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超自然現象，指的是那些人類用科學無法解釋的未知。

但人類是一種聰慧的生命，科學也是在不斷發展的，曾經的未知不代表永遠的未知，就像數百年前的古人尚無法解釋天上為什麼會始終掛著一顆大火球而又不會掉下來，現在卻已經知道太陽的大小、成分和質量了。

所以嚴格說起來，幻術在如今這個時代已經算不得什麼超自然現象，只不過是人類目前的科技尚無法通過儀器模擬這一過程，但其成因卻並不是什麼秘密。

當然，幻術和催眠這兩種作用於不同意識層面的精神干涉還是有著本質區別的，但如果僅僅只是用來給那些好奇的警員們解釋，說成催眠也就夠了，剩下的就可以由聽者自行腦補。

儘管腦補後的結果可能愈發離譜。

僅有的兩名傷者米妮與被劫持小男孩第一時間被醫護人員用擔架抬出，神情萎靡的帝凌雲也被轉交給了前來接應的警員。

坐在收銀台之間的隔離護欄上，望著完好無損的偌大超市，武安素忽然有種仿若隔世的恍惚感。

她一直都以為所謂的幻術，也不過就是用來舞台表演，嘩眾取寵的小把戲，卻從未想到過當幻術的使用達到一定規模，居然可以造成如此驚人的效果。

李蒙南隨手從旁邊的冷櫃裡拿了一瓶礦泉水，蹺著二郎腿坐到武安素對面的收銀台上。

「你這是盜竊行為。」武安素白了他一眼，但不得不承認，這個混蛋確實有著一手看透人心的本事。

「你們警方會給報銷的，是吧？」李蒙南沒臉沒皮的笑著，反正趁亂從超市裏順手牽羊的也不止他一個。

擰開瓶蓋喝了幾口，將凝著水珠的飲料瓶放在額頭上，冰涼的觸感令李蒙南舒服得眯起眼睛。

「你……能做到什麼程度？」

一個從未系統學習過幻術，僅靠天賦的帝凌雲就能讓警方束手無策，武安素不得不重新審視李蒙南這個特殊的存在。

「武警官，我以前就說過，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疑心太重，看誰都像潛在的犯罪分子。」

李蒙南知道武安素的職業病又犯了，這女人對人的評判標準從來都不是以道德人品，而是以有可能對社會的危害程度，典型人性本惡論。

「幻術傳承，最重人品……在過去，每個弟子在修習幻術之前，都要有一段長達三到五年不等的考察期，只有通過考察，確認對方在任何情況下不會動用幻術為惡，才會被正式授以幻術。」

「而且幻術不同於其他技藝，其他技藝只是工具，善惡由使用者決定，而幻術由心而生，一旦使用者走上邪路，就會心魔叢生，最終反噬自身。」

「就像是走火入魔？」武安素雖沒修習過內家拳，但卻是知道走火入魔的可怕。

「可以這樣理解。」李蒙南點點頭。

「沒有例外嗎？」

「有。」

武安素愣住了，她本就是習慣性隨口一問，沒想到居然真的得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

「如果假設你強暴了我……」

「滾！你想死了是吧？」武安素咬牙切齒的揮起拳頭，才正經三分鐘，這混蛋又開始嘴賤。

「我說了，這只是假設。」李蒙南已經習慣了武安素這種雷聲大雨點小的威脅，也不放在心上，笑笑繼續道：「好吧，換個說法……假設甲殺了乙全家後潛逃，警方始終無法破案，終於有一天乙也殺了甲的全家，這個案子你怎麼看？」

「罪無可恕，情有可原。」

武安素不是個不講人情的人，儘管她始終堅持法律的尊嚴神聖不可侵犯，但她也知道，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任何事都可以像一加一等於二那樣簡單明了的。

「就是這樣……這個世上本無善惡之分，所謂的善惡完全是由人類的道德與規矩去評判的，符合即為善，不符即為惡。但如果有人堅信他所做的是正確的，就像所謂的劫富濟貧除暴安良，那麼即便在其他人眼中他已是罪大惡極，但他卻不會有心魔滋生。」

說到這裏，李蒙南的聲音忽然低沉下去，手中的礦泉水瓶隱隱有些變形。

武安素看出李蒙南似乎是有心事，想問卻遲疑著許久沒能開口。

「女士，這裏已被封鎖，不能進入，請你配合我們警方的工作。」

超市入口傳來一名警員的勸導聲，武安素循聲望去，只見一名黑衣女子正從早已關閉的自動扶梯上一步步走下，對下方警員的阻攔仿若充耳不聞。

由於角度關係，武安素只能看到這名黑衣女子的側影，順直的長發垂於兩側，隱隱露出圓潤挺翹的鼻尖和線條柔和的紅唇，高挑，卻又有著恰到好處豐滿的身材更是給人以無盡遐想的空間。

儘管看不清面孔，但武安素單憑直覺就認定這一定是個美麗且有氣質的女子。

但在警方的層層封鎖之下卻忽然出現一個貌似普通的女子，這事怎麼想都透著一絲說不出的詭異。

李蒙南本沒注意電梯口的情況，只是見武安素髮愣，習慣性的循她的目光向那邊看了一眼，突然間臉色大變，手中數十張紙牌如漫天花雨般灑出，徑直射向電梯上那名黑衣女子，同時向下方警員喊道：「危險，快閃開！」

李蒙南知道，如果真是那個人，單憑這些幻術紙牌是根本擋不住對方的，他只希望能多少阻擋一下對方的腳步。

那名警員倒也反應迅速，聽到李蒙南的示警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毫不猶豫的拔槍指向正在徐徐走下的黑衣女子。

啪！

幾乎是在警員拔槍的同時，黑衣女子的手中憑空出現一條漆黑如墨的長鞭，如捕食的毒蛇般準確的抽打在警員的手腕上。

「啊——！」

年輕警員隻覺得整個手腕都被這一鞭抽得粉碎，吃痛之下手槍脫手而出，整個人更是被長鞭纏繞著捲起飛出，恰好擋在李蒙南射出紙牌的前方。

「見鬼！」

李蒙南暗罵一聲，隻得被迫解除幻術，數十張如同飛刀般的紙牌瞬間消失在被當作肉盾警員的面前。

「超市內出現情況，請求增援！」

武安素用對講機向外面的指揮部發出緊急求助信號後，飛身一躍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撿起剛才那名警員掉下的手槍，槍口向上鳴槍示警，大聲道：「放下武器，站在原地不要動，不然我就開槍了！」

黑衣女子敲昏手中的警員隨手丟在腳邊，緩緩轉過頭，一張帶著幾分混血特質的絕色面容顯露在超市內的眾人面前。

「小南，好久不見。」

黑衣女子嫣然一笑，黑珍珠般的美眸欣慰中帶著無限歡喜，仿若溫柔的妻子在雪夜的站台等到加班晚歸的丈夫。

「原來真的是你……」

李蒙南卻下意識握緊雙拳，滿是怒火的眼中卻隱隱透出一絲難以言喻的哀傷。

武安素吃驚的望著面前那隔空相望的兩人，她沒有想到李蒙南和這神秘的黑衣女子居然是認識的。

只是兩人所表現出的情緒讓她完全無法理解他們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的朋友好像不歡迎我。」

黑衣女子視線不經意的在武安素身上掃過，指向她的槍口沒有給她帶來絲毫壓力，彷彿那只是一把調皮孩子的玩具。

「我也不歡迎你。」

「我知道。」黑衣女子輕嘆一聲，淡淡道。

「你走吧……趁我還沒改變主意。」李蒙南深吸一口氣，咬緊牙關道。

「你不說我也會走的，我和你註定不能走在一起，就像凌莎那樣。」

嘭——！

李蒙南突然爆發了，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以常人難以想像的速度一步越過近十米的距離，單手掐住黑衣女子的脖子狠狠將其頂在電梯側面的牆壁上，巨大的衝擊力令電梯的合金板猛的向下凹陷出一個隱約的人形。

「你還敢跟我提凌莎？是不是覺得我真的不敢殺你？」

此刻的李蒙南雙目儘是赤紅的血絲，曾經那個認出無愛的少年形象已經完全消失，面孔猙獰仿若一頭擇人而噬的野獸。

「李蒙南！你要幹什麼？你冷靜點！」

武安素不知這黑衣女子究竟那句話觸到了李蒙南的逆鱗，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不趕快阻止李蒙南，那名黑衣女子真有可能會被失去理智的李蒙南殺掉。

「閉嘴！不關你的事！」

李蒙南那血紅色的雙眼望過來，武安素隻覺得一道寒氣直衝頭頂，隨即發覺整個身體已經完全不能動了。

「想殺你就殺吧。」黑衣女子帶著淡然的微笑直視著李蒙南的雙眼，仿若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李蒙南的額頭青筋暴露，忽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哀嚎，丟下那名黑衣女子一拳錘在牆壁上，迸裂的拳面登時鮮血四濺。

黑衣女子低頭在李蒙南的臉頰上輕吻了一下，嘴角微微向上翹起，似乎早已料到會是這種結局。

「滾！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李蒙南的吼聲已經虛弱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