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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蓋六宮》第590章 裂痕
楊雲溪的著急和擔憂落在朱禮眼裡,自然就難免的帶上了幾分別樣的意思。

朱禮的瞳孔微微縮了縮,面上卻是紋絲不動的:「你很擔心此事兒?」

楊雲溪縱是心急如焚,此時面對朱禮這般一句問話,卻也是耐心下來。不過卻也是並沒有要瞞著朱禮的意思,直接便是道:「這是自然的。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又如何不擔心?陳歸塵他是大郎你的人,他這般,也不知對大郎你有沒有影響。再則,他畢竟是與我有救命之恩的,我自然也不可能盼著他出事兒。」

朱禮卻是顯然有些不大相信,眼眸裡都染上了幾分狐疑來。不過這樣的情緒到底太少,並不太容易讓人看出什麼來。

然而楊雲溪縱然是沒有看出來,卻也不是傻子,並非半點猜不到的——況且這樣明顯的事兒,似乎也並不用怎麼猜測便是一目了然。

楊雲溪幾乎是笑了一笑,隨後便是坦然的看著朱禮:「大郎你不信我?」

被楊雲溪清亮亮的目光一看,反倒是有一種心底的小心思都被看穿了的感覺。當即倒是有些心虛,索性便是將到了嘴邊的「沒有」咽下去,只是沉默。算是默認了楊雲溪的話。

楊雲溪便是被朱禮這般姿態逗得一下子笑了出聲來,搖搖頭道:「大郎是覺得我是怎麼樣?對陳歸塵戀戀不忘?舊情難了?」

這話卻是沒想到楊雲溪自己一下子說出來了。

此時在屋裡服侍的劉恩和歲梅對視一眼,都是從對方眼底讀到了一種危險的訊號,旋即不約而同的又趕緊死死埋頭下去,大氣兒也不敢出一口氣,心裡不住的想:自己這是不是聽見了什麼不該聽的事兒了?

歲梅和劉恩的反應尚且如此,更別說是朱禮了。

朱禮的手指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就握緊了,不如此的話,他怕是真剋製不住情緒會一下子面色大變——不過事實上即便竭力剋製,效果也並不算太好。

朱禮的神色到底沒繃住,最終是絲絲縷縷的便是從面上流瀉出來。

然而面對朱禮的怒氣和緊繃,楊雲溪卻是依舊鎮定自若。瞄了一眼歲梅和劉恩後,楊雲溪擺擺手示意他們先出去。待到屋裡沒了其他人,她這才輕嘆了一聲,主動伸手握住朱禮緊緊握住的拳:「大郎怎麼會這樣想?你怎麼會覺得,我會對他如此在意?」

朱禮卻是並不動作。只是垂眸盯著地上的青磚,也不知心頭在想什麼。

楊雲溪又是一聲輕嘆:「大郎真要我賭咒發誓才肯信我不成?」

朱禮嘴唇動了動,半晌才出聲道:「何必賭咒發誓?」

「可大郎不信我。」楊雲溪同樣垂眸,苦笑了一聲:「大郎始終不信我。只是我卻想問大郎一句,大郎又如何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我們連小蟲兒都這麼大了,我還能對別人有如何情愫不成?」

這話卻是說得最為直白不過。

可偏偏最為直白的東西,有時候卻反而是最為動人心。

朱禮聽著這話,隻覺得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砰然的便是被這話撞得裂開來,更是有一種猛然開朗之感:是啊,過去這麼多年了,他和楊雲溪連小蟲兒都有了。楊雲溪又怎麼會還一直對陳歸塵戀戀不忘呢?

而且,陳歸塵又何德何能,就能那般的叫楊雲溪忘懷不得?

看著朱禮面上神色鬆動,楊雲溪便是趁熱打鐵;「經歷這麼多事,大郎若還不信我對大郎你的心思,我亦是無話可說。」

楊雲溪的語氣裡帶著一點黯然。

朱禮聽得分明,不由自主便是反手握住楊雲溪的手。只是要說出什麼話來,朱禮卻也是說不出來,只是手指緊了緊。

楊雲溪看了一眼自己被握得有些發疼的手,最終笑了一笑:「大郎,我縱對他擔憂,也不過是因為想還了他的恩情罷了,兩不相欠,便是心裡自然也不會再記掛什麼。否則總覺得心裡是虧欠的。就好比這一次,若不是他及時趕到,如今只怕這世上也並無我這個人了。」

朱禮嘆了一口氣,手指又收緊了幾分:「我並不是小氣之人。只是他——」想起那些傳聞,朱禮心頭自然還是不舒服的。

「他是他,我是我。」楊雲溪輕嘆一聲,自然知道朱禮只怕應該也是知道陳歸塵心底那些小心思的。當即嘆了一口氣,「其實今日我知曉此事,也並非是想不到大郎你被我一問心裡必然不痛快。只是我想著,夫妻既是要同心同德,這樣的事情你瞞著我藏著,只怕永遠都是個疙瘩。」

楊雲溪說的這話,朱禮自然也是明白又清楚,當即微微有些動容。只是道歉的話到底說不出口來,只能是默默的鬆開楊雲溪的手旋即又握緊了。

楊雲溪靠過去,主動去捧朱禮的臉頰,好讓二人四目相對:「大郎懷疑任何人,也不該懷疑我才是。我的心意,大郎該明白。」

朱禮伸手將楊雲溪攬得更近一些,兩人最終額頭相抵。朱禮這才輕聲開口:「我知你當初是極想出宮的,所以我始終心裡覺得……」

讓朱禮說出這麼一番話顯然並不容易。若不是今日楊雲溪說這麼多,又觸動了朱禮的心思,只怕朱禮未必會說出這麼一句實話來。

楊雲溪聽了朱禮這話,心底微微有些震驚朱禮知道得如此詳細。同時卻又是輕聲淺淺一笑,輕輕撞了撞朱禮的額:「大郎真傻,此一時也,彼一時也。哪裡可能一直是那般呢?而且,進太孫宮也並無人勉過我,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雖說當時是想著避開陳歸塵,又想著為了報答古青羽,對朱禮倒是並無什麼想法。可是說白了,到底還是她自願的,並無人脅迫她什麼。

而事到如今,自然更談不上後悔。

而且縱然後悔,這些也是絕對不可能表現給朱禮看的。

楊雲溪淺笑著,又開口說了一句:「你看,幸而我卻是自己問了你。若是想歪了非要瞞著你自己去打聽,只怕你知道了心裡又不知會如何想了。到時候這麼一個小小的疙瘩,倒是要成了那鏡上的裂痕了。」

覆水難收,破鏡難重圓。破碎的鏡面,縱然再拚湊在一起,到底還是有了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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