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奧與巫

  作為最接近險惡荒原的邊緣地帶，阿斯旺地區的氣候僅僅只是比周圍強那麽一些，巨大的溫差和乾旱的氣候對大部分人類而言都是嚴峻的考驗。但是為了抵禦那些源源不斷從荒原中走出的綠色野獸，不讓帝國最重要的產量區遭到破壞，人類不得不在此修築防禦。

  從地圖上看，阿斯旺地區是一條不長的走廊，它的西側是高聳綿延的屋脊山脈，東側連接著鐵螺灣，總長300公裡，最窄處僅有5公裡，最寬處80公裡，以歐克的腳程只需一晝夜就能到達阿克蘇姆行省。

  正是為了防止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歐克第一次大規模入侵後，本篤帝國強化了阿斯旺要塞，從單個堡壘變成橫貫整條走廊的要塞群，原本部署的兩個要塞師也擴增為一個軍。

  阿克蘇姆軍以帝國基乾軍為基礎，在3個基乾師，1個騎兵師，1個炮兵師的基礎上，增加了47個步兵守備營，35個守備炮兵連，12個重炮連，5個民兵預備旅，還有獨立工兵營，神秘營若乾，在極限動員的情況下總兵力理論可達12萬之巨。

  然而事實是，由於長時間的“和平”，阿克蘇姆軍不但要肩負守衛阿斯旺防線的責任，還需要協助防禦帕諾斯平原上那些來去如風的獸化人，一種沒有歐克那麽強壯，卻更加可憎的綠色惡魔。

  所以大多數時候阿斯旺防線的守軍主力還是那47個守備營和35個炮兵連，12個重炮連，另外1個基乾師加1個騎兵旅作為機動力量，民兵預備旅不到緊接狀況沒有辦法動員，這是帝國一直沒有解決的行政問——預備旅究竟該從屬於地區軍事主官還是戰區軍事主官？

  但即便如此，在很多人看來那麽多兵力也已經綽綽有余了，畢竟歐克從來也沒真正造成過什麽威脅，人們對這種生物的印象大多數隻停留在民間傳說和學術論文上。

  一群無腦的野獸而已，充其量只是懂得雙足行走，值得害怕嗎？

  “那是……”

  睡眼惺忪的士兵們剛被軍官從溫暖的營房裡趕出來，就看到一個靛青色的背影已經站在了要塞的內牆上，他的身邊繚繞著青色的火焰，每當雙手拂過破敗的牆體，那些年久失修的磚塊就仿佛活了一樣，肉眼可見的膨脹蠕動起來，然後又重新變回到原本方方正正的模樣，但是之前那些間隙和缺口都已被填滿，整面牆一下像是新建好的。

  “波旁大師，這麽早。”

  士兵們紛紛親切的打起了招呼，那身影轉過身，臉上竟是一個白色的面具，只露出雙眼。

  波旁，畢業於庫斯科皇家奧術高等學院，目前就職於帝國軍務部奧術廳，也是極少數從軍的奧術師之一，和其他被安排的同僚不一樣，波旁是自願參軍，很多人猜測這也許和他殉職的軍官父親有一定的關系。

  “啊，今天還有很多地方要處理，二號壘區的牆基也松動了，不早點不行。”

  面具下傳出了和善的聲音，略有些嘶啞，聽起來有三十歲出頭，但實際上波旁剛過了二十歲的生日。

  “波旁，你這邊弄好了嗎？”

  忽然，遠處響起了一個略微蒼老的聲音，兩百米之外的牆根下走出了另外一個奧術師，他有著一頭長長的棕色頭髮，憂鬱的臉上有些皺紋，光看外表起碼四十歲。

  “羅恩學長，我這邊好了。”

  “我也是，可這麽大的堡壘就我們兩個，說好的五個人呢？”

  奧術師羅恩，同樣任職於軍務部。但他並不怎麽喜歡這個工作，倒不是他不想為帝國服務，而是他們人手實在太少啦，帝國各處都在請求奧術援助，可他們奧術廳連人帶狗帶貓一起，總共就四十多號能喘氣的，目前所有安排都已經被預約到兩年以後了。

  奧術師在軍隊裡最大的作用是快速修築野戰工事，修複受損的火炮，必要的時候對重要傷員進行急救。

  “現在帝國到處都不平靜，我們就多辛苦一點吧，那些野獸……你也看到了。”

  聽到同僚的抱怨，波旁的聲音很平靜，他注視著遠處那無垠的荒漠，回想起數周前的那次經歷。

  也許是出於對歐克的好奇，波旁和羅恩在來到要塞後加入了一次巡邏，他們跟著一整支騎兵連進入荒野，並在數天后第一次遭遇了歐克。

  直到那一次，波旁才對這種生物的恐怖有了最直觀的認識。

  明明身上不著片縷，卻能夠在身中十多槍的情況下持續衝鋒，那恐怖的吼聲好幾次讓他從夢中驚醒，最後是騎兵連長衝上去一刀砍下了那家夥的腦袋，他才真正停下。

  而這樣的東西，在這裡到處都是……

  “我不是說辛苦，既然入了軍職，我也沒想過要有多舒服，但那些該死的巫師。”

  羅恩語氣十分的激憤，他重重錘了下那堅實的胸牆。

  “他們簡直就是一群暴徒！流氓！”

  “流氓？從一群短命鬼嘴裡聽到這個詞，我越來越覺得帝國快沒救了。”

  嗤笑聲從後方傳來，他們兩個人轉身一看，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內牆下的操場上站在四五個帶著各式面具的巫師，發出聲音的那個把狼面具往頭上一挪，露出了年輕的面孔。

  “注意你的言辭！卡特利爾！”

  短命鬼對奧術師而言是非常刺耳的稱呼，羅恩的臉漲得通紅，雙手一會緊握，一會松開，顯得十分激動。

  但被叫做卡特利爾的年輕狼派巫師，卻似乎非常樂於見到對方憤怒的模樣，他露出了戲謔的表情，十分誇張的雙手一擺，彎下腰，如同話劇演員般。

  “啊，那真是抱歉，我不該戳二位的痛處，老，先，生。”

  “你！”

  羅恩憤怒的想要衝下去，但一隻手攔住了他。

  “卡特利爾，我們不想和你們爭吵，希望你們也不要來打擾我們，都是為帝國服務，各司其職。”

  “噢，是好好先生波旁大人，那句話怎麽說來著？”

  卡特利爾直起腰，捏住喉嚨模仿起某種粗糙的聲音。

  “俺們鄉下人是這樣的，不比你們城市裡的大老爺。”

  “哈哈哈！！”

  四周的巫師們紛紛笑了起來，引得跑操的士兵們也是一陣哄笑，羅恩的臉色更是從紅色轉變成了豬肝色，他身邊的波旁雖然看不清臉，但微微顫動的雙肩表明了某種快要壓抑不住的情緒。

  “不過話說起來，波旁，奧術把你害成這樣，你為什麽不更珍惜自己的生命呢？”

  卡特利爾非常惡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臉，身邊一個貓派女巫師都看不下去，扯了扯他的袖子。

  因為一次奧術事故，波旁毀了容，所以才戴上面具，這件事知道的人並不太多，卡特利爾剛好是之一。

  “閉嘴！”

  羅恩大聲叱喝起來，他身邊的波旁往前走了一步，語氣平緩的說道：
  “就現在吧。”

  “什麽。”

  “把這事了結。”

  淡青色的火焰不覺間縈繞在身邊，波旁的話讓羅恩愣住了，他雖然一直說的很凶，但從來沒想過動手。畢竟奧術師沒有巫術的屏障，也沒有超人的感知，除開塑能的力量外，奧術師只是普通人，甚至連普通人也不如。

  “哈哈哈！好！我接受了！”

  卡特利爾大笑起來，用力拍了兩下手，哈南的力量迅速朝他身上匯集，冰冷的白焰和灼熱的紅焰交錯浮現在雙肩。

  一次奧術和巫術的衝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這可是平常人很難見到的場面，沒有人想要錯過，越來越多的士兵朝這裡聚集，很快就把草叢圍得水泄不通，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自然也瞞不住軍官，尤其是高級軍官。

  “住手！！”

  伴隨著尖厲的哨聲，大批憲兵衝進了操場迅速驅散了人群，怒氣衝衝的優素福大步走了過來，相比幾年前，他此時蒼老了很多。

  “將軍。”

  波旁和卡特利爾都停下了力量，他們首先是士兵，其次才是巫師或者奧術師。

  “卡特利爾。”

  優素福走到年輕的狼派巫師面前，語氣十分嚴厲。

  “再有第二次，我會把你送回到你父親那裡，我相信你一定不願意再回那的。”

  “是。”

  此時的卡特利爾再沒之前的傲氣，他低下了頭，火紅的頭髮遮住了臉，看不清是什麽表情。

  優素福歎了口氣，其實這事他也有責任。任何一名帝國高級將領，首先要學習的就是如何協調軍隊裡奧術師和巫師的關系，這兩者對於帝國軍隊都必不可少，但關系又是如此糟糕，優素福沒有這樣的經驗，導致他犯了很多失誤，比如把兩邊的宿舍安排得那麽近。

  雖然後面換了地方，可矛盾已經產生了。

  他申請了奧術援助，可從沒想到軍務部真會派人過來，接到調令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識到這大概又是迪亞哥的手筆。他雖然離開了這裡，但是從來沒有放心過，持續幾年的增加預算，添置新裝備，現在大部分士兵都換上了新式後裝槍，48門先進的380毫米口徑要塞炮也全部到位，老式的野戰炮也換了一批，地雷，火箭等等之前都沒有的武器也加入了倉庫。

  一個秘衛絕對做不到這點，優素福時常這樣想。

  “將軍！有情況。”

  就在優素福思考如何緩解這樣尖銳的矛盾時，傳令兵跑了過來。

  “什麽事。”

  “十九號觀察哨有發現。”

  “歐克？”

  “有，但不確定。”

  這樣的話讓優素福大感意外，十九號觀察哨是主體要塞東南方向的一個小型堡壘，距離不過三百米遠，但已經算是比較深入的前哨了。

  “去看看。”

  優素福帶上巫師們準備趕過去，但波旁卻來到了他身邊。

  “將軍，我也想去。”

  “一個……”

  卡特利爾剛想張嘴，一旁的鹿派巫師就把他拖回到人堆裡。

  “波旁先生，太危險了。”

  “我也是要塞的一員，總不能和小姑娘一樣躲在閨房裡吧。”

  波旁的話雖然帶有些調笑的意味，但優素福卻有些感慨，他聽說的奧術師們都是深埋書海裡的陰沉之人，沒想到還有這樣“士兵”型的奧術師。

  “好吧。”

  一行人匆匆趕到十九號哨所，那裡的長官已經等候在大門外，但當他敬禮的時候優素福連看都沒看直接就往哨所最高處走。

  “在那。”

  接過士兵遞來的望遠鏡，優素福眯起左眼，右眼努力朝一座沙丘望去、

  “啥東西！？”

  他驚呼一聲放下了望遠鏡，緩了口氣又馬上抬起。

  透過鏡面，他能看到在沙丘上，是十多號身形巨大的歐克，他們個個都比自己見過的那些大一圈，還穿著十分“精良”的鎧甲，雖然用精良來形容有些不對，但相對於他見過的歐克來說真的算是精良。

  但關鍵不是那些，而是這些巨型歐克都簇擁著一個銀色巨人，那真是個大得不像話的家夥，全身銀光閃閃的鎧甲，活像是個古代騎士，全身看不到一點綠，似乎並不是個歐克。

  “這到底是什麽……”

  突然，他發現那些歐克正朝這個方向指指點點，不知道在說啥，那個銀色巨人手上好像也拿著個望遠鏡，只是因為體型的原因被自己忽視了。

  “他在看這裡！”

  仿佛接觸到了對方的視線，優素福猛地放下手。

  “將軍，是什麽？”

  波旁很好奇，尤其是這位久經戰陣的老將居然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你看吧。”

  優素福把望遠鏡遞給了他，波旁隨即雙手抬起，對著右眼。

  “那是……歐克？怎麽都這麽大！那一身鎧甲是怎麽回事？？？”

  放下望遠鏡，波旁咽了咽喉嚨，說不出其他話來，卡特利爾從他手上搶過了望遠鏡。

  “沒見過世面，大驚小……臥槽！什麽天殺的鬼玩意！那東西徒手拆了這屋子我都信！”

  “卡曼，鎖定坐標，通知三號，四號炮位，爆破彈。”

  優素福冷靜之後下達了命令，一位鴉派巫師立即盤膝坐到地上。

  “X12B4LZZ，M65R3，V1……”

  片刻，一串奇異的音節符從他嘴裡飄出，一旁的鹿派巫師用紙換成另一種可以理解的文字。

  “B2，左300，標高020。”

  隨著心理指示傳達到要塞聯絡巫師的腦海裡，要塞西南方向四個炮壘，12門380毫米口徑要塞炮緩緩轉動了起來，黑洞洞的炮口對準同一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