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羅蘭輕笑出聲：「如果我是怎樣？我不是又怎樣？」

「我希望您不是。」

少女卻嚴肅的搖搖頭，伸手按在自己胸前，揚起小臉認真的說道：「因為我是一名德魯伊，我不能對一名牧師表示友好。如果您是牧師的話，我就無法對您表示謝意了。」

這位少女你思路驚奇啊……

羅蘭挑了挑眉。

如果德魯伊對於牧師持有的態度僅僅是「不能表示友好」的程度而已，那麼卡拉爾也不至於成為外界傳聞的詛咒之地。

別說不友好，就是說「極其不友善」或「持有某種程度的敵意」都已經是相當婉轉的說法了。

牧師一貫將德魯伊視作異教徒，而德魯伊將牧師則視為汙染世界的毒瘤。一直到近十幾年，在卡拉爾的綜合國力得到明顯提升之後，這種情況才有些許改善。

若是羅蘭早穿越過來十年，恐怕克洛德和克勞迪婭見到羅蘭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弄死他。之後也就沒那麼多事了。

可雖然明面上德魯伊和眾神牧師之間的爭端已經消泯，但實際上，被製止的只是爭鬥的行為而已。德魯伊和牧師依舊是互相敵對的。

尤其是對於一些上了年紀的老爺子來說，他們對這條禁令基本上就是聽過就忘。最多也就是在明面上表示一下自己的態度。

在眾神歷955年，在希維爾的號召下，班薩的護教者曾組成大軍向卡拉爾發起過一次東征。同年年末，緹坦七神也聯合起來慢悠悠的向北前進。對卡拉爾發起了一次乾淨利落的趁火打劫。

當年若不是蘇澤帝國的介入和調停，卡拉爾如今絕對發展不到這種程度。

那持續了一年半的戰爭中。死的最多的便是德魯伊和護教者。雖然戰爭持續的時間不長，也沒有鋪開很大的戰場，但當時的激烈程度其實遠遠超乎一般人的想像。

老克洛德就是從那個年代下來的人。像是他們這個年紀的德魯伊和牧師，大約都已經是屬於權利層中上位的掌權者了。而親身經歷了那樣殘酷的戰爭，他們自然會對戰爭深惡痛絕，卻也對另外一方抱有深深的憎惡。

別看克洛德是個相當標準的狂信徒，但實際上他在希維爾的教會裏已經是最溫和的那一批人了。或者說，正是因為希維爾說要讓他們忘記仇恨，他就立刻忘記了自己對德魯伊的所有仇恨。

儘管被他直接或間接的殺死的德魯伊已經超過三位數也是一樣。若不是希維爾的叮囑。當初他依舊會選擇將昏迷的羅蘭殺死。

同理，德魯伊那邊也同樣憎恨著牧師。最大的體現就是，牧師的頭顱是可以送給德魯伊作為禮物的。

並不僅僅是為了解氣。神職者——尤其是白銀階以上的神職者——的頭顱多少會殘留一些靈魂碎片，通過儀式是可以做成元素僕從的。

但這個出現在羅蘭眼前的少女，卻跟羅蘭說，她對牧師只是「不能表示友好」而已。

講道理，羅蘭並不相信她的話。但羅蘭卻選擇實話實說。

「那還真是抱歉呢。我就是牧師。」

羅蘭搖搖頭：「雖然並不是眾神的牧師……你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也不是邪神的牧師。」

他期待著少女的反應。

「……抱歉。」

但出乎他的意料，少女抬起頭用怯生生的目光飛快的掃了一眼羅蘭。然後滿懷歉意的垂下了頭。

羅蘭頓時就是一陣哭笑不得。

居然這世界上還真有因為無法表達謝意而道歉的人……

這年頭還有這麼純粹的孩子，羅蘭難以想像她家裏是把她保護的多好。

羅蘭無奈的嘆了口氣。

面對這樣的小女孩，他也沒法讓自己的語氣變得強硬起來。

「我要進去了，你先回家吧。認路嗎？」

羅蘭開口問道。

但那個少女卻只是用力的搖了搖頭。

「不……我不回家。」

她抬起頭來。認真的看著羅蘭的眼睛：「請您讓我跟您進去……我有必須要完成的事情。」

羅蘭不禁皺起了眉，連連搖頭。

儘管理論上這個副本對羅蘭沒有威脅性，但是羅蘭也沒有理由要帶個小號。到時候還要照顧她。勞心又勞力，羅蘭還拿不到什麼好處。

大約是看出了羅蘭的臉色。少女臉色一肅，強撐著想要站起來給羅蘭鞠躬。但她失血過多的左腿卻猛地一僵，羅蘭下意識的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她便會一頭栽在地上。

「拜託了……請您務必答應我！」

面對執著的少女，羅蘭深深的嘆了口氣：「我給你三句話的時間說服我。」

「我要給那些冒險者收屍……」

少女怯生生的說道。

羅蘭微微一愣：「冒險者？」

「對，就是那些帶我到這裏來的冒險者。」少女臉因痛苦而變得煞白，羅蘭通過搭在她肩膀上的手甚至能感受到她在微微顫抖。

但少女卻依舊壓著自己的聲音不致讓它變形：「我覺得，我至少應該從他們的屍體上帶走些什麼的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好了。你不用說了。」羅蘭低聲道。

「但是……」

「不要礙事，懂嗎？」

羅蘭面色嚴肅的看向少女，得到了滿意答案的少女臉上頓時便露出了陽光的笑容：「嗯！」

就在這時，羅蘭心中突然興起了一個想法。

也許……這個孩子會成為一個不錯的牧師？

以德魯伊的標準來說，她過於天真了。德魯伊是調停者，更是管理者。她這種毫無心機的性格並不適合成為一名德魯伊。

反過來說，導師也許會喜歡這樣純潔的牧師。

作為修女的話，她這種性格倒是正好。

當然，具體接納不接納，還是要看導師的意見。不過羅蘭認為自己有必要先嘗試性的拉一下她。

畢竟，萬一呢。

「但是，你可以動嗎？」

羅蘭不著痕跡的問道，目光移到了她的腿上：「腿沒問題嗎？」

「當、當然！」

少女強撐著站了起來，原地蹦了蹦以示自己的身體沒問題。

但羅蘭都不用刻意的去瞧，就能看出她的嘴角因為痛苦而抽搐了一瞬間。她的站姿也並不標準，明顯過於用力。

「你需要治療，孩子。不然你會拖我後腿的。」

羅蘭嘆了口氣，強硬的將她扶在一邊坐下。雖然要接受一個牧師的治療這件事讓少女很不安，但她也沒有說什麼。

隨著羅蘭右手掌心銀白色的光暈漸漸流淌。寧靜的氣氛漸漸飄散開來。

「願榮光盡歸於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