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6章 外力的世界

  一家高級餐廳裡，這裡充滿了頂級的虛擬實景，只要佩戴對應的插件，就可以看見十幾個世界不同的景色。

  李啟邀請了末瀧來到這個高級餐廳，準備請對方吃晚飯。

  末瀧沒有拒絕。

  只是，其實他還是很想拒絕的，但李啟告訴他，吃飯的時候和他說今天發生了什麽。

  末瀧還是沒有壓得住好奇心，最後選擇了接受李啟的邀請。

  但是，他想要將今天早上寫給他的借條還給李啟，不過李啟拒絕了，他表示，這只是一場朋友間的小聚會，這借條還是留著吧，以後有用的，現在交還了會後悔。

  末瀧也不好說什麽，反正他覺得就是一張紙而已，應該也沒什麽。

  畢竟，對末瀧而言，真正有效力的東西，是在設備上，聯網公證過的東西，這麽一張白紙，怎麽說呢……

  就當個玩笑吧。

  四周的景色非常美麗，虛擬實景甚至可以提供真實的觸感，這都是身上的外接設備提供的，這些設備可以和虛擬實景同步工作，通過震動和冷熱變化來提供相當真實的感受。

  不過畢竟是外接的設備，如果是內接的，那就可以直接在神經層面上模擬這些感受，和真的完全沒有任何區別。

  但對李啟而言，見識過無窮世界，在靈道的諸界樞機旁邊辦過儀式，在星槎上面打過瞌睡，大火裡面進修，世界噴泉內部執行任務的人，他所見過的壯觀景色已經不是這些虛擬實景能比擬的了。

  他見過這個宇宙之中最宏偉的事物，見過吞噬萬億世界的歸墟，見過連通所有太陰的廣寒，他甚至和真正的星官有過直接交流。

  這可是很難的，這個過程中甚至可能會與天象發生感應，比如說李啟和大火的星官交互的時候，就會有無數世界的人，觀測到天外飛來客星，客星犯大火。

  一切世界的星空，其本質上都是星官們的直接投影，相當於神道給諸天萬界打了個信號燈，紅燈停，綠燈行，有什麽天相就說明有了對應的事情。

  天相不能預知事情，因為天相預知的事情基本上已經發生了，天神們只是告訴你們一聲而已。

  這等於是，李啟自身都是這些世界所觀測的‘宏偉景色’，作為‘宏偉景色’的一部分，他對於這種小蝦米一樣的自然景觀自然不會有什麽太大感覺。

  只是對末瀧而言，這可就不一樣了。

  他驚歎的看著這些世界，喃喃道：“這些景色……真的存在嗎？”

  “當然存在，這就是你們的附屬世界啊，前進聯盟作為五品世界，自然是有好幾萬的附屬世界的，這裡面都是附屬世界裡景色非常不錯的。”李啟隨口說道。

  “五品……噢，你是說的外界的評判標準是吧？現在好多人都用這個標準了，說是非常的準確，比我們自己制定的標準要準確的多，等等，‘你們的附屬世界’？”末瀧說著，突然注意到了李啟的話頭。

  你們？

  “噢，你們。”李啟自然的點頭，然後隨口說道：“不過確實是比你們的標準準確很多，畢竟如果按照你們的標準，那很容易錯判對手的強度，前進聯盟這些年雖然沒有打外戰，但對峙還是很多的，幻實域旁邊世界太密集，爭鬥也很高，不是很好生存啊。”

  末瀧被岔開話題，雖然疑惑，但沒有太在意，只是順著李啟的話繼續往下說：“沒想到你還關心政治……不過無所謂吧，大部分世界都都不可能贏得過我們，他們的七品戰力少之又少，很多時候一個大型軍團都組成不了，但我們可是能量產數千萬的七品大軍，前進聯盟能夠在這片區域立足，靠的可不是賣可憐。”

  “說的也是，只是，你們不羨慕嗎？他們的世界雖然沒有你們這麽多的七品戰力，也不如你們可以快速迅捷的鋪開七品戰力，量產六品，而且還保有為數不少的五品戰略重器，但他們……可以長生啊。”

  “你們幾百年就會出現嚴重的心理問題，但他們可以活上幾十萬年甚至幾百萬年都不會有事，你們的偉力來自於技術，來自於你們製造的各種設備，但他們的偉力卻完全屬於他們自身，不會因為設備的損壞或者別的什麽就丟失。”

  “換而言之，前進聯盟所有的努力，所有先賢們拚命研發的知識，智慧，一生的追逐，都作用不到自己身上，而是作用在文明整體上，他們根本享受不到自己付出的一切，這樣，你覺得合適嗎？”李啟對末瀧問道。

  這也是他對這個文明好奇的一點，他們的智者去思考，去研究，他們的領導者也是如此，但最終他們卻極少能夠突破到真正的七品。

  也就是說，他們雖然可以借助延壽手術和各種義肢替換來達到生理上的永生，但他們的精神卻很少能夠蛻變到長生的地步。

  據李啟自己的了解，哪怕是那些精神上已經達到了七品的人，他們通過延壽手術和義體更換，甚至是整個意識都切換到設備和網絡空間之中，他們也很少有人能夠活過一萬年的，最終都會死於長久生命帶來的各種精神問題，甚至會直接瘋掉。

  這是文明傾向，也是他們技術路線所帶來的弊端。

  聽見了李啟的問題，末瀧似乎是有些莫名其妙，發出了一聲不知所謂的：“啊？”

  “就是說，你不想長生嗎？”李啟又問道。

  這個問題讓末瀧皺了皺眉：“我不想死的話，我就可以不用死啊……現在技術這麽發達，人又不會病死，也不會老死，只要你想活就能一直活，這和永生區別很大嗎？”

  “當然很大啊，你們本來可以活的更久，甚至是一直活下去，只需要他們把精力挪到培養道心之上，鍛煉自己的道心，那麽就可以一直活下去。”李啟點明道。

  “呃……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有什麽意義呢？”末瀧回答道，他不是很理解李啟糾結的是什麽。

  但他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想活的話，那就去鍛煉好了，又沒人攔著，至於你說沒有享受到自己研究的成果……這好像不是吧？他們難道不是享受著這一切嗎？還是說，你覺得他們應該獨享自己的成果？那也太自私了吧？”
    李啟則回應道：“自私嗎？犧牲了自己的生命，造福的卻是整個文明，製造了無數的‘外力’，借助外力發展整體的力量，但最終導致了自身的滅亡，這或許不自私，但好像有些愚蠢吧？我看了前進聯盟的很多天才，他們如果不去發明這些外力，或許可以過得很好，活的更久，我覺得這不能算是自私。”

  末瀧很疑惑的看著李啟，李啟說的話，不像是前進聯盟的人會說的話，但對方的身份是沒辦法作假的，再加上今天早上他那副樣子……

  這人不會是個什麽思辨哲學家之類的吧？而且家庭條件估計很好，從來沒接觸過現實世界，所以對方才會說‘融入社會’。

  仔細想想，這個可能性非常大啊，一個富家公子，接受過良好的私人教育，所以吃飯和說話的時候氣質優雅溫和，一眼不似凡人，而且還是極為罕見的自然人，沒有工作過，升起‘想要融入社會’的想法也是很正常的。

  一念及此，末瀧便也暫時放開了疑惑，他覺得自己應該猜到了李啟的真實身份。

  於是，他開始著手回答李啟的疑惑，畢竟這些問題，其實他也思考過，在學校裡他可是好學生，門門滿分不敢說，一半滿分還是有的。

  所以，他接話說道：“確實，大部分人很愚蠢，很笨，他們都是渾渾噩噩的活著，確實需要一些智者來幫忙，但是吧……他們不也是外力之一嗎？”

  “你說他們只會借助外力，但文明本身，不就是外力嗎？”

  “但就是這樣愚笨的大眾，才能夠把智者們的智慧，傳承下去，賢者窮盡一生研究的成果，只靠一個賢者是無法記住的，再優秀的徒弟也不可能繼承師父的所有智慧，但文明可以，靠著文明，智者們就能夠把自己的智慧接力。”

  “一代又一代的傳承，一代又一代的前輩們，借助著祖先們的‘外力’，變得越來越強大，我們借助外力造出了工具，我們借助外力創造了文明，我們每個人都是其他人的外力，其他人也是我們的外力，所以我們才可以造出龐大的七品大軍。”

  “借助外力，就是我們生存的道路，我可以把我的力量借給我的同伴，我的同伴也可以把他的力量借給我。”

  “看看現在這樣的生活，就是一個人又一個人借助外力的結果，你所仰仗的，所享受的一切事物，就是一個又一個外力組成的。”

  “這難道不比那些所謂的‘偉力歸於自身’要強大太多了嗎？他們或許能有五品的個體，但這個個體早已脫離了文明本身，哪怕依然擔任著文明本身的領導者，但究其本質，他們早就已經獨立於外，不再需要文明，不再是其中的一份子，他們不需要借助外力，同時也就失去了外力的幫助，不是嗎？”

  末瀧侃侃而談，說著他關於文明的理解。

  李啟則認真聽著對方關於這個話題的見解，今天他已經和很多人討論過這個問題了，但末瀧這個早上請他吃飯的普通巡邏官的答案，是讓他最眼前一亮的。

  他並不選擇把那些智者和普通人分割開來，而是將所有人，文明的所有組成部分，都視作一體，將他們視作‘群眾’這一個整體，通過‘外力’來連接這個群體。

  如此一來，傳承便是應有之義，開拓不再是某些頂級天才的事情，而是由文明整體所做的努力，哪怕是其他普通人也是一樣。

  巨人的肩膀就是用來站的，不是讓人一遍遍去比肩的。

  這還是很少見的，在很多世界，普通人只能渾渾噩噩死去然後又出生，只能作為基床篩選出有可能的天才，簡直是類似於‘文明胎盤’一樣的群體，但在這裡，卻依然可以發揮自己的作用。

  這也是一種‘道’，一種對社會形態的見解，而在這種道的指引下，前進聯盟便有無窮無盡的年輕天才出現，因為……對他們來說，天才是可以量產的。

  是的，在這種道之下，在外力的幫助之中，就連天才都可以量產，這些天才不需要自己去琢磨新的道路，因為他們站在整個文明的肩膀之上，他們是天才，僅僅是因為時候到了，而不是因為他們自己有什麽特別的。

  就好像牛頓，他當然是天才，但也可以沒有牛頓，換成什麽馬頓，羊頓，駝頓，都無所謂，只要時機到了，文明整體的底蘊夠了，那麽自然而然的就會誕生這麽一個天才，無論他是誰都可以，但一定有這麽個人，不是因為這個人厲害，而是因為文明本身到了這個地步。

  這讓李啟感覺有點意思。

  但這個時候，他感覺到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於是，李啟立馬回過神來。

  “你怎麽又呆住了？已經過去四分之一個時環了，要點菜了嗎？”末瀧戳了一下李啟，有些無奈的說道。

  就在他說完那些話之後，這位脫離社會，富有哲學氣質的富家公子哥又呆愣住了，一愣就好大一會，考慮到這頓飯是對方付錢，他還是沒有打擾對方。

  但現在，設備裡已經提醒了，他們應該點菜了，他又沒錢，只能搖醒對方，等對方付了。

  李啟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道歉，然後嘩啦啦點了一排菜。

  畢竟李啟其實還是很好吃的，哪怕是現在也不例外。

  錢自然不用擔心，李啟在今天早上接了幾個私活，將自己設計的一些圖紙賣了出去，因為質量遠高於這個世界現在的架構，所以立刻得到了極大的重視，好幾家具備先見之明的大公司已經收購。

  所以，李啟……現在應該能算‘億萬富翁’。

  只是，他好像暫時還沒改過來，他的時間觀念依然還是很奇怪。

  不過李啟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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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