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吉尼天內，李啟夫婦和白辰狐王菩薩直接對話。

  只是，這位菩薩似乎沒有想寒暄一下就讓李啟等人走，而是上來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她問李啟，過去和未來，存在嗎？

  李啟不知道對方想做什麽，但很明顯，白辰狐王菩薩是在說自己錯了。

  對時空結構的根本理解，你敢說我是錯的！？
  這是道爭！

  當你想糾正我的道之時，道爭就已經無可避免了。

  但，白辰狐王菩薩卻說道：“為什麽這麽說？難道這和你的觀點不是一樣的嗎？我們在這上面應該有共識才對。”

  她這話說，李啟頓時語塞。

  的確，二者的觀點，其實是可以融洽的。

  白辰狐王菩薩剛剛說的是，一切早就是決定好的了。

  也就是說，世界是一本早就被寫好的書，書裡的人物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寫明了，對於書裡的人物來說，過去，現在，未來是明確分化的，但雖然是分化的，卻不可分割，是一個連續的整體。

  這種構造，就能夠同時滿足：“未來與現在是一體”以及“未來真實存在”兩個矛盾結論的互相融合。

  一切都是注定的，李啟必然會遇到這些事情，李啟也必然會得到‘未來’的力量，一切都是必然。

  在這個角度之上，這一切就是必然。

  於是，李啟馬上說道：“菩薩如果是這個想法，那還真是有些……可憐。”

  李啟直接用了‘可憐’這兩個字，一點都不客氣。

  他接著說道：“未來若是注定的，那豈非說明，人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包括菩薩你自己，也毫無意義。”

  “我就這麽一說，又不是說我自己就這麽認為的，只是……李啟，你且看。”白辰狐王菩薩說道，身形再度轉換。

  這次，她顯出的是法相。

  白形白色白朗白淨，現頂上孔雀鳥，頸懸宇頭寶珠，虛空天下三昧形，有六臂。

  然後，李啟就看見對方開始演法。

  她所演的佛法，和‘時空’有關。

  佛門，有三世佛。

  即過去佛，現在佛，未來佛。

  這種說法裡，時空是混亂的，佛能夠超越輪回，表現形式具體為，投胎到過去。

  是的，一個歷史中的人物，是現在某個人的轉世。

  他活過了現在的時光，然後死去，轉世到了過去。

  通過這一點，也就證明，過去的一切是固定的，是注定要發生的，因為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了，我才轉世過去，我必然經歷過去已經發生的一切。

  而因為李啟之前的論證，所以‘過去’等於‘現在’，我到了過去，過去對我來說就是現在，那麽因為這種逆時空的投胎，對於‘過去的現在’而言，曾經作為現在的未來也是注定的，因為對他來說，未來是他的前世，那麽未來也是過去，未來在這一時刻就已經注定了。

  這一套輪回，就像一部電影，反反覆複的放，只是電影裡面的人不知道。

  一場注定的，輪回環。

  李啟猛的抬頭，白辰狐王菩薩到底是想說什麽！？

  佛門的時空觀好詭異，是決定的宿命論嗎？不像啊，她為什麽要突然和自己說這些？

  但……這種時空觀，錯了嗎？

  好像沒有吧？
  仔細想想，如果死後可以投胎到過去，那就證明了時空本身就是一體的，和李啟現在的認知完全契合。

  一點都不矛盾，這恰好證明了所有的未來和所有的過去，都是‘現在’。

  可是，一樣的結果，卻帶來了不同的觀念。

  李啟認為未來是不可知的，未來不存在，未來只是一種虛無縹緲的‘幾率’。

  但很顯然，這個角度，是不可能得到三世佛這種東西的。

  李啟和沈水碧被這樣的演法給吸引了。

  畢竟，哪怕是想要反駁對方，也得先明白對方要說什麽。

  只是，李啟仍然想不明白，白辰狐王菩薩到底想做什麽？她到底為什麽要突然演法，她是想告訴自己那顆玉珠的作用嗎？

  李啟不解，但白辰狐王菩薩仍然在繼續演法。

  依然是佛法，而這次不只是‘三世佛’的詭異輪回環，而是另一種奇怪的事物。

  光速。

  沒錯，是光速，或者可以說‘速度的極限’。

  所謂的光速，其實就是這個宇宙的速度上限。

  眾所周知，有上限，那就肯定有一個下限。

  上限是光速，那麽下限也很簡單，那就是人人都知道的‘靜止’。

  很理所當然吧？靜止，自然就是速度的下限。

  那麽，這時候，問題就來了。

  絕對靜止，存在嗎？

  讀過書的人，都知道，絕對靜止是不存在的，你始終在運動，因為運動是相對的。

  那麽，相對於一束光，以光自身為參考系，光是靜止的，你卻在以光速移動。

  問題就在這裡。

  所有的事物，本質上都是在以光速運動。

  速度'的上限與下限為同為光速，當你靜止的時候，你其實也在以光速移動。

  亦或者，你移動了一點，移動的快慢無所謂，因為最終你會發現，只要參考系得當，那你始終是光速的。

  宇宙，只有光速，除了光速之外，再無其他。

  一切事物的“速度”——

  有，且僅有光速。

  根本就沒有速度可言，整個宇宙既是靜止的，同時也是極速的。

  此刻，在白辰狐王菩薩的身上，就呈現出了這樣矛盾的特質。

  這時候，李啟猛的瞪大眼睛！

  他想明白了，他知道對方要表達什麽了！！
  速度本身，也是相對的。

  可以將速度分成空間速度和時間速度，這兩個速度，共享同一個上限。
    所以，你的空間速度越快，時間速度就越慢，當你抵達光速的瞬間，在他人眼裡，你的時間速度就變成了零，也就是‘靜止’了。

  同理，當你的空間速度為零，也就是你自己看起來自己是靜止的時候，你的時間速度就保持著滿速。

  由於你自己作為坐標系，你的空間速度必然是零，所以以你自己的視角，時間永遠都是正常的。

  但對於其他人卻並非如此了，大家各自都有自己的相對時間，所有人的時間速度都不一樣。

  這所有的一切，都彰顯了另一個偉大的存在——

  因為，所有的人，所有單獨的孤立視角，都有著自己的主觀視角，這個主觀視角可以影響到時間本身的流速，造成了相對時間的誕生。

  那麽，一個最大，最大，大到不能繼續擴大的視角，是什麽？
  一個絕對的，除了它自身之外，再也沒有‘相對’的事物存在。

  是的，再也沒有相對的事物，這一事物就可以達成‘絕對靜止’，這就是真正的靜止！永遠不會挪動！
  有這樣的事物嗎？
  當然有，那就是宇宙本身！
  宇宙，沒有相對之物！
  宇宙只有絕對參照物，沒有相對參照物，而他的絕對參照物，就是自己。

  換而言之，對宇宙來說，一切都是靜止的，如果說宇宙是相對的話，那也是相對於自身而言，這種情況下，宇宙不存在空間速度。

  那麽，宇宙就只剩下時間速度了。

  可是，時間速度是什麽？如果必然有一個時間速度，那就說明時間必然有過去和未來，否則的話，便沒有‘速度’這麽一說了。

  連起來了！

  這一切連起來，就是白辰狐王菩薩想要表達的意思！
  時間是有前後的，但前後都是一體的，輪回就是如此，這就是佛門的‘輪回’‘宿命’。

  這個答案，對李啟來說沒什麽特別的，他已經四品，他有自己的時空觀，可以駁斥這個答案，比如從隨機性上去駁斥這種宿命論。

  可是，李啟猛的看向沈水碧。

  兔子的神情，明顯變了。

  絕對的時間，絕對的靜止之物——

  那不就是……辰極！？

  這也是錨定未來的‘辦法’。

  因為，運動是相對的，而只要相對於自己，那麽就會出現李啟認為的情況，即：“自身永遠是靜止的”，所以自身永遠只有‘現在’，過去和未來都是現在的一部分。

  但是，如果有一個‘絕對的靜止之物’，那麽就不一樣了。

  以絕對靜止之物作為參照物，那麽自然而然就可以分出‘過去’‘現在’‘未來’，因為運動本身就是相對於參照物而言的，有了絕對參照物，哪怕是時間本身，運動的軌跡也是清晰可循的。

  李啟頓時意識到了對方的打算是什麽！
  白辰狐王，白辰狐王！
  她的尊號裡，可是有一個‘辰’字的！
  那一枚玉珠，原本就不是準備給李啟的，那是給沈水碧準備的，那是兔子某種可能的四品契機！
  那枚玉珠的本質，是一枚小型的‘辰極’！
  所以，白辰狐王菩薩才會說浪費。

  原本，白辰狐王菩薩的打算是，將玉珠送給沈水碧，讓沈水碧直接晉升四品，然後正面打爛柳君逸。

  很顯然，不知道為什麽，很可能是因為別人的阻止，這個計劃沒有成功，這一枚小型辰極被迫流落。

  到了後來，是李啟差一點點翻盤，所以才送到了李啟手裡，幫助李啟突破到了五品，算是沒有浪費掉。

  “菩薩，如此演法，你是想給機緣，還是另有圖謀？”李啟擋在沈水碧面前，眼神陰沉的看著眼前的白辰狐王菩薩。

  但這個時候，白辰狐王菩薩收起六臂，背後卻張開九條尾巴。

  狐狸的尾巴裡，藏著她們的大半修為，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包括荼吉尼天也是如此。

  而荼吉尼天的尾巴，能夠變成白拂，名叫“雪塵拂”，又有名為：荼吉尼天雪塵拂真言。

  這九條尾巴齊刷，能夠拂退三災，四難，五毒，六敗，還有世間種種疾病困苦，厄運阻礙，是吉祥成就的神通。

  三品動用九尾的一拂，李啟當然不可能擋得住，但他還是立刻做出了應對，四品修為在此刻展現。

  擋不住歸擋不住，但他有辦法讓這一拂隻掃到自己，而碰不到沈水碧。

  內天地張開，周圍的道則悄然被修改。

  空間的方向被阻止，變成二維。

  二維只有兩個方向，正如同李啟現在的面前，只有兩個方向，也就是上下左右。

  縱深，也就是‘身後’，是沒有的。

  而沈水碧就在‘身後’。

  這是絕對防禦，因為壓根就沒有第三個方向可供通行，從根本上就不存在被觸及的可能性。

  但是，在這個瞬間——

  白辰狐王菩薩的雪塵拂，突然一變二，二變四，四變八——

  就好像是……雪花。

  雪花的微小部份，和整體的大部分是一致的，是可以無限分下去的。

  在這一刻，這個神通，將白辰狐王菩薩的修為和李啟的修為拉開了。

  對於此刻的李啟而言，白辰狐王菩薩的力量是“無限大”。

  不開玩笑，真的是“無限大”。

  那些尾巴，這就像是科赫曲線，亦或者謝爾賓斯基三角形一樣。

  將一個圖案分形，然後一直重複，直到無窮，這樣所畫出的曲線叫做科赫曲線。

  科赫曲線能夠產生一個匪夷所思的結果，那就是一個“邊長無限“的邊界，卻只能包圍著有限的面積。

  這也是海岸線悖論。

  海岸線的長度，其實是‘無窮大’。

  你量海岸線的時候，必須用到精度，而精度越大，海岸線那不規則鋸齒狀的形態量出來就會更長，因為海岸線是由不斷重複的小彎曲組成的，可以不斷深入下去。

  此刻的白辰狐王菩薩就是這樣，不斷的演化，她的修為也趨近於無限大。

  但李啟不擔心。

  白辰狐王菩薩的無窮大，也只能打在他身上，這種修為上的差距反而沒那麽大，已經掌握了高品級力量的李啟也有自己的辦法可以應對。

  當然，可以應對，不代表能贏，他大概率還是會被直接秒掉。

  畢竟是三品啊。

  只要傷不到沈水碧就行，反正這B狐狸也不敢殺了自己。

  她要有那膽子，她現在就已經死了。

  李啟心中再無敬意，只有敵意。

  這種‘提點’，看似是好意，但實際上帶來的卻不一定好的結果。

  果不其然，下一刹那，白辰狐王菩薩的演法結束。

  “這，就是辰極，月精，你可看見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