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的哥再三確認名片沒有拿出，才將名片遞給李蒙南。

李蒙南雙手接過看了看，才知道這和他頗為有緣的胖的哥叫朱富貴，聽起來有點像晉省那邊哪個煤老闆的名字，不過與他那寬厚的身材和喜慶的長相倒也十分相稱，很有點人如其名的意思。

「行，那就多謝了……如果有需要，我一定還坐你的車。」

李蒙南當著朱富貴的面鄭重其事的將名片妥善收好，掏出車費塞給朱富貴，朱富貴說什麼也不要，非說李蒙南這是在打他臉，李蒙南也沒與其推搡，只是高深莫測的笑了一下，道了聲謝便轉身走進了這片棚戶區狹窄的衚衕當中。

直到朱富貴拉到下一個乘客，給人家找錢的時候，才發現胸前口袋裏莫名的多出了二十塊錢，不過任憑他想破腦袋也沒想出這錢是哪來的，最後隻當是天降橫財，偷樂了好長時間。

當然，這都是後話。

老房子和現在那些新建小區不同，當初在蓋的時候一般只是粗略的畫出塊宅基地，各家各戶挨著蓋，中間留出條差不多的過道就行，也談不上有什麼明確規劃。

後來家裏孩子多了，屋子不夠住了，就直接買一車磚頭自己蓋，宅基地裏面蓋滿沒地方了，就往外搭棚子，在加上個別人家還會扣個雞籠子圍個菜園子什麼的，幾十年的私搭亂建，令原本能跑汽車的寬闊通道窄得連稍大點的三輪車都過不去，形狀更是七拐八拐的如同迷宮，不是這片的住戶一旦進來都可能走不出去。

李蒙南本拿著地址挨家挨戶的對門牌號，剛開始還能挺順溜的一個接一個查下去，可惜還沒過十戶就開始不斷出現岔路，後面的門牌號幾乎完全沒有規律，很快就把他給繞蒙了。

還好棚戶區內多得是坐在門口乘涼聊天的老年人，李蒙南挑了一個慈眉善目的白髮老太太，走過去蹲下身問道：「老奶奶，跟你打聽個事……你知道567號怎麼走嗎？」

別看這白髮老太太滿臉皺紋，牙都掉光了，耳朵倒是一點都不背，抬眼看看李蒙南，搖頭道：「567號是哪家？我不知道……」

旁邊一個正在下象棋的老大爺插話道：「年輕人，你還是說找誰吧！這邊的門牌號都是給郵遞員看的，只要是這裏的老家老戶，說人名大夥都能認識……」

李蒙南倒是不懷疑這老大爺所說的，就像當初在他們村裏，祖輩都住在一起，哪有什麼門牌號，全村幾百口子誰不認識誰啊。

「那好吧……我要找肖慧，您知道她住在哪裏嗎？」

肖慧就是李蒙南親生母親的名字。

「哦？你找小慧？」

李蒙南沒想到自己的母親在這一片的知名度還挺高，在場的五六個老人都不約而同停下手中的事情，一道道略顯渾濁的視線落在李蒙南身上，感覺好像要把他的身份來歷看穿看透。

李蒙南忽然回想起了當年第一次在醫院照X光的時候。

大概是覺得李蒙南看起來不像是那種作姦犯科的壞人，老人們看了他幾眼也沒多作懷疑，其中其中一人提起拐杖向右手邊指了指，道：「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往右邊看，有一戶院子裏面伸出棵石榴樹，紅漆木門，上面貼著一對門神，那個就是你要找的肖慧的家……你是她親戚家的孩子？是表親吧？看你和她長得有點像。」

李蒙南長得其實更像父親李鴻鳴，但不管怎麼說，身上畢竟也流著一半母親的血，肯定也會有與母親相似的地方。

不過李蒙南並沒有解釋與母親肖慧真正的關係，母親現在另組家庭，他的身份比較尷尬，他不希望因為他的到來有什麼風言風語傳出，於是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給人感覺像是在默認。

「算了，反正閑著沒事，我帶你過去吧，就當活動活動身子骨。」

那名老大爺將下象棋的位置交給另外一個看棋的，拄著拐棍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李蒙南趕緊上前攙住這老爺子的胳膊，這要是哪一腳踩空把老骨頭摔散了，他可拚不上。

路程不算遠，不過身旁這老爺子腿腳不怎麼靈便，李蒙南也不敢走得太快，只能小步跟著。

那老爺子倒是挺有興緻，一路上跟李蒙南絮叨著：「你這後生倒是挺不錯的，知道尊老，比我們這片那些毛頭小子強多了……小慧那丫頭嫁過來也有十幾年了，一個女人拉扯兩個孩子也挺苦的，你們娘家原先還偶爾來個人看看，後來也不來了……算了，看你年紀也不大，估計也不知道這裏面的事，其實也能理解，誰攤上這麼檔子事也扛不住……」

這老爺子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說話也沒個條理，李蒙南聽得一頭霧水，大致倒是聽出好像是母親家裏遇到什麼困難，娘家那邊的親戚曾勸其離婚，但母親不肯，一氣之下兩邊就斷了往來。

不過怕剛編的身份被懷疑，李蒙南也沒有繼續細問，想了想問道：「那這家的男人呢？」

「她家男人？」老爺子嘆了一口氣，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用力跺了跺拐棍，「不提了，一提就是一肚子氣，早知那小子會是現在這樣，還不如當初讓小慧跟他離了單過呢……」

那老爺子把李蒙南帶到地方，就自己拄著拐棍又一步步晃悠回去了。

李蒙南做了個深呼吸，伸手叩響了紅漆院門上那銹跡斑斑的鐵門環，不多時，裏面便傳出一陣輕盈的腳步聲。

「誰啊？」

那是一個小女孩的聲音，甜甜糯糯，聽起來就有一種溫柔可人的感覺。

以前母親肖慧曾經給李蒙南寫過幾封信，大概是顧忌他的感受，其中並沒有提再婚對象和孩子的事。

李蒙南也是剛剛才從那個下象棋的老爺子那裏知道，母親現在有兩個孩子，一大一小，都是女孩。

院內跑來開門的想必就是小的那個了。

不過不知為什麼，李蒙南隱隱覺得這個聲音似乎以前在哪裏聽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