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空之中，突然現出血和骸骨所凝聚而成的大陸。

  這是死魔三品的具現化。

  “閣下怎麽稱呼？”李啟看向眼前的三品死魔一脈。

  他仔細打量著對方。

  確實是少女模樣……黑發繚繞似雲，耳鼻手足般般入畫，眉目口齒濃淡得宜，無可潤澤，一簪一珥，隨心插戴，自然合宜，行走之間，不知者謂之神仙。

  能量洪流之中，諸多異象誕生，道韻翌成萬象，億兆流其神睿，至如龍火鳥水之異，雲鳳麟蟲之屬，魍魎百怪之形，欻忽之像，憑風雲而自生，因金玉而相化。

  幽明合動，獸嘯龍騰。

  但魔道自己從來不在乎這些，四魔也根本懶得管。

  異象開始出現，刀聲割然遍於遠近，乞命之聲嘈雜如市。

  五蘊魔一脈已經被五蘊魔親自召集了過去，煩惱魔帶著人參加了人巫大戰，完全不知道他的參戰理由……但他就是去了。

  “李啟，我想尊重是交流所必須的。”眼前的漏內法眼神冰冷了起來，下一刻，四周的魔氣開始覆蓋他的軀殼。

  魔道活躍程度超乎想象啊，他被忽視的原因不只是天魔打了招呼，而是因為三品以上的魔道都很忙。

  人巫之戰本身規模就不小了，已經牽扯了人巫龍三方勢力進場，這時候如果佛魔之戰再開，那麽天下九地裡有五個地方都進入了戰爭狀態……

  對方判定，這個姿態會更容易和自己說的上話，能讓自己的態度變的更軟和。

  天魔一脈的除外。

  而這位死魔三品，對方的跟腳就很直白了，他促進的方式就是‘漏盡’。

  “不，這個也不行。”李啟立馬搖頭。

  “漏內法，這還真是，直白呀。”李啟收起之前有的沒的那些雜念，回答道。

  這個提議完全沒有問題，只是……

  看起來，他對李啟確實很重視，否則以魔道的性情的話，絕不會說這麽多。

  只要能融合，他並不介意以什麽狀態。

  “剛剛那個就是魚。”漏內法眼神冷淡。

  邈眺遙曠，氣凌太清。

  恰好，李啟既有魔道的性質，也有靈道的性質，能夠和對方進行這種交流。

  “若是五蘊魔發話，我自然是怕的，不過陰魔嘛……他又能拿我怎麽樣呢？倒不如說，我如果拿到了你手裡的死魔道韻，研習之下，未必不能摸一摸他的尾巴。”漏內法答道。

  不過，他還是評價道：“說實話，你這樣的反應，不像個巫覡，倒是讓我想起了天魔一脈，一樣的詭異莫測，或者說……精神病。”

  但是如果到了某些細節問題上，比如現在，魔道的二五仔簡直多的離譜。

  高位魔道們的眼中，可從來都沒有利益，非要說的話，一個大家都喜歡的‘樂子’反而更容易凝聚起魔道的團結來。

  “那麽，漏內法，你說你可以幫我在欲界找一個破局點，你知道我要破的局是什麽嗎？”李啟問道。

  李啟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確實不太好接受這些，於是說道：“不……雖然很不好意思，但確實不太能接受，你就隨便換條魚什麽的就行了。”

  不過，也正是因為這點，才導致了魔道內部的許許多多的事情，甚至是分裂，內戰什麽的。

  漏內法上下打量了李啟一下，表情明顯變的微妙起來。

  按照魔道的習慣來說，這應該是他認為‘容易交談’的模樣。

  這個距離說話也能聽見，不需要非得靠近再說。

  李啟還是自己的樣子，而漏內法則是那八臂魔怪的姿態。

  恐怕在這位三品的神通之中，所有生靈都會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生命力和壽元快速從身軀的破綻之中流逝。

  嗯……也就是說。

  “雖然說三品們的品味都很奇怪，但根據我的推演，李啟你應該屬於比較正常的那種……唉算了，這些也不重要。”

  各家修煉法之中，都有止漏一說，即防止呼吸，運動，以及受傷之類的東西，導致自己的元氣和修為泄露出去，導致人身小天體需要時時修補，這麽一來一去，性命便逐漸流逝。

  話語之間，他也不耽擱，反正外形對魔道而言只不過是一念之間罷了，他的身軀快速轉化，化作了一頭黏糊糊的八爪巨怪。

  漏內法看見李啟這樣，四周的血海也隨之褪去。

  不過，也不至於融合的那麽緊密，大概也就是表層思維互相融合，大家思維並不會變成一體的，只不過想法會完全統合在一起，你想什麽，我想什麽，都會徹底暴露出來。

  而且……連李啟都知道，這麽多的戰爭，武道已經相當躍躍欲試了，作為只為了戰鬥而生的道統，武道本身就對一切戰鬥表現的興趣盎然，這次人巫之戰更是雙邊下注，不管人巫都有武者幫忙。

  不過，一般來說，七品以上就能夠掌握止漏的方法了，或者說找到了可以不斷補充內天地的辦法，反正是不會受到自然壽命流逝而死了。

  漏內法臉色之坦然，語氣之自信，讓李啟都忍不住點頭。

  “普通點的魚。”李啟說道。

一三.一一四.一四一.一二二

  魔道常用的手法，之前夢想之城的魔君們也用了這個方法，結合力量。

  如果來的是個人道或者真龍的話，是沒辦法用這種神通的。

  魔怪也隨之伸手，兩人觸碰到了一起。

  所謂漏內，就是說人身之中，種種氣不受控制的外泄。

  李啟這邊也沒有解釋，而是說道：“不，這個也不行，女身都不行，換個男的，或者怪物也行。”

  比如……人巫之戰。

  “這確實是個問題，那還是開誠布公吧，你我都掌握了魔道之法，直接結為一體吧。”對方伸出手，爽朗的說道。

  入室修煉或修為尚淺的修行者，若是不懂止漏，不能護持命寶，一身修為好似火中煮鼎，但鼎內卻不斷漏水，猶將水火煮空鼎，反而煎熬自身，不僅修為得不到提升，還會飛快害了自己性命。

  頓時之間四周血海升騰，有浮胔滿水，舟行無下槳處，脂膏浮於水面，血腥鋪面而來，煞氣動蕩乾坤，鬼聲哀嚎不斷，毒虐不可名狀，而他的身軀也已經變化成為了龐大的魔怪，黑氣纏繞，死意盎然，八臂三頭，肋生兩翼，懸掛眾生頭顱。

  無窮之景貫日月而誕，有陽燎出於冰木，陰蟲生於炎山，易腸倒舌之眾顯化，蛻骨龍肉之景，憑風雲而托生，含雨露而蠢育。

  當然也沒法管，魔道根本就是一盤散沙，大家互相協作都得靠暴力壓迫的，至於什麽共同利益之類的東西……

  當然，知道的人也明白，這真的是神仙，而且還是神仙裡很厲害很厲害的那種。

  華麗的尾巴，纖細的身姿，似乎是男性鮫人，但因為鮫人那種模糊性別所以分不太出來，看起來相當的豔麗。

  於是漏內法再度變幻，這次變成了一隻鮫人。

  “啊……關於這一點我能理解你的感受，不過請相信我確實是有苦衷的，別管那些了，還是融合吧。”李啟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帶著苦笑再度伸手。

  李啟見狀，立刻拍手，歡喜鼓掌：“對對對！就這個樣子！就你那樣就行了！”

  李啟看著伸過來的觸手，微微皺眉：“不……這個也不行，換一個。”
    “你耍我？”漏內法露出些許的怒氣，周圍的大陸也開始因此而暴動了起來。

  魔道們確實是這個作風，別說事情能不能做得了，但狂肯定是狂的，能夠修行魔道的人，絕對都是以自我為中心的，他們對其他強者的態度可沒有‘前輩’這種尊敬的意思，基本就是視為‘比我強的人’。

  肉體也跟著融化，兩人並成一團，化作一道能量漩渦，不斷朝著周圍擴張。

  漩渦不斷的膨脹，其中言泉激而為浪，思緒飛成洪滔，洪濤之湟波，泱漭共颿影，但見無數的光流湧出，好似奔浪蕩霞暉，遠浦澄天色。

  飛虯玄並，螭騰穹象。

  當然，這招現在用出來就不是結合力量而已，而是直接兩個思維化作一個，這樣互相之間就沒有任何秘密可言了。

  這是專屬於魔道和靈道的方法。

  “當然，陰魔親自出面說了，讓我們別理你，最好晾著你，讓你來欲界閑逛，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半天都找不到頭緒，最後灰溜溜的回去。”漏內法呵呵笑著說道，很明顯並不緊張。

  十五年的時間之後，能量漩渦開始涇渭分明，逐漸化作黑白兩邊，像是太極圖一樣，區別只是太極圖之中會有對方的魚眼，是‘你中有我’的格局，而他們並非如此，是完全分開，黑白互不交融，各自激烈的排斥著，最後徹底分離。

  徹底分開之後，兩道能量洪流各自變化成原本的模樣。

  高位魔道插手其中，絕對是因為某些樂子在的。

  “天魔在過去的數千萬年裡從未有過如此活躍的時間，五蘊魔已經出世，並且開始召集整個五蘊魔一脈的戰力，煩惱魔加入了人巫之戰……只有你們死魔一脈無所事事嗎？”李啟突然感覺太陽穴抽痛。

  不管怎麽看，這下都完美符合了李啟的要求，男性，是魚。

  “我剛剛的身體有什麽特別的嗎？觸動了你的魔念？我只是順著你的思緒做的，我的推演告訴我，那個姿態比較容易和你說話。”換了一個身軀的漏內法問道。

  所殺不可數計，頭顱亂飛，淹死泡白，斷肢血者、被砍未死手足猶動者骨肉狼籍，抉眼剖腹鑿筋抽骨，彌望皆是。

  一切歸於平靜之時，已經過去了十五年。

  “換個身體？”漏內法疑惑，不知所謂，但他立刻搖身一變，又變成了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少女模樣。

  “那麽，基本的情況我已經了解了，欲界現在的格局……很微妙啊。”李啟突然忍不住感歎道。

  李啟這麽想著的時候，這位魔道也說話了。

  嘖嘖嘖，果然是魔道啊，說話做事都這麽吊。

  “陰魔親自發話，那可是二品，你不怕嗎？”李啟反問道。

  奶奶的，被人看扁了啊！

  堪稱‘劇烈’的思維風暴席卷虛空，激電一般的念頭不斷碰撞，化作橫亙天穹的閃電，從中不斷湧現出各種各樣的現象，最終化為平靜。

  這個流逝的過程，便是‘壽命’，一旦流光，那就死了。

  三品的一絲怒意，在欲界就足以動蕩萬千光年，這裡的心靈力量會完全化為現實。

  鏘旋紫宿，景曜黃衡。

  當然，前提是他們不克制，但大部分三品都克制的相當好，畢竟隨便展露力量顯得相當沒品，就算是魔道也會覺得這樣太沒臉沒皮了。

  語罷，李啟伸手，身體也頓時被思維念頭所纏繞，這是要融合的跡象。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兩個的表層思維融合在了一起。

  天魔本人更是完全不在乎，它每次出現都會帶來極大的傷亡，甚至在長安都會亂來，在他眼裡完全沒有規則或者廉恥可言，他就是純粹混亂的化身。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那麽，漏內法，你要怎麽幫我？又要怎麽取得我的信任？”李啟問道。

  感覺，問題很大啊。

  兩人沒有再靠近，反正對他們來說，這個距離和貼臉沒什麽區別，盡管隔著好幾光年，但不過是‘一步之遙’而已。

  而天魔這個精神病患者也開始頻繁出現，以至於佛門都開始緊張了，佛魔之間原本的問題就不小，如今天魔跳來跳去怕是要掀起第二次佛魔之爭。

  李啟微微皺眉，對對方說道：“嗯……那你換個身體。”

  就連巫覡都不怎麽看重利益，更別說魔道了……

  這時候，漏內法突然補充道：“說是無所事事也不太對，你看，擺在欲界不知道多少年的死魔道韻被引動——”

  “對，而且……死魔道韻的持有人數激增，很明顯，過於大規模的戰爭帶來的死亡已經讓死魔一脈蠢蠢欲動了，你敢頂著警告來找我就是一種征兆，魔道很有可能全面投入。”

  “啊，我頭好痛。”李啟捂著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