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唾手可得的大道

  深山老屋內，跪著一抹蒼老的身影。

  李玄微推門進去的瞬間，腳步猛的頓珠，一隻手仍然搭在門把上，目光對著那雙膝跪下，身影佝僂的身影，在這一片死寂荒涼之中，她清楚的聽到了自己的呼吸聲。

  仿佛有一隻手，死死掐住了她的脖子，讓她呼吸困難，讓她雙目模糊。

  用盡全身力氣，她終於邁開腳，一步一步，緩緩的朝著那抹身影走去。

  “師父？”

  李玄微小聲的喊著。

  乾瘦的身影紋絲不動，窗外的風吹進來，老道士的道袍被掀起一角，露出更加枯瘦的四肢。

  緩緩走上前，轉過身，慢慢跪下來，跪倒在老道士面前，李玄微默默看著他，一向平靜的眸子裡，終於流露出一股難言的悲傷和無助來。

  她看著師父，黑眸中交織著一片濃鬱的黑，像是暴雨來臨前不斷在天邊堆積的烏雲一般，沉默之中醞釀著幾乎讓人窒息的痛苦。

  她算不到師父的命運。

  就算已經心有所感，但也不願相信自己的感覺。

  直到所有的一切在眼前呈現，李玄微再也沒法自欺欺人了。

  她的師父死了。

  這世上，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人，永遠離開了自己。

  一向平靜的內心掀起驚濤駭浪，李玄微克制不住自己顫抖的嘴角，於是她緩緩低下頭，幾乎半個身子都匍匐在了地上，額頭重重的磕下去。

  一下，兩下，三下……

  修道中人，其實早該認清生死。

  李玄微也明白，這一天遲早會來。

  所以她沒有表露出多少悲傷與絕望，默默地隱忍與克制中，她的心中恍然有股難言的寂寥與空蕩。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她割舍不了的了，回頭仔細想，相遇與離別早已經注定。

  悄無聲息中，李玄微感受到自丹田奔騰而來的力量席卷了全身，她抬起頭，閉上眼睛，靈魂在這一刻仿佛脫離了身軀，低頭看，她分明看到了自己的軀體，像一具沒有靈魂的雕塑般跪在那。

  這一刻，李玄微感受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慢慢指引著她不斷的向上。

  就這樣，她任由這股力量攜著她，然後眼睜睜看著自己越來越高，肉身越來越遠，她的視線中，老屋，竹林，森林，高山，城市……

  一個個，越來越遙遠，越來越渺小。

  這座承載了數千萬人夢想與靈魂的國際大都市，在這一刻仿佛變成了一粒塵埃般，在李玄微的眼中，成了與河山林水沒有任何區別的死物。

  她看不到城市，更看不到生活在城市中更加渺小的人類。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漸漸化作虛幻縹緲的雙手，漸漸的，一縷金光環繞周身，她緩緩抬起頭，看到了已經通到面前的金色階梯。

  一眼看去，那階梯直通雲海，通往縹緲，頭頂落下一片刺眼的白光，陣陣仙音自頭頂灌下，朦朧中，她看到一扇隱藏在雲霧之中金色大門，看起來如宏偉的高山般，然後在她面前，那大門，緩緩的打開。

  這一刻，李玄微意識到，眼前的階梯便是她追尋了一生的大道，而那扇金門，則是大道通往的仙境。

  最終，她修成正果。

  時隔百年，大道之門，再次為凡人打開。

  那種吾心向往之的熾熱濃烈，讓李玄微忍不住追尋那抹光，踏上了那道階梯。

  這一刻她的眼中只有那片仙境，腳步也堅定無比。

  還有一級階梯，還有一步之遙，踏上這一步，她就能徹底擺脫凡身，得道成仙。

  耳邊的仙樂越來越清晰，夾雜著一道道低宏的梵音，最後這一步她踩了上去，也就是在那一瞬間，李玄微的腦海中竟然猛的湧上無數陌生的片段，這些她根本就不熟悉的片段在她的腦海中如傾瀉的洪水般肆意的激蕩，衝擊著她所有的神經，裹挾著她所有的記憶力，那種快要把她大腦撐爆的感覺讓李玄微的身形幾乎站不穩，差一點就直接從這階梯上墜落下去。

  呼吸急促，大腦脹痛。

  李玄微捂著頭，看向眼前那近在咫尺的大道之門，忍受著數世的記憶在腦海中衝擊。

  這一刻，只要她努力再往前邁一步，她便能跨越生死，突破肉身，成為永生不死，法力無邊的仙人。

  但此時，腦海中不斷浮現的記憶，卻化作了一根根藤蔓緊緊纏繞在她的腿上，讓她根本無法再往前半步。

  那是她過去的九世。

  那是她修煉的九世。

  每一世，她都曾經歷過現在這種境況的抉擇。

  那就是，選擇成為逍遙自在的神仙，剝離悲喜。

  還是選擇放棄唾手可得的仙位，投身入世犧牲畢生修為，去阻止人間那百年一次的浩劫。

  這時候，李玄微的腦海中，閃過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自己腳下突然傳來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

  “你願意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去死嗎？”

  李玄微低下頭，看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的師祖。

  “師祖……”

  “微微，遵循你自己內心的想法，你是願意犧牲自己畢生修為獻祭浩劫，還是走完這最後一步，成為逍遙自在的神仙？”

  “師祖，徒孫不知。”

  “你前九世都這麽做了，到了這一世你還有什麽好猶豫的？你生來就是為世人而生，為世人而死的命運。”

  就在這時，李玄微的情緒突然激動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一次次犧牲的都是我？！為什麽我要把放棄一切去拯救本就生命短暫的世人？”

  師祖看著她，臉上劃過一抹無奈與蒼涼。

  “這是你的命運。”

  “不！我不要這個命運！十世了，我要大道，我要長生，我要成仙！”

  說完，李玄微衝著師祖招招手。

  “師祖，你幫幫我，推我一把，讓我成仙，好不好？”

  師祖目光深沉的看著她，最後還是伸出手了，在李玄微的身後，用盡全身的修為與力量助她突破這大道天梯的最後一階。

  就在他伸手的那一瞬間，李玄微猛的回過頭，目光毫無顧忌的對上了師祖的眼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