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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道長途》第791章
  張好命被抓了。

  原因很簡單,搶糧,搶財,所以被官府後來的人抓了。

  他現在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耳光,總覺得自己能佔便宜,現在犯了法吧?

  幾個小吏,輕松就把幾百號村民控制住了。

  那之後,他們甚至都沒有經過審判,直接就宣布了判決。

  全家株連,流三千裡。

  張好命差點暈過去。

  但沒等他暈過去,他們就已經被拴上了繩子,全家流放。

  他沒敢反抗,只能老老實實和牛馬一樣,被牽著離開了。

  因為是自己犯事在先,張好命和所有村民一樣,都沒敢反抗,只是依然一臉淒苦的被拉著走,看起來可憐極了。

  他和家裡的老太婆,還有那幾個兒子,以及琢磨著出嫁的女兒,都一起被流放了。

  只有兩個成親了的兒子,已經分家出去了,沒有被株連,也算是一點慰藉吧。

  好歹香火留下來了。

  張好命,這輩子就沒好過命,就這麽被拴著,和所有人連成一排,被前方的靈獸牽著,排成浩浩蕩蕩的一列,跌跌撞撞的衝著遠方走去。

  從澧州境內出發,翻越幾座山,在痛苦和乾渴中走了整整兩天。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什麽地方,但這只不過是他這輩子做的諸多蠢事之一罷了,張好命早已學會習慣和接受,不管合理不合理。

  或者可以說……只要發生了,那就是合理的。

  不管是對他自己,還是他對別人,比如他賣女兒,偷東西,搶地主,都是一樣。

  張好命也不是什麽淳樸人,淳的另一個意思就是‘蠢’,他可精明著呢,雖然這份精明把他送進了這場流放隊伍裡就是了。

  但第二天晚上,在邊境線附近,在一個前方那頭靈獸的帶領下,隊伍終於翻過了一個山頭,沿著小路來到一個小農莊。

  到達那裡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農莊看起來就好像山川上那些層層疊疊岩石中的一塊,一點都不起眼。

  他們已經連續趕路了兩天,哪怕是有功法在身,張好命和他身邊的那些同夥們,整整幾百號人也差不多已經到極限了。

  張好命衣衫襤褸,沒穿外套,膝蓋以下被泥巴給打濕了,顯得格外狼狽。

  “就在這裡休息,所有人,睡一晚上,明天繼續趕路。”帶領著流放的那個小吏吩咐道,然後從那個類似蜥蜴一樣的靈獸身上爬下來。

  他一直坐在上面,坐了兩天,坐的腰酸背痛的,現在他要好好躺躺了。

  至於那些走了兩天兩夜,滴水未進的農民?

  他們皮糙肉厚著呢,這不是給他們休息了嗎?一幫受了刑的流民,還想有什麽好待遇?

  這個農莊似乎是專門承接農民的,裡面早就已經有人了。

  張好命被帶著,關進了農莊的地窖中,蜷縮在潮濕發霉的稻草上。

  周圍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從護欄往外看,連星星都看不到。

  他勉強支撐著坐起來,用膝蓋抵著下巴,朝手指頭哈氣,開始思考自己的處境。

  此刻,張好命對自己的遭遇仍未感到驚訝。

  他對發生的一切沒有任何質疑或反抗,只是依然滿臉愁苦,他也不知道苦什麽,隻覺得苦。

  “吃飯了。”外面傳來一個老嫗有氣無力的聲音,她應該是這裡的廚娘,很顯然幹了很久了,已經乾到如今這個年紀。

  可以看見,在外面吊著一口老舊的黑鍋,這老嫗從鍋裡舀了一些湯,分發到一個個碗裡,裝在小車上,一個跟一個的發。

  湯很燙,但味道寡淡,這鍋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骨頭熬成的,湯可能已經不斷加水熬煮喝乾幾百次了,變成了某種似乎是湯,但和熱水一樣的神秘液體,反正是喝不出鹽以外的味道,裡面有一些雜豆,提供了寶貴的熱量。

  吃飯的時候,身上的氣血有了營養的供應,不斷冒出熱氣,身體依然打著冷戰,不過也漸漸暖和起來。

  哪怕是在百越,農民們接觸不到什麽太好的功法,但依然具備堅韌的體魄,他們確實很皮實,耐得住折磨。

  盡管湯被熬到水一樣寡淡,而且沒有光,一片黑暗中,張好命還是能感覺到身邊有其他人,他們互相之間挨得很近。

  這片地窖的這裡的空間剛好容得下他們兩人一起躺著,雖然張好命看不到他,但至少空氣變得暖和了。

  兩個人雖然都意識到了對方的存在,但他們都沒有說話。

  沒什麽好說的,也沒必要,張好命沒有交朋友的興趣,他的話也不多,只是擺出一副習慣性的愁苦臉。

  只是,表情雖然一如既往的愁苦,他心中卻沒什麽感觸。

  愁苦只是習慣而已,他早已麻木。

  動物不會覺得茹毛飲血是痛苦,不會覺得風餐露宿有任何問題,張好命也一樣。

  有句話叫:“如果我不曾見過光,那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張好命就是這樣,他可以忍受黑暗,並且……一直忍受,就是因為他不曾見過光。

  現在就是如此,張好命待在這片狹窄的,漆黑的地窖裡,忍受著饑餓以及幽閉,卻並不覺得難受,因為他已經習慣如此。

  他和另一個陌生人,一起在這個漆黑的洞裡待了大概一天,只有之前那個老嫗會過來,她會快速抬起鐵蓋,遞給他們一些湯,偶爾還會有點乾糧。

  幾乎被強迫性的躺了一天,他們的氣血重新充沛起來。

  然後,他們被拉了出來,重新開始進軍。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

  前方等待他們的,其實不是什麽地獄。

  而是……光。

  那光,會照亮他們身周的黑暗。

  他們會發現,自己原來……早已生活在地獄。

  不需要去,只要點亮他們周圍就行了,如此一來,他們自然會感覺到痛苦,而且……他們前半生經歷的所有痛苦,都會在那一刹那之間爆發出來。

  這樣的情緒,這樣的力量,無數人的同時醒悟,將會帶來巨大的變革。

  這就是李啟想要的。

  正常情況下,這種堪稱恐怖程度的變革只會帶來混亂。

  可惜,李啟有著絕對無法違逆的暴力,他可以用這暴力來強迫這種改變的發生,並且保證一切都在計劃內。

  這種改變……將會讓整個百越,徹底洗牌。

  ——————————

  而在另外一邊……

  章緒躺在地上,他身上鎧甲破碎,長槍也傷痕累累,身上各種創口不下百處。

  他躺在地上,勉強給自己灌了一口水。
    集結在一起的軍團,被人道全軍覆沒了。

  在副官和其他人的掩護下,他才得以單獨逃生,躲了起來。

  事情和他預料的一樣,可他卻沒辦法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他明明知道,這樣會被人道全滅。

  他明明知道,這樣是不行的,會被發現。

  可是,他改變不了,如果強硬的要求散開,那就是嘩變炸營的結果,如果不要求散開,那就是被人道全殲。

  強硬要求散了,要死,妥協了選擇不散,也要死。

  沒有任何的辦法,或者說他想不出辦法。

  他其實之前還有些僥幸心理,萬一……萬一呢?
  正是這種僥幸心理,讓他沒有強硬的要求所有人散開。

  畢竟,他知道,他強行命令散開,其實就是在宣布炸營,那是必死的。

  但集結在一起,不一定會死,不是嗎?人道說不定犯錯了呢?萬分之一的幾率也是幾率,總比必死好。

  可是……當結果到來的時候,他還是後悔了。

  如果當初……

  可惜沒如果。

  就好像一輛火車,即將衝下懸崖,跳車是死,不跳也要掉下懸崖。

  這個時候,作為司機,他該怎麽選呢?

  不管怎麽選,最後都會和現在一樣後悔。

  他甚至都沒辦法去責怪那些不肯散開的軍官和士兵們。

  因為,起碼副官和那些兄弟們,到死的時候還把他送了出來。

  他們只是不相信而已,而自己沒有能力讓他們相信。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如此無奈,不知道……人道那邊會不會出現這種事情。

  這些糾結的心思在章緒身體內充斥著,讓他即使躺在山壁旁邊,也感覺不到膈人。

  但是過了一會,他還是支撐起來,甩掉身上已經損壞的鎧甲,繼續邁步向前。

  他還活著呢,可以繼續朝著節點前進。

  這是他的任務。

  章緒繼續前進,正如同其他的士兵一樣,戰場上,和他一樣單獨行動的人有很多,他們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被迫獨立行動,有的選擇了逃竄,有的選擇了躲藏,還有的仍舊在繼續前進。

  每個人出發的時候,都知道一件事。

  大祭節點如果不能夠啟動,那麽他們身後的一切都會被毀滅。

  只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其實他們只是為了牽扯百越國主和人道的精力而出來的。

  李啟從未指望過他們能夠成功。

  大祭節點確實很重要,但靠他們是做不到突破人道防線的。

  李啟只是希望他們和百越國主,能夠和人道糾纏在一起,給李啟一些重塑基層的時間。

  等到那時候,章緒這些人……就該淘汰了。

  百越這種土壤,只能誕生出章緒這種軍隊,而章緒已經證明了……他們不可能是人道的對手。

  所以,必須要重整,等到重整結束之後,那時候,李啟將會拿出比章緒這些人更強大,更精銳,更加充滿鬥志的軍隊。

  那才是與人道真正的鬥爭開始。

  現在……只不過是在消磨那些早就在百越身上盤踞著的腐肉而已。

  盡管章緒他們自己覺得這是一場悲壯的遠征,可在一切的幕後操盤手眼中,這就是在清除負面資產,重組架構,輕裝前行。

  章緒,乃至於其他的白犀軍之類的軍隊……

  他們在李啟的計劃內,是被時代拋棄的殘渣,或許某些個體可以存活,但這些軍隊所組成的集體是不可能再繼續下去的,李啟要掃清這些百越封建時代的‘精銳’,來給自己未來的精銳騰地方。

  松國戰場,就是給他們的火堆,他們在燃燒最後的火光,以此讓李啟能夠獲得足夠的籌碼和時間,盡管李啟已經把目的和盤托出,但他們依然對此一無所知,他們只是和所有的封建時代軍隊一樣,領取君主之命,然後衝出去,獲取勝利和榮耀,或者死在戰場上。

  李啟沒有騙他們,他清楚的通過太守們傳達了自己的意願,只是……勝利對他們而言遙不可及。

  百越的軍隊和人道的軍隊打起來,就沒有贏的可能性。

  差距太大了,集結百越所有國度之力的法寶配備,甚至都不如人道隨便一支軍隊的裝備精良,意志堅定。

  所以,某種意義上來說,章緒和張好命,以及他的那些下屬一個樣子。

  一樣無知,一樣麻木。

  章緒依然沒有放棄,他脫掉鎧甲之後,也算是按照當初的設想一樣,單兵穿梭在戰場上,悄悄的前往大祭節點。

  他沉默地穿過戰場,不知不覺已經數天過去,他這期間一直小心翼翼的,因為他知道自己有多危險。

  單兵穿越戰場,被人道的士兵看見,被圍殺幾乎是唯一的結局。

  好在,單兵也有個好處,那就是好藏,大軍很容易被發現,單兵卻有很多方法能夠幫自己躲起來,比如最簡單的,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這可是很有用的,天下的大地本身是有位格的,想要探索大地內部,所花費的力量要大不少。

  不過相對應的,掘地需要的力量也要更大,大軍掘地基本不可能,但一個人掘地就輕松很多了。

  又是一天過去,章緒把自己埋在土裡,隻留了一個小洞喘氣。

  他不由得緊縮著身子,警惕的聽周圍的一切。

  這裡是戰場,既沒有和平,也沒有歇息,更沒有一刻是安全的。時時刻刻生命都處在危險的環境之中,隨時隨地都必須保持最高警戒。

  不知道是大能者的術法還是別的,外面大雪紛飛,他冷得要命。

  連術法和武道內氣都緩解不了這種冷,很明顯是大規模的術法,希望不是人道的。

  哪怕是待在地下,會比地上暖和很多,但徹骨的寒意依然像針一樣刺痛著他的全身,受了傷的肩膀尤其疼痛難忍。

  奔波了一天,他感覺困極了,章緒想好好睡上一個覺,但是實在太冷了,凍得顫栗不已,讓自己不得不爬了起來,痛苦的想要挖的更深一些。

  可是,他已經挖到一裡深了,再下已經挖不動了,但還是那麽冷,雪還是繼續下個不停。

  這讓他不得不選擇從坑裡爬出來。

  這種困境,再待下去,會死的。

  連夜趕路吧,快點離開這裡,離開術法范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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