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劍與權杖

十數根晶刺將安格斯整個人從頭到腳完全貫穿，但他卻意外的感受不到半分痛楚，而只能感到令人難熬的麻痹和冰冷。

安格斯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血液被抽出。暗紅色的粘稠的液體，沿著被染成暗紅色的晶刺緩緩向地下滲著。若不是他的右臂在之前便被那些狂暴的晶刺攪碎，他的死期早就到來了。

平心而論，血液抽出的速度其實不是非常快，但如果乘以一個十幾倍的基數，那麼概念就立時不同了。安格斯此時已經感到自己死期將至，剩下的時間甚至只能以秒計數。

令人難熬的寒冷和大量失血帶來的空虛讓他止不住的打著哆嗦。但比通常意義上的失血強烈十倍的噁心感卻讓他無法乾脆的昏厥過去，只能保持著痛苦的清醒艱難的聽著傑弗瑞瘋瘋癲癲的碎碎念。

「黃昏！你無法理解那是多麼偉大的存在！那是至高者的側影，是萬千宇宙的統治者的集合體，光是直視那片無窮無際的光芒就足以令人失去神智，甚至發瘋——」

「這倒是真的……我看你已經瘋了。」

安格斯哆哆嗦嗦的，以虛弱的語氣嘲諷道。

但傑弗瑞拉卻露出了怪異而僵硬的笑容：「也許我是瘋了……但你怎麼能確定，我此刻看到的不會是世界的真實？說不定瘋的是你們，而我才是清醒者！」

「隨你怎麼說，怪物——」

臉色蒼白的安格斯猙獰的笑著，對傑弗瑞拉的瘋言瘋語不屑一顧：「至少我這邊的人都是笑著的！你這可憐蟲！！」

他話音剛落，臉色便是猛地一白，強忍痛苦的臉上劇烈的抽搐著。

那些晶刺已經刺入了他的骨頭，報復性的緩慢吸食著他的骨髓。

「你這怪物！怪物！瘋子！可憐蟲！膽小鬼！」

如同呻吟又像是咆哮，為了不讓自己哀嚎出聲，安格斯瞪著猩紅的眼睛，扯著嘶啞的喉嚨沖著傑弗瑞拉叫喊，臉上是扭曲而快意的笑容：「你無法改變我！你改變不了我！」

就在這時，旁邊沉默已久的維嘉伸出顫抖的手撿起了安格斯掉落在地上的十字架，用它尖銳鋒利的柄一點點對準了傑弗瑞拉，頓了頓，又將它對準了安格斯。

這個老人的眼中滿是憂鬱和絕望。

彷彿感受到了什麼，安格斯的叫喊聲戛漸漸平息。

他一點點扭過頭來，用不似活人的蒼白面色點了點頭，沖著維嘉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老朋友，殺了我！讓這個怪物……」

安格斯的話隻說了一半，他的瞳孔立刻縮小到極限！

只見維嘉的腳下，密密麻麻的晶刺露出了頭——那是遠比他身上的晶刺多出數倍的可怕數量，足以將年邁而脆弱的維嘉瞬間殺死。

維嘉和安格斯不同，他沒有任何職業，擁有的僅僅是智慧和知識，除此之外，他與凡人沒有任何分別。

維嘉卻一點都沒有看到自己腳下的異狀。他的口鼻處隱約吞吐著白色的霜氣，失神的盯著安格斯，越發用力的握著十字架，甚至將自己的手指割出血來都不知道。

安格斯想說話提醒維嘉，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他張大嘴巴，卻隻感到越來越嚴重的眩暈。

「你們便祈禱吧！」

但就在這時，伴隨著清越的詠唱，一道耀眼的銀色光華從門口亮起，緊貼著地面劃過，將維嘉腳下剛剛冒頭的和已經將安格斯貫穿的晶刺瞬間切斷，卻沒有傷到他們分毫。

隨後，這光輝便如活物般捲起來，將維嘉和安格斯裹挾著帶走，卷了出去。

「……羅蘭？！」

傑弗瑞拉卻顧不上這兩人。他此刻彷彿見了鬼一樣，猛地抬起頭來看著門口，過了許久才彷彿確認了什麼一般，重重的鬆了口氣。

只見在正午的烈日中，一大一小兩個陰影的輪廓出現在了他眼中。

在看清他們的面目前，沉重的金屬碰撞聲有節奏的傳來——那是金屬的靴子與地板碰撞時發出的聲音。

清越的禱告聲從門口傳來：「你們當跪拜！你們當要頌唱他的聖名！」

「你們將三倍的崇信聖羅蘭你的主，你們當以生命、意志和靈魂三倍的跪拜於祂——因祂是大地之主，是正義與真理！」

隨著兩人走近，他們的面目終於顯露出來。

一個人身穿沉重的古班薩盔甲，銀色的盔甲閃爍著亮光，全封閉的頭盔將他的面目遮蔽，雙眼處漏出的t型縫隙中隱隱透出兩團銀灰色的光芒。

他的右手持有一柄素樸的長劍，長劍並不是很粗，卻與他幾乎同高。而他的左臂臂鎧上有一個弧形的透明盾牌，上面刻著銀灰色的十字架。

而另外一人穿著紅色的主教長袍，手持銀色權杖。他面容清秀，白金色的長發及肩，反射著耀眼的光芒。

此時便是他在禱告——

這人高呼著：「你們若是崇信黃昏，便是有大禍患了！這世界不能容你們，聖羅蘭也要盛怒。」

「天上天下，你們這罪過是最大的！縱使以幼子為犧牲，虐殺千萬的無辜者，行大褻瀆禮也不若這罪過更大了！」

一開始，傑弗瑞拉只是冷笑著看著，但他不一會就感覺到了不對。

隨著那人的禱告，空氣中有什麼東西在震動，更加偉大的意志撕破空氣開始降臨。

「因為他是大地之王！人間至高的君主，萬千軍團之統領，唯一不朽之人——他是三倍偉大的聖羅蘭！自此而彼，這地上的一切榮光都應歸他，直到永遠——」

伴隨著那人的禱告，大地上逐漸有聖光浮現，然後向下滲入下去，空氣中寒冷的氣息漸漸消散。

傑弗瑞拉難以置信的看著這一切。

「這是……獻給羅蘭的禱告？」

怎麼可能？！

他不是凡人嗎？為什麼獻給他的禱告也能擁有改變世界的力量？

彷彿聽到了傑弗瑞拉的心聲一般，那人哈哈大笑：「因為他是導師的化身，人間的約契——他是奧姆之子！」

那人張開雙臂，高聲歡呼，聲音如同雷霆一般隆隆作響：「——因為他是聖者的代行者！三倍偉大的聖羅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