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7章 死魔之力歸亡之兆
  “突然消失，是怎麽回事？”李啟有些疑惑。

  那男人笑道：“不知道，最開始我和你一樣疑惑，我只是睡了一覺，然後起來之後，所有人都消失了，只有我和蘇婭還在。”

  “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都消失了。”

  “如果真是按你說的那樣的話，那你可真是……冷靜啊。”李啟有些訝異的看著對方的反應。

  一覺起來，所有人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個艦娘和自己相依為命。

  就算原子化了，可實際上，人與人在社會的聯系是更加緊密的。

  他在天上裝了一面鏡子，這面鏡子時時刻刻映照著下方。

  他的法身與這些剩下的人一起生活，成為他們的同伴和朋友，與他們進行勞作，娛樂，過著日常的每一天。

  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他在這裡待了幾百年，從蒸汽時代一直待到文明滅絕。

  潛移默化的，十幾年過去了。

  或許是因為李啟太能幹了，其中不少男女都對李啟產生了情愫，不過對此李啟還是敬謝不敏，然而這種感情也造成了更多的影響，但微妙到李啟注意到了擾動，卻不知道產生了什麽後果，於是他準備繼續進行更加深遠的觀察。

  然後，他們發現，李啟消失了。

  所以，當某一個人‘緣滅’的時候，也就是這個人死的時候。

  無法理解。

  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

  那麽，只需要觀察鏡面每一個分子的反射與偏移情況，就能夠追溯每一個光子的路徑，進而形成圖像。

  人多的時候，社會將會不可避免的開始分工，於是，道德解組、人際疏離也就產生了。

  唯一類似的，就是他們的遭遇，盡管他們遇到了很多不同的事情，但無一例外的，他們是在一次睡眠之後，一起來，全世界的人就都不見了。

  “這就是死亡生效的地方。”李啟在山巔輕輕點頭。

  在鄉村的社牛，和在公寓裡的死宅，其實前者在整個社會的疏離程度，要遠高於後者。

  沒有了社會關系，你就只是一個物件，而不是生存在社會中的‘人’，內裡沒有社會關系填充，你是個空殼子。

  畢竟……只是一個死魔殘骸的余波而已。

  “一個人在這個世界活著，很艱難吧？我在那邊開了菜地，不缺吃的，準備在這邊修個水渠，現在正在施工呢，一起來吧。”男人咧開嘴說道。

  就這麽想著，李啟陪伴著所有人，那些孤身一人的人，突然有了夥伴。

  有獨自生活的中年男人，也有廢材的沉浸在虛擬世界之中的年輕人。

  之後他們怎麽想的，李啟無所謂，李啟只是想做一個對照組。

  李啟立刻開始了研究，他將剩下的數千人分組，然後用數千個法身，分門別類，設置實驗組，對照組，通過真知的探查，對每個人都進行精深而細微的觀測。

  鏡子能夠反射光線的原因，是因為光線擊打在鏡面上，然後被反射了出去。

  他們可以發現對方在做的事情，比如男人今天挖了一條溝，女人會看見這條溝出現了。

  這是什麽情況？
  李啟以三品的神通想要貫破真相，卻發現自己做不到。

  貨架上不會憑空長出貨物，在這個原子化的社會，你雖然沒有意識到別人的存在，但實際上你與其他人的聯系是非常精密的。

  這都搞不定，那還是別混了，還查探什麽欲界，回家洗洗睡吧。

  李啟試著引導了這些人互相見面。

  他們就真的不見了。

  但是，還好他這次做了檢測裝置。

  有努力荒野求生的少女，也有燈枯油盡靜靜等待死亡的老嫗。

  那麽，為什麽前者不會消失，後者卻消失了？
  李啟相當的疑惑，不過也很欣喜。

  個人與公共世界的脫鉤，物理空間社會屬性的消解與時間觀的變化使得人們對於如何尋找自己棲居方式感到迷茫。

  有的是高興，有的是平淡，有的是警惕，有的則是愛慕，幾千個人，有著幾千種不同的反應，但大體上都是那些情緒。

  他決定每十年起身一次，觀察這個最後的文明聚落的發展。

  死魔的殘骸所改變的地方，他已經找到了。

  不過，讓李啟驚訝的是……他們互相之間看不見。

  ‘緣’，或者叫‘聯系’。

  然後，李啟看了一眼對照組。

  居然還能這麽冷靜，這對凡人來說，可真是相當厲害的器量了。

  那麽，開始研究吧。

  經歷了最初的混亂大逃殺之後，他們已經穩定了社會秩序，開始了建設
  於是，他封閉了感知。

  只有當他和自己的其他夥伴疏遠了的時候，當他明顯地看出了其他人僅僅是由於私人利益、僅僅由於社會分工才和他發生聯系的時候，當那種連最小的考驗也經不起的虛偽的勾連完全消失了的時候，也只是在這個時候，就開始了人際關系疏離化。

  可雙方就是無法互相看見，就好像心理學隱身一樣。

  各種各樣的人。

  所有人都老死為止吧，這樣這個文明就結束了，自己應該也能夠觀測到死亡。

  李啟真的就這麽做了，他清楚的追溯了所有的光子，然後得知了發生了什麽事情。

  觀察一直持續到……

  的確就是預想的那樣。

  同理，當所有眾生的緣全部盡了，世界就該消失了。

  這個文明完美的踐行了這一點。

  李啟真的能夠追溯這十年裡每個光子在鏡子上留下的任何一點蹤跡，這樣就能夠反推出發生了什麽。

  但是，這不對勁。

  接著，以這種方式，又經過了細微而精妙的心理引導，李啟將兩撥人分開。

  第三個十年，人口繼續膨脹，利用前代文明遺產，他們已經開始了基本的機械化種植，吃飯完全不是問題，但問題在於工業化無法繼續進展，只能持續不斷的考古，靠老舊的設備維持生活。
    第四個十年，他們消失了。

  李啟和他們生活了一個星期左右，聽取他們的故事。

  不過……這就是李啟想要的結果。

  “這就是死魔的力量，那麽……如果是三品呢？”

  大家孤獨？

  然後，突然又遇到一個活人。

  李啟再度回到山上，閉上了眼睛。

  李啟看著對方，微微頜首。

  與此同時，李啟的法身，也已經出現在了世界各地。

  “無始生死根本，則如今者，與諸眾生，用緣心為自性者，二者無始菩提涅槃元清淨體，則如今者，識精元明能生諸緣，緣所遺者，由諸眾生遺，此本明雖終日行而不自覺，枉入諸趣啊。”李啟念叨著自己領悟的東西，長歎一聲。

  “睡夢之中，突然消失了。”李啟經過推算，得出了結論。

  “如果三品這種具備實在性的，能夠自我產生‘緣’的存在，出現‘緣盡’的情況，會死嗎？”李啟思索著。

  也就是說，文明一旦發展到‘原子化’的程度，那麽他們就會消失，這是死亡嗎？亦或者……別的呢？

  “哈哈，如果是我一個人的話，肯定是活不到這麽久的，還好有蘇婭啊，與其說是我支持蘇婭，倒不如說是蘇婭支持著我。”這個男人如此說道。

  對比起那些沒有原子化的社會，比如‘村落’或者‘社群’，看似非常緊密，但說來說去，所能接觸到的人，絕大部分也只是親眷或是村子裡的人，在走出這片土地之前，“家族”、“村落”就是社會的一切。

  換而言之，他們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就好像是死宅一個人也能活下去一樣。

  他們有的有靈陪伴，有的沒有。

  第一個十年，欣欣向榮，一切都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大量的新生兒出生，人口翻了一倍還多，聚落也開始有了脫產者的出現，開始重新劃分了工匠和教師之類的職位。

  並非是主觀記錄的錄像機什麽的，而是一塊‘鏡子’。

  是由全部社會關系決定的，其中起決定作用的是生產關系。

  這說明有東西可以去理解，李啟相信自己的智慧可以在短時間內研究透徹。

  李啟甚至都不明白這四個十年到底有什麽波動。

  當這些凡人踏入星空的時候，死魔的力量就已經悄無聲息的侵入了他

  而對這個世界而言，也是如此，這就是所謂的“緣所遺者，由諸眾生遺”。

  然後……有一部分人，突然能夠意識到，察覺到其他人的存在了。

  真是難以想象，竟然有三品無法理解的奧妙，看起來仍需鑽研。

  大家‘孤獨’的時候，不知不覺，就憑空消失了。

  佛門所說，世界‘因緣而生’，世間充滿因果，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因果，而因果之線互相觸碰，觸碰到的點，就是‘緣’，這就是‘緣起’，而當因果之線分離的時候，雙方不再有交集，就是‘緣滅’。

  能理解是好事，不能理解……也是好事。

  再度，憑空消失。

  但無一例外，都是孤身一人。

  當某個人‘緣滅’的時候，這個人就會消失。

  沒錯，雖然李啟自己沒有進行任何的觀測，不過他留下了一些可以被動記錄影像的東西。

  “真厲害啊，一個人活了這麽久，甚至還能支持一個靈的存在。”李啟感歎道。

  李啟很強，強到他幾乎不可能察覺不了原因，如果有察覺不了的地方，那這個地方一定就是死魔的力量所插手的地方。

  他想知道，這些人在自己沒有觀察的情況下，會不會有變數。

  沒錯，只是一面鏡子而已。

  “冷靜嗎？哈哈，最開始那三年你來的話，我恐怕會高興的發瘋吧？不過都已經這麽多年過去了，不管發生什麽，我應該也不會驚訝吧？那，年輕人，身體怎麽樣？還吃得下飯嗎？”這個中年男人問道。

  他意識到，這一點，就是死魔力量介入的點。

  李啟按照自己的步調，陪伴著他們，告訴他們，世界上可能有其他人存在。

  他們都陷入了自己的世界，短暫的以為，這個世界除了自己以外的生命都不見了。

  死魔只是將這一步變成了現實，他真正意義上的實現了‘緣滅’。

  亦或者，如果能夠保持自身的‘緣’，是否就能抵擋這一塊死魔殘骸了呢？
  他覺得自己已經找到了死魔的真相，那麽，可以嘗試著接觸死魔殘骸了吧？

  雖然聽起來很扯淡，但三品確實能夠做到這種事。

  “能理解。”李啟說道。

  這絕對和死魔有關，但他不知道為什麽有關，也不知道死魔到底做了什麽。

  那麽，結果也就顯而易見了。

  比如一個死宅，他以為世界只有他一個人，他一個人生活，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縮在家裡玩手機，靠打遊戲賣金幣為生。

  那麽，買金幣的人，遊戲的運營商，手機信號的基站維護人員，網線的運營，還有樓下一個人買東西的無人超市。

  一個人挖水渠……

  於是……

  第二個十年，聚落的新生兒們已經取代了老人，更加壯大，已經足足有上萬人了。

  等到了大概二十六年之後，最後一個‘獨自生活’的人壽終正寢，李啟為其收殮了屍體，舉辦了葬禮。

  如果有一個人，生存在社會以外，沒有任何人認識他，沒有任何人知道他，那麽這個人存在嗎？
  哲學家早已給出了答案，一個事物看不見，摸不著，聞不到，而且不對任何事物產生影響且永不被發現，那麽這個東西就不存在。

五四.二五零.一五八.二零零

  他不再觀察，甚至是主動封閉了自己察覺到這些人的感官，然後專注於另一批看不見其他人的凡人。

  而原子化的個體也一樣，對其他人來說，他們看不見，摸不著，那麽，他們就不存在。

  這一部分欣喜若狂，他們總算見了面——

  幾乎殘存著的每個人，都迎來了一個屬於他們的‘李啟’。

  試試看。

  這麽想著，他離開了這個死寂的世界，朝著死魔殘骸前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