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參謀果然高見。

  眼見薑恩終於開始以坦誠的姿態，回憶自己的崢嶸歲月，付前暗暗點頭。

  很明顯這就是達內塔為什麽沒出現在交易會上的原因了。

  薑恩是認識他的，一旦被發現，這份機緣的真實性勢必會遭受質疑。

  就像文璃說的，東西送不出去了。

  不得不說，薑恩比跟他齊名的泰勒兄有腦子的多，做事兒也頗有決斷。

  只可惜他自以為迷途知返，殊不知引路人早就一路跟著來了家，甚至是組團來的。

  “你走了然後呢，達內塔沒什麽反應？”

  “早在發現到我不如一開始積極的時候，他就不太高興，指責我在浪費一生僅有一次機會的啟迪。”

  薑恩小心地看著付前。

  直到現在，他依舊無法斷定這位為什麽出現在這裡，動機究竟是什麽。

  但從昨天到現在，連番交鋒下來，他已經從對方身上嘗到了十足的挫敗感。

  而此時此刻，直覺告訴他實話實說可能是最好的選擇。

  “但也正是他有點過分殷勤，反而讓我心裡覺得更加不妥，堅定了離開的決心。”

  薑恩長歎一聲。

  “老實說這是一個相當艱難的決定，那個突破瓶頸的未來太誘人了……回到上京後就沒再見過他了。”

  “可以理解。”

  付前點點頭。

  這一天下來，他對薑恩的情況已經了解了不少。

  只能說雖然跟泰勒兄“齊名”，並且也是家族傾力培養，但這位跟前者還是不好同日而語。

  寒門貴子的模板，多年瓶頸帶來的折磨完全可以想象。

  如果不是這樣，以這位的認知心性，又怎麽會被送上門的“機緣”輕易引誘。

  “甚至即便下定決心，我發現事情還沒有結束，所謂“真實的自我”造成的困擾仍在。”

  “我甚至能感受到它們依舊在成長，緩慢但堅定。”

  “不過世事難料，在我竭盡全力祛除它們的時候，居然再次接受到了類似的啟迪，一個完全掌控肉體和精神的儀式。”

  “但你前面提到，達內塔說這種啟迪一生只有一次？”

  付前若有所思。

  “不排除為了讓我專心，所以故意危言聳聽，總之我也很奇怪，姑且把它理解為天才的氣運。”

  薑恩搖搖頭，自嘲地一笑。

  “明白，然後就有了酒店裡那一幕。”

  付前也沒有深究。

  “看上去儀式的內容，就是不斷誘導激發“真實的自我”，然後反向壓製？”

  “是的。”

  薑恩深吸一口氣。

  “而那是我想到的影響最小的方法了，沒想到誤傷了泰勒，只能說很遺憾。”

  “另外過程很不容易，不止人要發瘋，身體都被折磨得近乎崩潰，家族那邊不敢讓他們知道，我不得不自己尋找維持的方法，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薑恩再次長歎，默認後面的情況付前已經知道。

  “我想我已經表達了足夠的誠意。”

  下一刻他看著付前。

  “而我不要求明王你摘下面具，甚至不詢問你為什麽而來，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不阻撓我完成這個過程。”

  “其實晉升與否，對我來說早已經不重要，這份執念，實在讓我受盡折磨。”

  薑恩撫摸著自己左臂。

  “做出這副姿態，我不否認是為了躲著明王你，但未嘗不是我多年藏在心中的想法，我真的很向往那種執念散去後的平靜……”
    “這話就不夠誠懇了。”

  認真聽完薑恩的訴求，付前卻是有些遺憾地點評。

  確實是個能屈能伸的狠角色，但後面為了最大限度降低自己戒心，這位未免稍顯做作。

  放下執念哪是那麽容易的事，尤其是在屢屢看到希望的情況下。

  就這位的成長經歷，付前相信很長一段時間內，升級一定是最能讓他獲得多巴胺的方式。

  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認知局限，拿放大鏡挑毛病沒什麽必要，能力范圍內，這位已經做得不錯了。

  點完讚後，付前打個響指，開啟了回歸敕令。

  放下執念是吧？其實完全沒必要那麽麻煩。

  ……

  “什麽意思？”

  付前的突然舉動明顯讓薑恩一驚，有些害怕他突然來一句“人死了就徹底平靜了”之類。

  沒辦法，從前面表現看，這家夥完全做得出來。

  “本座潛修清心菩薩咒，一向擅長為人祛除心結，此次正是為度化你而來。”

  此行任務目標是破壞薑恩的晉升儀式，所以這位看到的“美好未來”肯定是到不了了。

  薑恩剛才的坦誠，最大的意義就是，讓付前看到了一個不用殺了他就能完成任務的可能。

  他的晉升儀式頗有自斬三屍的味道，儀式主體明顯在於這個過程中自身意志的打磨，那自己直接幫他斬了呢？
  看似結果相同，實際儀式應該完不成吧？
  而根據之前的經驗，回歸敕令對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有相當的驅散效果，完全可以拿來試試。

  有沒有用，一切以效果為準。

  當然薑恩兄最好祈禱有用，否則可就要物理驅散了。

  ……

  “你做了什麽？”

  本來還在思索付前的話，下一刻薑恩似乎察覺到了什麽，表情變得有些異樣。

  “如你所願。”

  付前隨口應道，靜靜打量。

  回歸敕令下，他同樣也意識到對方在發生著某種變化……甚至聞到了味道。

  一股似曾相識的不快氣息，正從這位天命之子身上散發出來。

  甚至凝而不散，在周圍聚集成一團。

  磨皮之境？不過明顯強力不少。

  付前感到了似是而非的熟悉。

  你……

  薑恩明顯不想坐以待斃，然而沒等他做什麽動作，身體就一下僵住。

  身上血肉再次詭異流轉，眨眼間一隻巨大蛇頭再次出現在他胸口。

  甚至下一刻，“蛇口”居然是直接裂開，血水中抽離出一條條純白長羽。

  片刻之後，一個半透明人形出現在付前面前，而薑恩已經徹底失去意識。

  神使？

  打量著人皮表面，條條長羽勾勒出的奇妙圖案，付前感受到了超然的壓迫力。

  一時間連回歸敕令的效果，都被死死壓製住。

  經過孜孜不倦的努力，自己終於開發出了任務隱藏難度嗎？

  “怎麽稱呼？”

  感慨間，付前隨口招呼一聲。

  “你可以叫我……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