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品仙走後，李伯陽的臉色馬上陰沉下來，他心裡明鏡似的，李品仙抱怨是有的，但還不敢這樣明目張膽的衝撞自己，其背後必然得到了唐生智的指使，究其原因，他也能猜到幾分，說到底還是怕自己插手第五路軍的兵權。幸虧剛才他忍住了脾氣，不然若是和李品仙鬧起來，無論有理無理，他這個前敵總指揮都沒法繼續幹了，儘管他來鄭州本就不情願，但被人這麼針對，他的脾氣反而上來了，暗想這一戰必須要打贏，讓他們瞧瞧李伯陽這個名字是不是浪得虛名。

……

第二路軍司令部裡，孫良誠正捧著大碗吃著白菜豆腐和窩頭，他吃飯和打仗一樣，弄出的動靜極大，也不細嚼慢咽，用筷子不停的往嘴裡劃拉，不一陣就把飯菜吃光，衛士把一杯溫水送到他的嘴邊，他一氣將水喝光，一抹嘴問：「前面打的怎麼樣？」

一個參謀回道：「報告總指揮，部隊正在猛攻，敵軍打的很頑強，目前沒有太大進展。」

「告訴梁冠英，我隻給他兩天時間，拿不下鄭州城，就不要回來見我了。」孫良誠高聲的命令道。

「是！」參謀打了個立正，隨即去傳令了。

「報告總指揮，炮兵炮彈打光了，無法對攻擊部隊提供炮火掩護。」炮兵團長急匆匆的跑過來說。

「怎麼這麼快就打光了，老子出潼關的時候，可是領了兩萬發炮彈。」孫良誠瞪大眼睛。

「總指揮，兩萬發炮彈頂什麼用，可勁打一個星期就打光了。」炮兵團長委屈的說。

「他娘的，你怎麼不早說，老子給你調不就成了。」孫良誠抓起電話打給輜重團長，張嘴就罵道：「羅大傻子，炮團沒炮彈了，你他娘的為什麼不補充。」

輜重團長叫苦道：「總指揮，咱們出關二十多天了，後方就補給了一回，我已經催發了七次電報，可輜重還是沒送上來。」

孫良誠罵了聲把電話掛掉，忙把電台長叫過來，叫道：「你立即給宋哲元發電，就說攻克鄭州在即，急缺炮彈，請速速送來輜重，否則攻擊無以為繼。」

電台長忙去發電，過了幾個小時拿著電文回來，呈給孫良誠，孫良誠接過電文一看，立刻暴跳起來，原來宋哲元回電只有一句話：兄處戰局順利，尚能堅持，南路中央軍攻擊猛烈，炮彈先緊發他處，待補充完畢，優先給兄送去。

「他娘的，這是什麼鳥道理，老子仗打的好，反倒輜重要靠後了。」孫良誠一肚子悶氣，將電報撕成碎片，瞪圓了眼睛叫道：「告訴宋哲元，鄭州是隴海路關鍵，若不抓緊攻下了，待敵人緩過這個勁就不好打了，沒有炮彈，要我拿腦袋去撞破鄭州的城牆嗎？他媽的！」

電台長吶吶不敢言語，跑下去發電了。

「總指揮息怒，咱們西北軍過的是窮日子，也許宋總司令那邊確實沒多少彈藥了。」參謀長勸了一句。

「狗屁總司令！」

孫良誠的臉青了，罵道：「宋哲元就是成心為難老子，以往在馮先生手下打仗的時候，什麼時候差過輜重，輪到他了，就偏少老子的。」

參謀長縮了縮脖子，低聲道：「總指揮，要不咱們往後撤撤喘口氣吧，咱們出關以來二十天沒停歇，一路從洛陽打到鄭州，在鄭州城下就打了八天，弟兄們都疲憊極了，再打下去，怕是撐不住了。」

孫良誠急促的踱著步，搖頭道：「不能撤，咱打的就是一口氣，要喘氣也得攻破了鄭州再說。」

……

鄭州本是河南省商埠最為繁華之地，隴海路和平漢路交匯其中，可如今卻成了你死我活的戰場，幾天下來，這裡打成了地獄一般。

鄭州正面是孫良誠的心腹愛將梁冠英擔任主攻，隨著他的一聲令下，第一軍兩個師如潮湧般向鄭州城外的陣地奮勇衝擊，鄭州城下此刻彈如雨落，濃煙滾滾，把整個天空都遮得暗了下來，煙火之中，兩方的士兵猛烈拚殺，吶喊聲鋪天蓋地。

梁冠英的西北軍打仗厲害，可防守的第八軍也不含糊，軍長劉興是湘軍的猛將，兩軍打的難解難分，總體來說西北軍還是厲害些，但第八軍勝在火力上，蔣介石從東北借調了兩個炮團，從山東借調了一個炮團，在鄭州就集結著近60門火炮，強大的火力讓西北軍吃了大虧，往往付出巨大的傷亡才能攻到陣地前，而這時第八軍就會以火炮和機槍截住西北軍後面的士兵，再以大軍絞殺衝到陣地前的士兵，這一招屢試不爽，讓缺乏火力的西北軍多次進攻無果。

「他娘的，剛才要是有火炮掩護，一定能衝上敵軍陣地。」

梁冠英遺憾的放下望遠鏡，發火道：「為什麼炮兵一點動靜都沒有。」

參謀長張仰勝說道：「剛才接到炮兵電話，咱們沒炮彈了。」

「沒炮彈了？」

梁冠英瞪大眼睛，隨即喪氣道：「這打的是什麼鳥仗，給我接總指揮。」

張仰勝給電話接通，梁冠英接過電話道：「喂，總指揮，鄭州是堅城，咱沒炮火無法拔堅，我的部隊衝上去多次了，都因為沒有炮火掩護而敗退了，部隊傷亡很大，這樣打是白白送死。」

「梁冠英，你他娘的不要抱怨，炮彈我會補充的，你眼下要做的就是不計一切代價拿下鄭州。」孫良誠沙啞著嗓子說。

「可是，總指揮……」

「沒有可是！就算把第一軍打光，也要拿下鄭州！」孫良誠狠狠的掛斷電話。

梁冠英放下電話，咬著牙說：「總指揮下死命令了，打光第一軍，也要拿下鄭州，把命令給我傳到各團，該怎麼打不用我多說了。」

鄭州城下的戰事更猛烈了，西北軍拿出了拚命的架勢，整連整營的往上壓，這種人海攻勢極為狀況，竟多次衝破守軍的野炮、山炮、機槍組成的火網，衝到了陣地前，這時候西北軍的拿手本事就露出來了，千百把大刀亮出來，直把守軍殺得節節敗退，但守軍還是以往常戰法，用猛烈的炮火阻斷西北軍的後續部隊，再以優勢兵力圍殲陣地前的西北軍，各處陣地前都成了屍山火海，兩方傷亡無數，戰線卻紋絲不動。

一連兩日激戰，雙方沒命的打，最先頂不住的是第五路軍，上下壓力使得李伯陽焦頭爛額，他自掏腰包拿出一百萬大洋勞軍，好歹使得第五路軍官兵打消了怨氣，仍舊咬牙堅持著。而孫良誠這邊就難過了，雖說西北角吃苦耐勞慣了，但面對十餘日攻不下來的鄭州，士氣受損嚴重，又得不到後方援助物資，隻得命令暫時後退二十裡休整。

而孫良誠這一退，宋哲元不樂意了，急令孫良誠繼續向鄭州進攻。孫良誠早憋著一肚子的氣，暗想如果輜重早到的話，說不定鄭州早就攻破了，現在後退了又讓進攻，這不是玩弄人嗎，心裡存著賭氣便無視宋哲元的命令。宋哲元作為代總司命令不動孫良誠，心中憤怒異常，便發了嚴厲電令要孫良誠服從，孫良誠本就不服氣宋哲元，又是強驢脾氣，若宋哲元順著他還好，好說好量的他不見得不聽，這樣強逼著他，頓時驢脾氣上來了，不管不顧，不禁不進攻了，乾脆退回榮陽。

孫良誠這一退，鄭州之圍暫時減退了，李伯陽鬆了口氣，急令部隊重新構築防線，以防西北軍的捲土重來，對此李品仙有不同意見，他認為孫良誠後退是兵力損失慘重，此時應該追擊上去，一定能夠擊敗孫良誠，到時候一路西進，說不得能打到洛陽，一路殺進關中。

李伯陽聽了直搖頭，西北軍損失不小，第五路軍也好不到哪裡去，此時應該及時休整補充軍力，冒然追擊上去怕是要吃虧，便說道：「鶴齡將軍，還記得我制定的離間計嗎，時機到了。」

李品仙皺起眉頭，打了這麼多天仗，李伯陽一直在說離間計，簡直魔怔了，戰場上是要真刀真槍打的，非要學古人用什麼計策，簡直貽笑大方，他堅持說道：「請李長官下命令吧，我願率本部人馬追擊，打不下榮陽，願軍法從事。」

「李鶴齡將軍！」

李伯陽猛然提高嗓音，目光凌厲似箭的盯著李品仙，一字一頓道：「我是前敵總指揮，怎麼打仗不須你來教我，我的命令是，各軍重新構築陣地，休整待命，不許出擊，誰敢違抗軍令，我就先斃了他。」李伯陽說著把腰間的勃朗寧手槍拔出來，啪的一聲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李品仙還是頭一次見到李伯陽動怒，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強烈氣勢嚇到，雙腳忍不住打起哆嗦來。

「李鶴齡將軍，交給你一個任務，立刻派人往榮陽送一批糧草物資，而後對外散步消息，就收孫良誠與中央達成協議，雙方停戰，約定反馮！」

李伯陽知道李品仙不看好離間計，因此他偏要李品仙去做這件事。

李品仙本要拒絕，可看到桌上放著的手槍，遲疑了一下，點頭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