代號！張狗蛋同學，你有這種灑脫的心態很好。」李蒙南依舊不想費腦子去記一個路人甲的名字，「那麼，張狗蛋同學，能不能麻煩你為我講解一下，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其實我叫……」

路人甲同學還試圖強調自己並不叫做什麼張狗蛋，不過見李蒙南和陳玲玲二人似乎誰也沒有在意這個問題的意識，低聲嘟囔了兩句便不再提了，反正從來沒人記住過他的名字，他早已經習慣了。

有人生來當主角，自然就要有人當龍套，世間之不公莫過於此。

「今天，我們社長召集我們不科學社所有成員在610寢室進行招靈儀式，想看看能不能招出紅衣學姐的魂魄，順便搞清楚她當年自殺的緣由。

招靈儀式的所有陣法和咒語都是社長從家傳的一本古書中找到的，有沒有效果大家都不清楚，反正招靈儀式進行了很久都沒有動靜。

再後來，我們聽到走廊裡很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社長吹熄蠟燭讓我們不要出聲，以免被人發現。

再再後來，反鎖的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撞開，緊接著所有人都消失了。

我很害怕，沒敢在這間寢室裡繼續待著，就想出去看看，找了一圈發現不但宿舍樓內沒有人，就連整個校區好像都沒有人。

外面太黑太嚇人，我沒敢繼續往外走，就想著先找個地方待到天亮再出去看看是怎麼回事，然後就遇到了陳玲玲，再然後的事情就像她說的那樣了。」

大概是因為遇到了兩個活人，張狗蛋同學那蒼白的臉色緩和了不少，說起話來從一開始的結結巴巴也逐漸變得利索了，看得出他之前一個人被嚇得不輕。

「原來是這樣。」

李蒙南略作思索，已然明白了此刻面臨的處境。

真正高明的幻術師，會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入夢，絕不會留下這麼明顯的破綻讓入夢者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在原來的那個世界。

之所以會出現空無人煙的校園這種詭異情況，明顯是那個艾娜構造夢境能力不足造成的，以至於虛構生命體的出現比自然環境慢了半拍。

至於不科學社其他人的去向，李蒙南一點都不擔心，他們其實並沒有失蹤，而是還在進入這個意識夢境的路上。

就像人睡覺有快有慢一樣，除非是被極為高明的幻術師操控，否則進入意識夢境的次序總會有先有後。

想要脫離這個由艾娜操控的夢境，趁著此刻整個夢境還沒有被構築完整，漏洞通道多如牛毛之際，無疑就是最佳時機。

可他這次進來並不單純僅僅只是為了抓捕艾娜，還要將被卷進其中的學生儘可能一個不落的全都帶回去，因此在所有人沒到齊之前，他就只能坐視這個夢境被艾娜逐步完善了。

「李蒙南，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與始終惴惴不安的張狗蛋同學不同，李蒙南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這種淡定的態度引起了陳玲玲的好奇。

「我確實是知道一些，但還是等所有人到齊了再說吧。」

李蒙南找了一張還算乾淨的床鋪，吹去表面的浮灰坐了上去，倚著床頭閉起雙眼假寐。

夜還很長，而且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時間在壓抑的沉默中一分一秒的度過，除了李蒙南，其餘兩人也沒那麼粗的神經能在這種詭異的環境下睡過去，只能圍坐在一起點著蠟燭打撲克消磨時間。

沒錯，是點蠟燭，不僅僅是他們所在的寢室，整個學校，乃至尚在成型中更遠處的世界都沒有任何燈光。

天色逐漸放亮，東方的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三人所在寢室的走廊外開始出現悉悉索索的人聲，並逐漸變得愈發清晰喧鬧。

李蒙南睜開眼，面色變得無比凝重。

整個夢境終於完整了。

「哦？人都睡醒了嗎？困死我了，趁著還沒開始上課，得趕緊回去補個覺……」不知何時趴在桌上睡著的陳玲玲被走廊內的人聲吵醒，揉揉眼睛迷迷糊糊的起身就往外走，還不忘好心的推醒某位路人甲同學，打著哈欠道：「張狗蛋，你也別睡了，趁著這會兒出去打飯的人多，趕緊下樓吧，不然被舍管阿姨抓到你可就慘了。」

「我真的不叫張狗蛋，我的真名是……」

張狗蛋同學打算去更正陳玲玲對於他名字的錯誤認知，突然身體猛的一個激靈——就在他剛剛眨眼的瞬間，房間內居然憑空出現了五六個人，正是他們不科學社的全部成員。

「社長！你們終於出現了！」

張狗蛋激動得熱淚盈眶，終於找到組織了，這一晚上他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哎？你不是那個……對了，你叫什麼來著？」

不科學社的社長是個扎著兩個麻花辮的矮個子女孩，鼻樑上嵌著幾個淡淡的雀斑，算不得難看，也算不得好看，戴著一副扁平的黑框眼鏡，頗有些文藝女青年氣質。

對於眼前這個激動得似乎難以自已的男生，她隻覺得有點眼熟，知道對方是社團中的成員之一，但卻怎麼也想不起對方的名字了。

「我是張狗蛋……呸！我不是張狗蛋！我是……」路人甲同學已經被李蒙南和陳玲玲一口一個「張狗蛋」給徹底拐溝裡去了。

「咦？奇怪！剛才還是深夜，怎麼突然間天就亮了？難道說……我的招靈儀式成功了？」

女社長已經完全沉浸在招靈儀式「成功」的狂喜之中，完全沒有聽到某位路人甲同學的自我介紹。

不科學社的其他人此刻也察覺到窗外天色的不正常「快進」，聚在一起或興奮或疑惑的低聲討論起來，顯然也認為是他們那所謂的招靈儀式起了效果。

站在角落中的李蒙南並沒有急於開口指出他們的錯誤認知，只是抱著雙臂靜靜的打量著房間內的每一個人。

除了他自己以外，此刻房間內一共有八個人，男三女五，而且神奇的是絕大多數他都認識。

三個男生分別是代號「張狗蛋」的無名路人甲兄、曾經在開學時因米妮與他爭風吃醋過的「蛋疼哥」石泰山，還有不久前在美食街燒烤攤險些被B社會用空酒瓶砸成狗的「八極拳高手」吳銘遠。

五個女生則是目前尚不知其姓名的文藝范女社長、608寢室四大美女其中的「嘉欣」余美辛和「志玲」陳玲玲、之前被艾娜劫持為人質的同樣不知名女生路人乙，以及曾兩度被李蒙南看光身體的大小姐莊佳。

如此豪華的「熟人」陣容簡直堪稱李蒙南的「熟人集中營」。

不科學社果然不科學。

「李蒙南，你……你怎麼也在這裏？」

所有熟人當中，尤數莊佳莊大小姐對李蒙南的出現最為敏感，不過這也不奇怪，從時間上來算，這位大小姐的屁股估計現在還疼著呢。

李蒙南笑了笑，並沒有回答這位傲嬌大小姐的問題，伸出雙手用力拍了兩下，清脆的巴掌聲立刻吸引了房間內所有人的注意。

「女士們先生們，雷迪森AND鄉親們，歡迎來到『夢境世界大冒險』！相信此刻很多觀眾朋友們剛剛打開電梯，不過沒關係，看看你們身邊這些不靠譜的夥伴，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你不是一個人！」

李蒙南激情四射的演講立刻引來了一片……看精神病人般的眼神。

「好吧，掌握真理的人在最初往往都會被當作瘋子，還好大家都是文明人，我不必擔心被架火上烤成啃的雞豪華午餐……」

「有病。」

莊佳言簡意賅的給李蒙南此刻的表現下了個極為準確的定義，毫不理會還在滔滔不絕的李蒙南，抬腿就要開門離開房間。

嘩啦——！

李蒙南一腳把面前的凳子緊貼地面踹到門口，準確無誤的抵住大門。

「耐心是一種美德，耽誤各位幾分鐘時間，等聽完我接下來的話再走也不遲。」

李蒙南走上前踩在板凳上，剛好可以讓房間內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臉。

「李蒙南，你到底想說什麼？」石泰山不耐煩道。

雖然他早已另覓新歡，但當初被李蒙南「一擊碎蛋」的恨意是沒那麼容易消退的。

「說真的，我一直覺得，你這隻大猩猩能混進女生寢室而不被舍管阿姨發現，還真是一件不科學的事。

當然，這並不重要。

言歸正傳，或許你們不會明白，你們丟失的那段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也不想強迫你們必須相信我，但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請記住我接下來要說的話。」

說到這裏，李蒙南有意停了停，凝重的視線逐一掠過眼前這些或憂心忡忡或不以為然的面孔。

「因為某種不可抗力因素，你們被牽連卷進了某人構建的意識世界……是的，這裏並不是你們原來所在的現實世界，儘管看起來可能毫無區別，但這裏確實已經是另外一個世界。」

李蒙南這番話的信息量極大，而且完全脫離了絕大多數人類固有的世界觀，除了親身經歷過「無人之夜」的陳玲玲和李狗蛋同學，在場其他人根本就沒人相信這些話。

「不是原來的世界？你是說，我的招靈儀式出了問題，將我們這些人傳送到了一個與原世界極為相似的平行世界嗎？」

到底是不科學社的社長，那麻花辮文藝女倒是對李蒙南這番說詞產生了極為濃厚的興趣，儘管在理解上可能有些許偏差。

「不，這裏不是平行世界，而是意識世界……你們可以理解為這個世界僅僅只是一個無比真實的夢，而你們則被困在這個夢境當中。」

指望這些滿腦子都是靈異學說的傢夥理解什麼叫做「意識連鎖」什麼叫做「深層潛意識夢境」顯然是不現實的，李蒙南只能用儘可能通俗易懂的方式去解釋。

「故事編得不錯，可惜今天不是愚人節。」

石泰山粗魯的一腳踢翻堵在門口的凳子，拉開寢室大門走了出去。

其他人對於李蒙南的不信任雖沒有石泰山表現得那麼明顯激烈，但卻也在之後跟隨著石泰山逐一離開。

不過讓李蒙南感到意外的是，那個不科學社的女社長居然留了下來。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蔡瀾子，是不科學社的社長。」麻花辮文藝女向李蒙南友好的伸出手。

「李蒙南。」握過手後，李蒙南笑了笑，「你的名字還真不是一般的好記，新聞聯播裡經常可以聽到……」

「菜籃子嘛，以前很多朋友都這麼調侃……沒辦法，爸媽給起的名字，改不了了，不過忽略掉另外那層意思，我還是覺得這個名字挺好聽的。」

這個蔡瀾子的性格很開朗外向，也很健談，完全沒有搞靈異研究那種陰惻惻的感覺。

當然，所謂「陰惻惻」也只是李蒙南的想像，人家這就是大學社團的社長，又不是死靈法師。

「你相信我剛才說的話？」李蒙南好奇道。

「完全不相信。」蔡瀾子笑吟吟的看著李蒙南，「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至少，我覺得你很有想像力啊，很適合加入我們不科學社……」

李蒙南無語的搓了搓額頭，他就知道沒可能這麼簡單。

……

意識世界的存在基礎源於「真實」，一旦失去「真實」這一基本規則，整個意識世界就會出現嚴重的動蕩，甚至是崩塌。

而對於此刻的李蒙南來說，這一基本規則最直觀的體現就是——餓。

沒錯，儘管本質上他現在只是一種意識體形式的存在，但他依舊會像在現實世界一樣有餓的感覺，而且這種「餓」在「真實」規則下同樣可以對他的「身體」造成影響，嚴重者甚至可以導致真正的死亡。

簡而言之一句話——該吃飯了。

「要去一起吃點東西嗎？我請。」

李蒙南向寢室內僅剩的三人發出了早餐邀請。

意識世界中的學校食堂與現實世界中的模樣一般無二——窗口人滿為患，飯菜味如嚼蠟。

李蒙南幾人在食堂窗口分別買了早餐，找了一張靠窗的空桌子圍坐在一起。

「李蒙南，你真的確定這裏不是我們原來生活的現實世界嗎？可為什麼我看不出任何不同？就好像那個食堂打飯的阿姨……」陳玲玲抬眼看向剛剛過來的那個打飯窗口，「每次她給我打菜的時候，都會多給我填上半杓，笑著說讓我多吃點，說我太瘦了，今天也是一樣的……」

「這就是意識世界的真實之處……你現在看到的『人』，在意識世界中的真實模樣其實只是一個個被標註為『人』的符號，當你覺得出現在那裏的是什麼人，它就會變成什麼人，也就是說，你覺得它熟悉你，認識你，僅僅只是因為那其實都是你自己的記憶。」

陳玲玲茫然的點點頭，儘管她根本無法分辨李蒙南這番話的真實性。

「照你這麼說，我們豈不是根本無法分辨所在世界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蔡瀾子提出的問題很深刻。

當然，她並非是已經相信李蒙南的話，她僅僅只是把這件事在當成一個有趣的超自然話題去討論。

「不，想分辨其實還是能分辨出來的。」李蒙南兩手各拿著一根筷子將餐盤中的雞腿上的肉仔細撥下來，隨後扔掉中間那根大腿骨，抬起頭道：「你們兩人分別跟隨並觀察同一個陌生人，因為你們對這個陌生人沒有任何記憶，所以這個陌生人在你們兩人的眼中往往會呈現出兩種不同的行為模式，甚至連住的地方都不一樣……這顯然不是現實世界中會發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