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現在——

  貧民的餐桌，黑硬黑硬的麵包還有一點點蔬菜濃湯就已經算不錯的夥食。

  阿布端著木杯，一臉懇切地對妻子阿加莎說：“多虧阿喬兄弟關鍵時刻拉了我一把，要不然我就沒命了。”

  聞言，阿加莎露出後怕的神色。

  她並沒有懷疑阿布口中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這片土地，每天都有數不清的詭異現象發生，能在那樣的情況下保住性命，說實在的……除了神靈護佑，她想不出別的原因。

  念及此處，這個樸實的女人雙掌合十：“偉大的羽蛇神，我願將一切奉獻給您。”

  羽蛇神。

  薩林格爾的神話形態。

  諸多信民將死神信仰延續至今，某種意義上說，這就是祂的錨點。

  ‘將一切獻給羽蛇神’，可不僅僅是一句簡單的口號……

  喬恩笑了笑，沒有誇大自己的作用，只是推脫說運氣使然。提及自己那可憐的表弟時，他還努力在眼角擠出了一滴眼淚。

  阿布夫婦見了，又是好一陣勸慰。

  吃過簡單的晚飯。

  自然而然就進入了睡覺的環節。

  這裡的人太窮了，除了工作吃飯睡覺，幾乎沒有其他娛樂項目，能在閑暇時候抽上幾口土煙，就是頂頂了不得的享受。

  可惜阿布連土煙都抽不起，窮的叮當響，就連棲身的木屋也是破破爛爛。

  不過萬幸的是，他分到的這個木屋附贈了一間用於存放雜物的隔間。

  平常時日，阿布的兒子查克就睡在這裡。

  喬恩當然不會去打擾夫妻兩人的久別重逢，主動提出要和小查克擠一宿。

  小查克對此表示十分歡迎。

  阿布夫妻倆也非常高興兒子喜歡這個意外到訪的客人，囑咐幾句，便自顧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夜深了。

  小小的隔間，一左一右擠著兩人。

  喬恩蜷縮著雙腿，完全沒有在意惡劣的環境，只是笑盈盈地盯著對方：“要從哪兒開始講起呢？”

  小查克眨巴著好奇的大眼睛：“大哥哥你在說什麽啊？我完全聽不懂誒。”

  “別裝了，薩林格爾，我親愛的冥皇陛下。我承認，能找到這裡純屬因為意外，但事到如今，你還想在我面前繼續裝蒜，就有些看不起我的意思了。”

  喬恩嘴角上揚，“你也不希望你在這兒扮天真的樣子，讓外人知道吧？”

  小查克：……

  沉吟片刻，祂忽然放棄了繼續演戲，臉上透露出與年齡完全不相符的成熟。

  “很敏銳，不愧是來自星空的存在。”

  喬恩攤攤手：“你以為星空是什麽地方，我和你說那裡個個都是人材，講話也好聽，不信的話，我帶你逛一圈，就什麽都明白了。”

  大膽外神，還想把我忽悠進星空？

  做夢！

  薩林格爾完全不裝了，冷笑道：“被你發現了我的一具分身又怎麽樣？損失掉也完全沒有影響。

  這片土地的每一粒沙子都是我的國度，只要羽蛇神的信仰還在延續，我就永生不滅！”

  “永生不滅？不一定吧。”喬恩上下打量著薩林格爾：“如果不是靈界的那位替你卡了復活規則的bug，你現在怎麽有臉和我說這話的？”

  祂知道！
  薩林格爾心中一驚。

  不是，祂怎麽能知道呢？

  奇克泄密？

  不對。

  那家夥是自己的鐵杆盟友，鐵到不能再鐵的那種。

  「那位大人」更不可能主動透露。

  嘶——

  有、恐怖。

  “別胡思亂想了，只要我願意，這個世界在我眼中根本沒有秘密。”喬恩笑笑：“那麽冥皇陛下，你願不願意和我做一個交易？”

  交易……

  薩林格爾嘴上仍是不肯服軟，冷哼道：“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

  “你真這麽想的嗎？友情提示，靈界那位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而我能做的事情祂卻不一定哦。”

  聞言，薩林格爾猶豫了，但仍是沒有松口。

  不等喬恩再說，便自顧自掐滅了小查克體內的靈性。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

  算了算了。

  現在還不是翻臉的時候。

  復活的冥皇陛下果斷從心了。

  喬恩眼疾手快，扶住這個可憐的孩子。

  體內生機迅速消散，他很快就變成了一具乾癟的屍體。

  喬恩無奈：“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將一切獻給羽蛇神？”

  搖搖頭，回溯時間。

  小查克從屍體狀態又變回了呼吸平穩的小男孩。

  只是，喬恩臉上卻沒有一點放松的表情。

  南大陸信仰羽蛇神的人太多了。

  理論上，每一個都可以是薩林格爾的附身對象。

  找，是找不過來的。

  所以——

  還是得好好談談。

  ‘談談人’正式上線！
  把男孩放在硬板床上，他一抹臉，褪去勞工裝扮，恢復了平常時日的樣子。

  心念一動，傳送門開啟。

  喬恩進入其中，轉瞬不見了蹤影。

  大概過了五六秒。

  又一道傳送門憑空出現，從中丟出一個小小的錢袋，正好落在小查克的枕頭邊。

  錢袋上還有一句話：謝謝你們的晚飯，願真誠與善良能夠得到回報。

  另一邊。

  西拜朗，原初神殿。

  薩林格爾（嬰兒）忽然睜開了眼睛，沉聲道：“我被發現了。”

  原初魔女奇克聽到這話，連忙詢問：“誰？你被誰發現了。”

  “星空邪神。”薩林格爾沒有隱瞞：“祂無意找到了我的一具分身，並要求和我做某種交易，被我拒絕了。”

  奇克‘嘖’了下，秀眉緊蹙。

  祂算是和星空邪神交過手。

  可惜——

  那次輸得一敗塗地。

  不光沒能收割痛苦與恐懼，甚至連唯一性和非凡特性都丟了。

  要不然。

  祂吃飽了撐的才會從神國降臨現實世界。

  “你的做法很對。”奇克點點頭：“不能給那個‘人’一絲一毫機會。”

  薩林格爾小臉繃的很緊，“阿茲克就是被他蠱惑，從而放棄了讓我復活。現在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哼，要不是狀態不好，我非要讓他見識下冥皇的威嚴！”

  奇克：……

  肉身影響？

  怎麽感覺復活的薩林格爾和之前相比，幼稚了那麽多。

  “看來我的這位老朋友，狀態並不如想象中的那般完好。”暗自搖頭，奇克對薩林格爾道：“總之，小心為上，我們經不起任何挫敗，一招錯，滿盤皆輸。”

  薩林格爾‘嗯’了一聲。

  隨即表情微變：“不好，我又被找到了！”

  相距數千裡之外的某個村落。

  喬恩笑眯眯盯著眼前的駝背老人：“不告而別可是很沒有禮貌的哦。”

  駝背老人咬牙切齒：“你到底要幹什麽！”

  “談談。”喬恩伸手相邀：“來，和我進行一場友好平等和諧的交流。”

  薩林格爾：有病吧？誰要和你談談啊！

  喬恩見對方始終不動，很是疑惑道：“難道我說的不夠明顯？還是我的態度不夠真誠。”

  薩林格爾沉下心思，沙啞著嗓子道：“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說的，要麽你直接來找我，否則，就沒必費這個心思了。”
    說完，情景重現。

  祂毫不遲疑舍棄了這具肉身，意識回歸本源。

  “造孽喲。”喬恩有樣學樣，依靠時間之力把老人復活。

  接連失敗兩次，他並不氣餒。

  畢竟，喬某人從不缺少所謂的‘閑工夫’。

  花季少女、嚴肅神父、反抗軍首領，奴隸……

  喬恩每一次和薩林格爾見面，都會露出友好真誠的笑容，並說出那句‘來，和我進行一場友好平等和諧的交流’。

  薩林格爾簡直要瘋了！

  而且祂發現。

  星空邪神也有分身的能力。

  同一時間，甚至有上萬人對著自己的分身露出了同款微笑。

  申請？

  逼迫！

  薩林格爾終於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奇克同樣如此。

  祂早有心理準備。

  知道自己遲早會對上那位星空邪神。

  可真當這一天悄無聲息的到來。

  祂發現。

  自己根本沒有準備好……

  不是一個量級的對手，反抗甚至顯得可愛。

  事到如今，祂不認為對方沒有能力找上門。

  之所以在外不斷侵擾薩林格爾，無非一個理由：想玩。

  奇克有一下沒一下地卷著自己的頭髮，試探性地開口：“要不，你和祂好好聊聊？”

  薩林格爾：敢情不是你面對那個恐怖的家夥。

  萬一被汙染了。

  祂可找誰說理啊。

  只是一味的逃避確實不是辦法。

  雖然說是‘化身千萬’‘意志所在之地皆為國土’，但分身這東西也不是這麽浪費的。

  缺少如此之多的神識，對於後續的成長極為不利。

  這還沒和黑夜女神爭奪權柄呢，就要被人滅在家門口了。

  薩林格爾心一橫，道：“哼，既然如此，我倒要聽聽祂想和我說些什麽！”

  與此同時，蘇尼亞海東岸。

  老實巴交的漁民眼神一凜，對著面前之人無比威嚴道：“呵，你誠懇的態度，我非常欣賞。好吧，我願意給你一個機會。”

  「語言的藝術」

  明明是沒辦法才同意和對方交流。

  但薩林格爾卻表現的十分大度，一副‘你小子真是賺到了’的樣子。

  喬恩看破卻不說破，笑道：“那我還真是謝謝您嘞~”

  薩林格爾沉默。

  老實說，這場對話祂佔據不了哪怕一丁點主動。

  除非靈界的「那位大人」親自下場，要不然，無論是祂還是奇克，只有被吊打的份兒。

  “時代變了——”薩林格爾不禁懷念起過去的輝煌。

  深吸口氣，他問道：“在對話開始前，我想知道一件事。”

  喬恩：“請說。”

  “為什麽一定要和我談？以你的力量，應該還有更簡單的方式吧。”

  喬恩眨眨眼睛，理所當然道：“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他故作高深：“世人皆誤我，我啊，生平不好鬥，唯好解鬥。”

  這話是用古漢語說的，薩林格爾根本聽不懂。

  隻覺得‘外神低語’高深莫測。

  心道「那位大人」恐怕也不敢直面對方，所以才把祂和奇克推到了前台。

  看似是舊神和新神為了爭奪權柄而展開的博弈，實則是兩個巨頭在悄悄對壘。

  只不過一個喜歡下場，是體驗派。

  一個喜歡在幕後，是觀望派。

  神明之下。

  眾生皆螻蟻。

  可誰又知道。

  舊日之下。

  眾神亦是如此。

  尤其是祂這種剛剛復活不久，又失去了原本力量的神靈，就更難將自己的想法付諸於實際了。

  薩林格爾認命般笑了笑：“好了，我沒有問題了。”

  喬恩同樣微笑以對：“其實，除了以上原因，還有就是一點點個人懷念。死神、嬰兒，那可是我逝去的青春啊。”

  薩林格爾：？？？
  不懂。

  但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

  強大。

  無以倫比的強大！
  雖然只是半神巔峰層次，但克萊恩卻在依附在他身上的人造死神胚胎之上感受到了一絲神性。

  一晚上，加一個白天。

  克萊恩掃蕩了骸骨平原附近所有的‘人造死神派’營地。

  積聚了所有力量。

  終於把這隻人造死神培養到了自身所能承受的極限。

  他嘗試用控制秘偶的方式來控制人造死神，結果很容易就成功了。

  克萊恩喜不自勝。

  又做了善事，又得了實惠。

  沒有比這更令人欣慰的了。

  只是危機仍舊沒有解除。

  他所解決的不過是骸骨平原周邊的人造死神，天知道‘人造死神派’在魔女教派的扶持下投放了多少人造死神胚胎。

  猜想中，那個瘋女人可是有疑似用整個大陸練蠱，繼而獲取力量的計劃。

  想到這兒，克萊恩的心又忍不住沉重起來。

  人性不失，有利有弊。

  優點是不容易失控，讓自己變得不像自己。

  而缺點是憂思太多，容易影響心態。

  正坐在山頭暗自出神

  就在這時，阿茲克的信使詭異的從地下鑽出。

  依舊是之前那匹骷髏異獸，眼眶中燃燒著幽藍火焰。

  ‘啪嗒’一聲。

  信使口中掉出一個布袋。

  上面是‘樹苗和雙手’的標識，標識下還紋有一行燙金小字——‘愛，讓世界更美好’

  克萊恩表情頓時一僵。

  他抬頭，發現信使亦是如釋重負的模樣。

  “好吧。”克萊恩就算再不情願，還是撿起了弗蘭克·李寄給他的袋子，“讓我看看怎麽個事。”

  信使不願逗留，又遁入冥冥虛空。

  而克萊恩做好心理準備後，小心翼翼拉開布袋。

  見到光亮的一瞬間，布袋裡的綠色腦袋的小生命下意識抬頭，“爸爸~”

  ‘嘩啦！’

  袋口的繩子被死死系上。

  克萊恩乾笑一聲：“起猛了，聽見植物說話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