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欣怡消瘦了不少，以前的她豐腴圓潤，如今她款步而來，身上的衣裳卻寬寬鬆鬆的，臉色也不是很好，蒼白中帶著蠟黃。

齊妍靈不讓她行禮，牽著她在身邊坐了下來，「大嫂，發生這麼多事情，我都沒叫你進宮說過話，如今看到你這個樣子，我心裏也不好受，大哥若是知道了，他也會難過的。」

「我對不起你大哥，沒有保住他的孩子。」唐欣怡說到不幸小產的孩子，她的心就揪痛了起來。

齊妍靈說，「你沒有用對不起大哥，大嫂，如今尚未有大哥的消息，你不能每日都活在悲傷中，你要想想福哥兒還有自己，別說大哥如今還活著，就算是真的……你也要保重自己，不然福哥兒誰看著長大？」

唐欣怡啜泣地說道，「我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我晚上睡覺總會想到侯爺，心裏就難受……」

齊妍靈將唐欣怡的手抓了過來，按在脈搏上替她診脈，忽然眉頭一跳，「大嫂，你小產之後，都吃了什麼葯？」

「我讓大夫開了安神的葯，每天睡前都會喝一碗。」唐欣怡察覺到齊妍靈的臉色不對，心裏也警惕起來，「娘娘，莫不是臣妾的身體怎麼了？」

齊妍靈轉頭盯著唐欣怡，「在你聽說大哥失蹤之前，你的肚子……可有覺得難受了？」

唐欣怡愣了愣，「臣妾……那時總覺得小腹有些墜痛。」

她才將這話說出來，齊妍靈眼中閃過一抹怒意。

「娘娘，臣妾的身體到底怎麼了？」唐欣怡急忙問道。

「大嫂，你小產之後，可有查過家裏的下人？你向來堅強，我一直覺得奇怪，為何你只聽說大哥失蹤便驚動了胎氣，你這脈象如今還顯沉緊，若是我沒猜錯的話，你並非受了刺激才小產，而是有人要害你。」

唐欣怡驚訝不已，「怎麼會……我自問沒有得罪過什麼人，身邊的丫環也都是我親自調教的，誰會害我？」

齊妍靈想到了趙昭，那個女人做事一向狠絕果斷，當初連魏湛都能害死，更別說是大哥的孩子了。

「你如今吃的安神葯便有問題，回去之後不要驚動他人，仔細地再查一查，那時候到底有誰是剛進府裡，或者身邊的丫環有什麼異樣，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齊妍靈低聲叮囑著唐欣怡。

唐欣怡仔細一想，隻想到了如今住在老太爺屋裏的徐姨娘母子，她驚恐地抬起頭，「徐姨娘……」

齊妍靈眸色一冷，「她當日能求我保住她的孩子，便足以見面她是個有心計的，不管她是被誰慫恿了，大嫂只要查清楚了，不管做什麼，我都會支持的。」

唐欣怡低頭應是，本來悲傷脆弱的眼色變得堅毅起來，她相信相公還活著的，她要等他回來。

「我重新給你開藥方，你讓人去仁和堂拿葯就行了。」齊妍靈低聲說道，「你如今還年輕，要好好養身子，等大哥回來了，才好繼續傳宗接代。」

她們都希望齊彥鈞能夠回來。

唐欣怡笑著應下。

待唐欣怡離開之後，齊妍靈立刻就去了慈寧宮。

她對著那個依舊閑適淡定的趙昭冷聲問道，「我大嫂肚子裏的孩子，是不是你讓人去做的？」

趙昭懶懶地瞟了齊妍靈一眼，「還以為你這輩子都不會知道，看來是鎮國侯夫人進宮了。」

「我大哥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齊妍靈心裏大恨，她真的恨不得將趙昭千刀萬剮。

趙昭嫵媚一笑，輕蔑地看著了齊妍靈一眼，「他是跟本宮無冤無仇，只是太多管閑事了些，不過，本宮原本也沒想要讓鎮國侯夫人小產的，都是那個小妾心太大了。」

齊妍靈冷冷地看著她，「你會有報應的。」

「什麼是報應？」趙昭笑著問，「若是要說報應，老天讓我都逍遙快活了這麼多年，我也不在乎再遭到什麼報應了。」

「那你就好好地等著。」趙昭如今能夠如此囂張，不過依仗趙霖修是她的兒子不會殺她，而她背後又有一個海島。

齊妍靈在心裏暗暗地發誓，她一定要那個海島夷為平地，讓趙昭徹底失去了依仗。

……

……

趙霖修派出去的大軍還沒抵達邊境，邊城已經傳來消息，熙國大軍勢如破竹，已經攻佔了景國的兩座城池，對方主帥不是別人，就是完顏拓。

齊妍靈有些擔心，李大將軍雖然身經百戰，但畢竟已經上了年紀，恐怕不會是完顏拓的對手。

能不能把宋曄派去呢？宋曄當初憑藉在淮揚一戰，已經成了景國年輕一輩中的少將，若是有他一起去迎戰，或許更有把握些。

不過，她都能想到的問題，趙霖修應該也想到了。

齊妍靈等到天黑都沒見趙霖修回來，她有些疑惑，讓玳瑁去打聽了一下，才知道他去了慈寧宮。

慈寧宮裏，趙霖修面色沉靜如水地聽太后在說話。

「……熙國大軍勢如破竹，你要派多少兵馬才能讓他們退兵，這次勝利了又如何，還有下次呢？你沒見過當年齊國和景國的戰爭，齊國只是一萬兵馬，而景國有十萬，可是單憑十幾個這樣的東西，就能將他們炸得粉碎，就連皇甫乾都不知如何應對，阿修，想要一統江山，想要戰無不勝，就必須有這樣的東西，這是製作的羊皮紙，只要交給皇后，她就知道怎麼做出來的。」趙昭兩眼放光，對未來依舊充滿了野心。

趙霖修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他的母后是一個有著怎樣野心和權利慾望的女子，是不是跟熙國的戰爭勝利之後，又有無數場戰爭了？

「母后，你回來就是為了這東西嗎？」趙霖修拿著那個以前從不曾見過的手榴彈，他承認，聽到齊妍靈說起它的威力時，他是心動過的，後來他仔細想了想，比起勝之不武，他更希望勢均力敵爭奪這個天下。

他已經打下了齊國和西域，難道還懼怕一個熙國嗎？

趙昭轉頭看向趙霖修，「阿修，難道你不想一統天下嗎？」

「想。」趙霖修大方地承認，「不過，這羊皮紙是假的，而且，朕也不需要這些東西。」

齊妍靈說過，這個火藥和手榴彈的製作並不容易，需要很大的投入和一次又一次的實驗，他以後會讓人做出這樣的武器，但不是現在。

「皇后說是假的？」趙昭冷笑，「皇上，難道你就這麼相信皇后嗎？她為了把你留在身邊，自然不願意你去征戰，你是個男人，不應該隻念著兒女私情，而且應該將眼光放在全天下。」

趙霖修抬眸看著趙昭，「母后，朕是有野心，朕是想要一統天下，但在此之前，更希望有一處安身之地給朕的妻兒，朕不是你，為了權利慾望拋夫棄子，朕知道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你說什麼？」趙昭怒目看向趙霖修，「為了一個女人，難道你要捨棄整個江山嗎？」

「母后你得到整個江山了嗎？你尚且什麼都沒得到，可是，你失去了多少東西？」趙霖修反問道。

她愛的人，愛她的人，她的丈夫和兒子，難道她一點都不覺得遺憾嗎？

「做大事總有有舍有得。」趙昭冷漠地說。

趙霖修點了點頭，「母后捨得不要的東西，卻是朕萬分珍惜的。」

「那個齊妍靈究竟有什麼好，讓你這樣捨不得她？」趙昭恨鐵不成鋼地問道。

「在朕看來，她什麼都好。」趙霖修淡聲說。

趙昭目光幽幽地看著他，她低下頭，嘴角浮起一絲冷笑，彷彿堅定了什麼樣的信念，「既然你心疼她，我也不必再說什麼，今日你能來陪我吃飯，我已經心滿意足了，這就當是我們母子最後一杯酒吧。」

以後她和他的母子情分大概也要盡了。

趙霖修看了太后一眼，「母后只要在這宮裏，朕依舊會給你最大的尊榮。」

趙昭淡淡一笑，一飲而盡，「不用擔心我會下毒。」

「朕沒這個意思。」趙霖修低聲說，他雖然沒有齊妍靈那種一聞就知道是否有下藥的本事，但也不是那麼容易中毒的。

他喝了杯中的酒。

趙昭怔怔地看著他的酒杯，「你這麼相信我，不會下毒？」

「母后為何要下毒？」趙霖修反問道。

「我這一生……都只為了一個信念活著。」趙昭抬眸看著趙霖修的眼睛，「閻雲峰說女人不能當皇帝，我偏要做給他看，女人不但可以當皇帝，還能成為天下霸主，他不肯給我做火槍火藥，我便將他囚禁起來，他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我都能囚禁他二十年……」她想要狠心的時候，可以非常狠心，更別說只是下毒。

趙霖修面無表情地看著趙昭，「母后，你已經無可救藥了。」

他站了起來，強忍著眩暈走出慈寧宮。

「皇上……」蘇海急忙扶住趙霖修。

「去鳳儀宮！」趙霖修說道。

趙昭坐在原處，漠然地看著兒子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她已經失去很多了，所以，必須得到更多，否則她這輩子活在世上又有什麼意義？

這是唯一的機會了，既然兒子不肯聽她的話，那她不妨……自己掌控景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