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軍的連日炮擊下，海拉爾師範大樓已經垮塌大半，只剩下一面兩層高的牆體還在堅強的屹立著，司令部繼續留在那裏很不安全，因此李伯陽將司令部遷移到後方500米的永久掩體部裡。

經過一白天的激戰，蘇軍又在夜裏也發起了強攻，已經一天一夜沒睡的李伯陽打起精神指揮，好不容易將蘇軍的進攻壓下去，並打了一個小反擊，到了凌晨雙方歇戰，他實在困餓得緊了，囫圇吃了一個冷饅頭，便裹著黃呢大衣依著指揮桌睡著了，睡了不知道多久，被人推醒過來，頭腦一陣眩暈，好一會才看清了眼前的人，只見到杜漢山滿臉喜色的說道:「主席，主席，捷報啊！」

聽到捷報兩個字，李伯陽渾身一個激靈，翻身坐起，頭腦也不昏沉了，眼睛一亮：「什麼捷報？」

杜漢山喜道：「右翼支隊來電，已經突破了蘇軍的阻擊，此刻正向老爺河進軍。」

李伯陽忙細問作戰經過，杜漢山拿著劉赤忱發來的報告電文，照本宣科的念了一遍。

李伯陽聽後出了一身冷汗，這一仗實在太冒險了，也有幾分運氣在裏面，恰好下起了風雪，麻痹大意了敵軍的警惕，但無論如何這是一場值得振奮的勝仗，他興奮的說道：「擬電嘉獎右翼支隊，把捷報給瀋陽張總指揮發一份。」

杜漢山點頭稱是，喚來參謀吩咐了下去。

「對了，左翼支隊聯絡上沒有？」李伯陽問。

杜漢山搖頭道：「電台呼叫了一整夜，沒有迴音。」

李伯陽眉頭擰成一個川字，心頭縈繞著一個大大的問號？左翼支隊究竟去了哪裏，按照規定胡毓坤應該每隔兩個小時和總司令部通電一次彙報情況，可從昨天下午到現在已經有十三個小時沒有消息了，這是個極為異常的訊號，引起他心頭的警覺，他先是在心裏思考著左翼支隊會遇到什麼樣的情況才關閉電台，然而細想了半天也沒個頭緒。

「胡毓坤在搞什麼鬼！」

李伯陽心中惱怒起來，右翼支隊一舉突破敵軍外圍防線是難得的戰機，如果左翼支隊昨夜就聯絡上的話，現在兩個支隊便可以合兵一處，在外圍發起對蘇軍的反包圍，到時候海拉爾的部隊向外打，外面的部隊向裡攻，蘇軍必敗無疑，現在錯過這個機會，蘇軍必定會迅速的反應過來採取反製，戰局又回到了相持，這是極為讓人惋惜的一件事。

和蘇軍這樣強敵作戰難度可想而知，這些時日交戰的每一天他都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個指揮失誤致使全軍失敗，而與布柳赫爾這樣久負盛名的蘇軍名將，每一個戰場的小細節都是決定勝負的關鍵，而戰場上的機會一旦錯過，往往就會與勝利失之交臂。

「胡毓坤啊胡毓坤！貽誤戎機，你該當何罪！」

李伯陽越想越氣，沒好氣的對杜漢山說道：「再去機要處問問，有沒有左翼支隊的消息！」

杜漢山縮了縮脖子，忙去探問了，不多時沮喪著臉回來：「還是聯絡不上。」

「真是活見鬼了。」

李伯陽低罵了句，忽然靈機一動，想到派偵察機去搜尋一下左翼支隊的去向，便讓杜漢山去聯絡空軍，但糟糕的是交戰多日來空軍損失慘重，各處機場被蘇空軍炸毀，根本沒法起飛。

左翼支隊失去聯絡，但這個仗還得打下去，李伯陽轉而想起了一支被他忽視的軍隊，這個時候或許能排上用途。

「馬上聯繫萬福麟部，問清他現在的位置和兵力狀況！」李伯陽振奮起精神的說道。

「是！」杜漢山忙去了。

……

中國軍隊夜襲突破芍藥山阻擊防線的消息傳回蘇聯遠東集團軍司令部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下了一夜風雪的靠山屯銀裝素裹，熟睡中的布柳赫爾被參謀緊急叫醒，參謀的臉色很凝重：「司令官同志，前線出問題，昨夜凌晨第257步兵旅防線被中國軍隊突破了！」

布柳赫爾一下子清醒過來，冷靜道：「第257步兵旅情況怎麼樣？中國軍隊現在到了哪裏？」

參謀道：「第257步兵旅傷亡過半，重武器全部丟失，現在退至老爺河休整，與中國軍隊隔河對峙。」

布柳赫爾不禁打了個激靈，儘管他對第257步兵旅失利有所心裏準備，但真正聽到損失後仍舊十分震驚，他很難想像前線究竟發生了什麼，要知道昨天晚上他還和第257步兵旅旅長斯圖科夫通過電報，斯圖科夫信誓旦旦的保證五天之內不讓中國軍隊有一個人越過芍藥山防線，這簡直是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如果說在昨晚時，布柳赫爾仍舊對戰局充滿樂觀，那麼現在他已經在心裏考慮對海拉爾的攻堅作戰是否還要繼續。

「命令第257步兵旅放棄老爺河一線，退守舅公山。」

布柳赫爾仍試圖挽救局勢，老爺河是不足以防守的，那裏河寬雖然有幾十米，但入秋以來已經到了枯水期，從淺處淌水就能渡過，以第257旅此時的實力，是無法阻攔中國軍隊過河的，而強行阻擊的話，必然會使第257旅遭受重創，眼下只有後退至25裏外的舅公山，那裏的山雖然不高，但重重迭迭，地形崎嶇，適合軍隊做節節阻擊。

「通知了沃斯特列佐夫同志沒有？」

布柳赫爾邊穿著外衣問。

參謀道：「同志了，沃斯特利佐夫司令正在司令部等您。」

「嗯。」

布柳赫爾匆匆穿好衣服，去了司令部。

「布柳赫爾同志，情況很糟糕了，中國軍隊已經渡過了老爺河，正追著第257步兵旅打，斯圖科夫同志請求派兵援助！」沃斯特列佐夫神色焦急的說道。

布柳赫爾沒有著急回答，他先是詢問了海拉爾的進攻狀況，又問了在穆拉山阻擊中國軍隊左右支隊的第134步兵旅的情況，得到的回復是，海拉爾正面進攻受阻，中國軍隊在夜裏發起了反擊，搶奪了兩處陣地。而第134步兵旅方面傳回了好消息，其當面的左翼支隊從昨天下午4點到今日上午停止了進攻，而且偵查其動向還留在原地，並未有迂迴進攻的跡象。

布柳赫爾聽到這個消息暗暗鬆了口氣，如果穆拉山方向的中國軍隊也突破了防線，那麼他只有放棄海拉爾的軍事計劃，不過從目前來看中國軍隊並沒能協同作戰，現在右翼支隊雖然突破了阻擊防線，然而其兵力有限，對海拉爾攻堅作戰並構不成嚴重威脅，現在只要派出有力一部支援第257步兵旅，還是有極大可能將右翼支隊攔截在海拉爾外圍。

「沃斯特利佐夫同志，現在可以抽調哪一支部隊去增援第257旅？」布柳赫爾問道。

沃斯特利佐夫低頭在軍事地圖上盯了半天，搖頭說道：「布柳赫爾同志，從現在的軍事態勢來說，我軍進攻海拉爾兵力本就勉強，此時更需要的是加強進攻兵力，而非向外抽調。」

布柳赫爾默然，這個道理他自然明白，但抽調援軍也是必須的，如果不能在外圍堵截住右翼支隊，則紅軍圍殲海拉爾中國軍隊的計劃就成了泡影，一旦海拉爾之圍解除，中國軍隊緩過這口氣，紅軍面臨的將是中國軍隊猛烈的還擊。

不僅如此，昨晚迎來了入冬的第一場雪來了，接下來北滿將是更加寒冷的季節，這將不利於此後的作戰，並增強後勤上的困難，因此對中作戰不能拖延，每拖延一分，戰爭的優勢就會向中國軍隊傾斜，這是他不得不考慮的問題。

此外最為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斯大林同志注視著海拉爾的戰局，他決不會允許紅軍在軍事上接二連三的發生失敗，霍爾津失敗的事至今沒有處理結果，如果他在海拉爾再次失敗，後果可想而知，因此這場仗只能勝利不能失敗。

「沃斯特利佐夫同志，必須抽調兩個團以上的兵力前去支援第257步兵旅。」

布柳赫爾語氣強硬的說道：「戰爭已經到了最後關頭，我知道經過這幾日的戰鬥，紅軍戰士的傷亡很大，也很疲憊。但敵軍比我們傷亡更大，更加疲憊，現在敵軍被我圍困在海拉爾不足0.8平方公裡的地方，勝利的大門已經向我們敞開，對此不應該有絲毫的猶豫，我相信即便抽調走兩個團的兵力，英勇的紅軍依舊可以把敵軍打到，消滅！」

沃斯特利佐夫默默點頭，他認同布柳赫爾的觀點，戰局確實到了決勝的時刻了，此時無論是中國軍隊還是紅軍，想要從戰局抽身都很困難，擺在面前的唯有一條道路，那就是將戰役進行到底，他認真思考後說道：「布柳赫爾同志，單獨抽調兩個團很困難，是否可以從各面進攻部隊分別抽調一到兩個營，再組成兩個團。」

布柳赫爾想了想，這樣雖然會影響統一指揮，但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點頭同意道：「好，沃斯特利佐夫同志，就按你說的辦！要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