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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道長途》第797章 人智
  人道南疆,要塞之內。

  在這個地方,依然在整軍備戰著,人道的真正精銳都還沒有出動,現在還遠遠沒到最終決戰的時候。

  而邱直,也在這裡修養。

  只不過,他修養的方式,有些奇異。

  卻見一座密室之中,他的身體被吊了起來,混身都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骨頭和肌肉都傷的很重。

  不過,若是熟悉經絡的人來看,就會知道,這個姿勢,恰好能保證他現在殘破的肉身依然能夠‘勉強運轉’。

  大概就類似於,一條電線,本來已經斷掉了,強行接續在一起之後,那條電線是不可能保持筆直的,電線會有一個‘疙瘩’或者說‘扭曲’,如果接過線頭的人,應該能夠很容易理解這個狀態。

  而現在,邱直渾身上下的經絡和血脈,都是‘疙瘩’,也正因為如此,他完全不可能正常躺平,必須要吊成這樣,才能維護自己的身軀不壞死,這種‘扭曲’的狀態下,他才能依然‘活著’。

  他的傷勢,可比李啟嚴重多了,六十年過去,一點好轉的跡象都沒有。

  最後關頭,他為了強行突破李啟的防禦,殺穿了所有身中神,突破了百越集體地靈的壓製,同時還要面對李啟的術法和神通。

  他那個時候,想做的事情就是把李啟弄死,然後自己再慢慢治。

  可惜,沒做到。

  但起碼逼的李啟也不能出手了。

  不過,這些年來,邱直也沒有閑著,他雖然身體不能動,但腦子還是好的,也時常在幫助軍士和參謀們拿主意。

  就在這個時候,副官走了進來。

  “都尉。”副官走了上來,對邱直行禮。

  “百越那邊,依然在‘改道’?”一看見副官,邱直就立刻發問。

  邱直被吊在半空,卻依然沉穩的說道,語氣一點變化都沒有。

  說不動如山,應該就是對他最好的詮釋了。

  “是,而且……我們也在主動透露很多東西,現在他們的改道,人道的思想摻雜了不少。”副官如此說道。

  邱直點了點頭,沒有回話,而是陷入了沉思。

  沒錯,李啟的‘改道’,人道也有隱秘參與,很顯然,邱直覺得比起正面打熱戰,這種戰鬥反而是更有利的。

  起碼邱直是這麽認為的。

  他對人道有絕對的自信,只要是在這種混亂的道爭之中,那麽人道沒有輸得理由。

  你看看李啟推行的那些措施。

  學校,道路,各種基礎建設,傳道的方法,給人以光,給人以智的作風。

  這些,那樣不是人道的辦法?

  人道,本身就是啟迪人智,讓人得以燃燒出火花,讓人得以從這個自然界之中獨立出來的道統。

  李啟想要啟迪整個百越,那麽,人道就是他無可回避的障礙。

  邱直認為,李啟不可能在不接受人道方法的情況下,就完成這種改造。

  因此,南疆選擇了放棄熱戰,只要護住大祭節點,那就沒必要繼續打下去,人的生命是很寶貴的,不要浪費在這種地方。

  只需要加入變革之中,那麽,百越就會兵不血刃的成為人道的領地。

  這是邱直對人道的絕對自信。

  他完全相信,人道是優越於其他道統的,人道的存在,只要是正面競爭,那就不可能輸給其他道統。

  而且,從此刻展現出來的各種情況,各種建設,也足以看見,李啟不可能回避人道,甚至他必須使用人道之法,才能夠快速發展。

  這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在構築一個公平的社會的時候,人道才是最優解。

  百越的歷史,其實就是國主的君權統治,君權由上面擴張加強,延伸出地主和官僚,王朝憑之而建立,持續。

  王權的絕對壓製,和凡人的困難的矛盾,構成了百越過去的歷史。

  從世卿政治到官僚政治,再到人道的天下為公,在這種的經濟基礎的社會變革中,來自這種根本道統的撼動,是會改變歷史、創造歷史的。

  而人道就不一樣了。

  人道的官位和君主,本質是‘分工’,而不是階級。

  盡管修為層級和生命等級上有絕對的差異,因此而誕生了上下的區別,但這種區別並不是階級差異,而是能力上的差異。

  他之所以是折衝都尉,是因為他的能力配得上折衝都尉這個職位,能夠為更多人做貢獻,能夠去實現自己的道路。

  人道提供了對‘人’來說真正的平等,這種平等能夠極大程度的促進個人能力的提升和整個社會的快速發展。

  設想一下,當一個人百分之百勞有所獲的時候,這個人怎麽可能不去努力呢?
  一旦他去努力了,那他自然會對社會有所貢獻。

  最終,社會原來越好,他自己也越來越好,形成一個正向循環。

  但這個過程中,會有寄生蟲,有的可能是自己不願意努力,隻想坐享其成,也可能是想要掠奪其他人的勞動。

  而這種東西,就需要被消滅。

  人道不養廢人,不是寄生蟲能呆的地方。

  如果無法成為真正的‘人’,那突突了也不無不可。

  你可以能力不夠,人道也有許多普普通通的人,他們天賦不夠,修行入不了品,但他們依然能夠用精神的武器來武裝自己,讓自己充滿鬥志,就算現實束縛了他們的身軀,他們也會去盡己所能,不斷學習,進步,勞動,享受充實的一生,最後圓滿的步入死亡。

  盡管他們創造的一切可能是微不足道的,但那依然是人的輝光閃耀之物,是人改造世界的證明,他們可以自傲的稱呼自己為人,盡管他們可能修為弱小。

  做不到這樣的生命,不能稱自己為人。

  無法做到這種事情的生命,是不配享受人道這樣的烏托邦的。

  人道具備品德上的完美無瑕,絕對的自覺自願。

  人道的高貴,在於人的高貴。

  這樣的道統,在百越前進的道路上,怎麽可能輸給那些巫覡和妖物呢?
    所以,邱直選擇了延緩戰爭腳步,他會用時間來等待百越,等待百越之中,那些‘人’的覺醒。

  只要他們覺醒了,百越自然會被他們拱手獻上。

  不需一兵一卒,李啟就會慘敗。

  不過……這期間還是需要做些微小的調整,免得李啟隻改造生產關系,卻不改造人智。

  如果隻改造生產關系,那就是把人變成了機器,讓百越成為一台戰爭機器,那樣就不好了。

  必須開啟人智,讓百越之中的‘人’能夠意識到自己的存在。

  隨後,人智自然會做出抉擇。

  而不管人智如何抉擇,他們都已成人,而人做的抉擇,自然是會傾向於人道的。

  因此,幫助百越培育出‘人智’,就是現在的邱直正在做的。

  一切都順理成章。

  邱直翻閱著各種報告,終端是具備意念操控的能力的,他不需要手腳也可以輕松閱覽那山海一般的信息。

  “繼續吧,百越現在發展的不錯,而消耗的也是巫道的力量,就讓他們以巫道為花苞,誕生出屬於人道的種子吧。”邱直看完了報告,如此說道。

  “這邊倒是不用擔心,巫神山那邊畢竟和我們殊途同歸,想要發展,人道之法是必不可少的,只是有個問題,都尉,你的傷……醫師上面的顯示是,至少有七十年才能排到你,這已經是均衡了所有重要程度之後的最終排名了。”副官對邱直說道,語氣有些擔憂。

  “還有七十年嗎……其實不算長,他們已經很快了,醫師也有自己的極限,客觀限制就在那裡,不必苛求,等待就好。”邱直倒是顯得比較坦然。

  反正醫師那邊,也不會有什麽特別的,自己並不是最重要的戰區,他們也有很多更重要的病人急需救治,能夠一百一十年就排到,已經是很快了。

  對人道而言,醫療資源也不總是充足,尤其是戰時。

  那等待就是必須的了,反正這也不是被人搶了,是真的不夠,而且後勤的人也在發揮自己的聰明才智,拚命的找補足夠的資源,他們也希望能夠早點治好更多的人。

  所以無須苛責,人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們忙著救人,自己就要忙著打贏這場仗。

  這可比李啟那邊好多了。

  相信,以巫神山的作風,李啟的傷勢可等不了其他地方的人來治,他得自己解決。

  自己只需要排隊,李啟卻得想辦法治病,這差別可太大了。

  只不過……不太清楚大將軍跑到什麽地方去了,但對方的三品也沒有出現,所以這個問題倒也不需要自己操心。

  嗯,那就是和日常一樣。

  繼續做分內之事就好。

  邱直放下了這些思緒,開始進行他的工作。

  正如他所說,他做自己的分內之事,然後其他人也有其他人的分內之事。

  每個人都盡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那麽,事情自然也就成了,如果不成,那也是天意而非人禍。

  人總是有自己的能力極限的,沒必要因此苛責他人,畢竟……他們會進步的呀。

  人道這邊顯得不慌不忙的。

  而在李啟那邊……

  ————————

  那座宮殿之中,大殿之中有四五個人。

  沈水碧和李啟在中間,旁邊都是來匯報工作的。

  等了一會,等匯報工作的人都走了,大殿便空蕩蕩的了。

  那之後,沈水碧走到了李啟身邊。

  李啟依然坐在輪椅上,不過他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

  沈水碧在他身後,正在回收銀針,一邊收,一邊說道:“修為高了也不是什麽好事,給你治傷的花銷可著實不小,商會都有些捉襟見肘了。”

  李啟笑笑:“我的傷勢可以緩緩嘛,不用那麽著急,我既然可以動手兩次,那就不需要那麽急切的治好。”

  沈水碧白了李啟一眼,說道:“動手兩次,兩次都只能發揮一兩成實力,就算你放心,我也不放心。”

  李啟摸了摸沈水碧的手,說道:“一兩成實力,打一打現在的五品也沒什麽問題不是嗎?如今的戰場之上,也找不到第二個敵人。”

  兔子不著痕跡的將手抽出來,繼續抽針施針,繼續若無其事的進行著自己的動作:“那些倒是不擔心,我只是覺得,有一位高位神祇親自和我們說,這次會有劫難,我擔憂你沒有足夠的實力應對啊。”

  李啟不再抓手,而是等沈水碧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摟住她的腰,讓她坐到自己身上,說道:“都是小事,若是劫難,我就算是全盛時期難道就搞得定嗎?”

  兔子倒是沒有反抗,畢竟都成婚這些年了,也早都習慣了,只是她皺眉說道:“有備無患,明知有事,不去未雨綢繆,反而坐以待斃,哪有這種道理?”

  “不是坐以待斃。”李啟雙手環抱她的小腹,說道:“而是如今將這些資源用在我療傷上,有些不劃算,這些資源若是投入到下面去,可是能產生更多價值的,劫難一事,不一定應在我身上,不是嗎?”

  “下面的資源好辦,你四品的戰力可是找不出第二個。”沈水碧有些氣惱。

  李啟則很輕松:“如今說這些都是無用,劫難這種事,誰知道會應在什麽地方呢,有時候逃的遠遠的,反而恰好碰見事情,不要過於擔心,放豁達些。”

  說話之間,沈水碧掰開了李啟的手,免得他繼續往上,同時緊緊抓住,不肯放開。

  她有些惱火:“每次這種時候,你就想做些怪事糊弄過去,都這麽久了,也沒見你拿個章程出來,這次我可不許,你非得給我說個清楚才行。”

  李啟見自己一貫以來的招數失靈了,頓時有些尷尬。

  兔子是個專心的性子,和自己的多線程不一樣,她一般同時只會思考一件事,所以伸手干擾一下,對糊弄事情還是很有用的。

  一般來說,她都會中招。

  都不用事跡做什麽,只要這裡摸摸,那裡點點,她的注意力很容易就會被吸走了。

  可今天她好像是鐵了心,直接給李啟的手拿住了。

  要掙脫倒也不難,只是那樣的話不太好。

  於是李啟隻得停下,然後說道:“那娘子想問什麽?”(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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