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子聲依舊在不斷地有節奏地吹響。

  所有人還在不斷舉著彈箱，但速度已經慢了不少，很多人手臂完全沒了力氣，將手肘抵在腰上，再抵到胸前，用盡吃奶的勁舉起箱子。

  “205……”

  “206……”

  李正在心裡不斷默默數著數字。

  現在為止，才舉了兩百來下。

  按照佟志的要求，要達到300次才可以結束。

  剛才佟志說，舉玩彈藥箱後，還要來一個小項目。

  至於是什麽小項目，李正猜不到，也沒精力去猜。

  他現在隻想早點結束，早點能睡上一覺。

  ……

  “排長……我不行了……”

  當舉到220個的時候，二排的一名偵察兵終於放棄了，將彈藥箱垂了下來。

  他喘著粗氣，兩手發僵，不斷發抖。

  “你是不是選擇放棄？”佟志問。

  偵察兵下意識地朝彈箱重新伸出雙手，抓住了提把，等哨聲再次響起的時候，他猛地向上一提……

  濕透了泥水，重量早已經超過25KG的彈箱提到了胸前，卻怎麽都舉不上去了。

  李正感覺這個第二年的老兵肯定完蛋了，看那樣子已經完全堅持不下去了。

  舉彈箱說的就是要一鼓作氣，最難的就在於舉到胸前，從“提”轉到“舉”的這一瞬間。

  如果力量充足的時候，大部分士兵會選擇利用腰裡和臂力猛地向上一提，讓彈箱向上拋去，雙手瞬間轉到下方向上托舉。

  一旦在胸前位置停滯，會造成更多的體力浪費，消耗更多的體力，很快會力竭。

  在體力嚴重消耗的時候一旦停下，幾乎沒有舉起來的可能性。

  果然，彈箱從那名士兵的手中滑落，重重砸進泥水裡，濺起了黑乎乎的泥漿。

  他似乎還不死心，哨子再次響起來的時候，又嘗試舉了一次。

  “啊——”

  他怒吼一聲，給自己打氣。

  可是這次更慘，直接連人帶箱摔進了泥水中。

  “來個人把他帶下去休息，給他吃點東西，明天送走。”

  佟志回頭喊來一名基地的保障人員。

  很快，偵察兵在眾人複雜的目光中被架走，一邊走，一邊抹眼淚。

  他走路都走不穩了，很顯然已經被榨幹了體力。

  真可惜。

  李正心裡替他不值。

  已經堅持到這裡了，又是第一批到達的，按理說體力都是比較優秀的，可是沒想到還是沒頂住。

  他突然覺得這種訓練的無情。

  淘汰你，跟你真的沒關系，跟你的素質有關系。

  不行就滾蛋。

  沒有情面可講。

  魔鬼周，名不虛傳。

  “287……”

  “288……”

  哨聲依舊在進行著。

  李正很明白那名老偵察兵的難受，只剩不到一百個了，居然撐不住了，這意味著他不可能入選突擊隊，甚至不能留在特偵營……

  對於一個偵察兵來說，當然無法接受。

  也許這幾天的食物配給太少，也許是連續的強行軍和睡眠不足導致了體力虛脫。

  可惜……

  聽起來，好像不公平。

  但仔細想想又很公平。

  這就是在摹擬著真實的戰場環境展開測試。

  打仗沒人管你能不能吃飽再打，你遇到敵人進行肉搏的時候也沒人管你是不是填飽了肚子，你所要執行的任務不會因為你中途找不到食物就能耽誤時間等著你來查看，也許目標會轉移，也許會有突發的情報需要搜集。

  特種部隊成員要面對的就是這種絕對毫無人性的環境，達不到，做不到，你就沒辦法成為特種部隊的士兵。

  噗通！
  李正的左邊響起了水聲。

  像是什麽東西砸進了水中。

  然後聽見佟志在招呼人：“來兩個人，這裡暈倒一個！”

  又有人沒能撐下去……

  李正覺得自己也有些暈，過度消耗體力外加不足的水面，早已經消化殆盡的食物令胃部空空如也，整個人都有種發虛的感覺，就像沒油的汽車踩盡了油門仍舊虛弱無比沒油半分動力。

  泥水模糊了視線，嘴裡流入了不少髒兮兮的泥水，一股子濃重的腐臭令人作嘔。

  李正只能吐口水，把嘴裡的髒東西盡量吐出來，不過卻沒法騰出手去擦眼睛。

  現在兩隻手幾乎感覺不到是自己的，舉彈箱完全就是一種機械式的行為，聽到哨聲，下意識地大腦會下命令給雙手，可是卻感受不到手的存在，隻覺得兩隻手的位置在發燙，仿佛有火在燙著自己的手，還有一種類似抽筋的疼……

  隨著數字越來越接近300，越來越多的兵被點名出列。

  每點名一次，都在說明有人崩潰了，舉不動了。

  所有人的動作都開始變得異常艱難而且緩慢，仿佛進行著慢鏡頭緩放，姿勢也變得奇奇怪怪，歪歪扭扭不得不借助腰力的支撐才能完成一次舉托。

  “忠於祖國！”

  “終於人民！”

  “團結拚搏！”

  “獵人戰鬥！”

  每次舉起彈箱的時候，他拚盡全力地大吼。

  吼叫出來，反倒令人有一種情緒上的宣泄，讓身體上的痛苦得到了傾泄口。

  佟志終於宣布結束了。

  “停！”

  隨著這一聲“停”，幾乎所有的兵立馬癱在了泥水中，像一頭剛剛耕完了幾十畝地的牛一樣喘著氣。

  張建扭頭看了一眼李正，李正有氣無力地也看了一眼對方。

  倆人都熬下來了。

  倆人都在想——他居然能熬下來？

  但倆人都沒像從前那樣，死撐著也要裝沒事人。

  因為太累了……

  真的好累……

  “李正，感覺如何？”

  坐在水裡的魏胖子扭頭問李正。

  李正問他：“你呢？是不是很酸爽？很刺激？”

  魏胖子忽然笑了。

  李正也忍不住笑了，一邊笑還一邊說：“你這都能笑出來，你小子真的瘋了。”

  笑容漸漸消失後，李正問魏胖子：“胖子，有沒有想過，你其實真的不需要來受這種苦？”

  魏胖子本來沒笑了，被他這麽一說，又笑了：“是啊，哈哈哈，我也許就是佟魔頭說的那種不正常的家夥。”

  到臨了，不笑了，魏胖子忽然伸出手，遞到李正面前。

  “為了祖國！”

  李正忽然心中一股暖流湧上。

  這不是什麽裝逼高大上。

  不是。

  能承受這種苦而不離開，像魏胖子這種家庭條件，除了“為了祖國”，還真說不出其他更有說服力的理由。

  李正抓住他的手，用力拽了拽，回道：“為了人民！”

  “好了好了！”佟志拍著手掌：“都起來，回到坑上面來，咱們要進行最後一個小測試，一個非常簡單的測試！”

  接著，吹了一聲說哨子。

  大家從泥坑裡爬了出來，艱難地在佟志和教官們面前站好。

  佟志打量著面前泥猴一樣的兵，點了點頭，讚許道：“好樣的，尤其是第一年的新兵，能熬到這裡，又是第一批到達基地的，都是好樣的！不過，今晚還有一個小測試要過，過了，就回去休息，待會兒衛生員會過來給你們發點藥，讓你們敷敷傷口，有什麽要求向他盡管提，只要是合理的藥物要求，都沒問題！”

  說完，回頭一招手。

  有個教官走上來，遞給佟志一個東西。

  佟志將這個東西托在手中，舉到李正他們面前，問：“知道這是什麽東西嗎？”

  李正一看，心中猛地一顫。

  “我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