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庫斯科納爾

  庫斯科爾納，宏偉之城，建立於第五紀元，曾經是凱尼亞帝國東部最重要的城市，東部貿易的核心節點，它地處關鍵的普羅波恩蒂斯海峽以西，這個海峽是北方辛梅利亞海往南通向大地之海的唯一通道，海峽以北是辛梅利亞海，以南是薩洛尼卡海，以東是比提尼高原，以西是達爾達尼平原。

  這座城市的位置如此重要，以至於帝國在建立之初就準備將其作為新的首都，但沒等城市徹底修建完成，凱尼亞最後一位統一的皇帝安布羅斯二世便閉上了雙眼，在他死後他的兩個兒子平分了帝國，東凱尼亞帝國的第一任皇帝謝裡夫一世決定擴大庫斯科納爾的規模，在花費了足足有二十年後，庫斯科納爾城牆上的最後一塊磚終於落地，一座舉世輝煌的宏偉之城就此屹立於海峽之畔，它是如此龐大以至於光是外牆，就一直從銀角灣延伸到薩洛尼卡海岸，總長度足足有4500米。

  城內則是無數平整的石板街道和當時最完善的排水系統，圖書館，競技場，教堂，大學，港口……一切設施都被妥善的安置在最合理的位置上，而且城市還為將來的擴展留下了充足的余地，如此盡善盡美的城市自然吸引了無數商旅，貴族和平民來入住，很快整座城市就變得喧鬧起來，當西凱尼亞帝國陷入黑暗的動蕩和混亂中的時候，庫斯科納爾成為了世界最閃亮的燈塔。

  萬城之女王，這是當時詩人們給予她的最高評價。

  至今，這座城市依然散發著榮耀的光芒和勃勃生機，她依然是整個世界無可爭議的學術中心、貿易中心和經濟中心，只是城外多了很多巨大的煙囪和一條條筆直的鐵軌。

  塔林大學，坐落在庫斯科納爾學院區的舊榭樹街旁，是帝國極具影響力的一所大學，建立於11紀元，最早隻教授神學、文學、法律等課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哲學、數學、神秘學等也加入其中，包括引起了巨大風潮的生物學也是該校最早引入，該校佔地達16公頃，有20個學院，其中生物學院就在大學的最北端。

  路易·巴斯德，生物學院的院長，今天仍舊和往常一樣，在辦公室裡翻看著最新的實驗報告，已經年逾70的他撐著眼鏡吃力的搜檢紙上的蠅頭小字，花白的胡子一直垂到桌子上。

  “這裡……”

  似乎發現了問題，他微微皺起了眉頭，最近因為卡洛斯·薩利納斯的那篇論文，很多教授和學生都開始出現一些奇談怪論，他不喜歡這種浮誇的風氣，卡洛斯·薩利納斯是經過了無數觀察和實驗才得出了那樣的結論，而不是簡單的推測或者臆想。

  咚咚~
  忽然，有人輕輕敲了敲門，巴斯德放下眼睛，臉上露出了笑容。

  “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答應過你的，我肯定會來，老路易。”

  推開門進來的，赫然便是從古克那溜走的迪亞哥，他臉上也掛著笑容，摘下頭上的帽子往衣帽架一扔，然後扯出一張椅子就坐在了巴斯德的對面。

  “看看你，一路趕回來一定很累了吧，我去泡杯茶給你。”

  將實驗報告折疊後放進抽屜裡，巴斯德雙手撐住椅子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轉身想去櫃子裡拿一個茶壺，但旁邊突然伸出的一支手把茶壺接了過去。

  “還是我來吧。”

  迪亞哥輕車熟路的從另外一個櫃子裡拿出茶葉，然後將一直在燒的熱水灌進壺子裡，將兩個瓷杯放到桌子上。

  “老啦，已經不能想以前那樣……”

  “你知道的，和你們在一起的時候我最不想聽到的就是這些。”

  斟滿兩個茶杯，迪亞哥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他的坐姿相當不雅，甚至有點癱在椅子上的意思，但是巴斯德好像已經見怪不怪了。

  “好吧，就不說了，上次你寫的信我看過了，險惡荒原變成那副樣子確實是個巨大的威脅，不管是對帝國還是對人類而言，都是。”

  老邁的學士微微喘了口氣，似乎能夠看到某些可怕的場景，他的臉色有些消沉。

  “生態上的急劇變化必然會導致歐克種群數量的增加，我三十年來一直在研究這種可怕的生物，我曾經解剖過不下十具歐克的屍體，但它們對於我而言依舊是個謎，我唯一能夠確定的是它們應該介於生物和植物之間，它們體內的一些器官有著植物器官的特征，比如皮膚，肺，肝髒，這是它們能夠在最惡劣的環境下生存的原因。”

  “老路易，帝國除了你，應該沒有誰更了解歐克了，我想問一個問題。”

  “什麽？”

  “你認為歐克，存在文明嗎？”

  “唔……”

  放下茶杯，巴斯德捋了捋胡須，思索了好一會，才慢悠悠的說道：
  “文明，你是怎麽看待文明的。”

  “這一切，由我們創造的東西，不管是思想，還是物質。”

  “那歐克會創造嗎？”

  迪亞哥沒回話，只是小口小口的喝著茶，看他這樣，巴斯德從抽屜裡拿出了一疊紙。

  “這是卡洛斯的論文，他認為生物是存在一種演化過程的，但是我始終沒有跟他說過，歐克其實是他這個學說最大的漏洞，或者說是整個生物學的漏洞。”

  “那是一種我們無法真正理解的生物。”

  “我認為他們是有文明的，但是他們的文明是一種我們暫時無法了解的形態。”

  “這樣麽，說來這一次我也遇到了很多有趣的事情，他們的戰爭，他們的生活，他們的想法，每一次都會顛覆我的認知。”

  “那你可得和我好好說說，不不不！我得記下來。”

  說著，巴斯德從抽屜裡翻出了一個厚實的本子和一支鋼筆。

  “唔……得先從一個白色的歐克老大說起，他叫古克。”

  “白色的歐克？你確定？”

  “我和他生活了將近一個月，你覺得呢？”

  “哦哦！這可是個大發現！很多生物都會有白化特例出現，人類也有白化病人，沒想到歐克也有，這麽說來他們某些方面似乎可能和……”

  溫暖的陽光從窗口灑進屋子，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從白色變成橙紅色，兩人不知不覺間已經聊了大半天，巴斯德這個時候展現出來的精力完全不似一個老人，直到他忽然停下了手中的筆。

  “迪亞哥，有人來找你了。”

  聽到巴斯德的話，迪亞哥面無表情的站了起來，從一旁的衣架子上拿下帽子。

  “有麻煩麽？”

  “不算是，路易，三巫會那邊你記得多關注阿斯旺，還有你不要再輕易的使用你的力量了，雖然你是老資歷的鴉派大師，但是以你現在的體力和腦力，再去觸碰哈南是很危險的。”

  說完，迪亞哥便拉開門走了出去，身後的巴斯德暗歎一聲，將筆記本輕輕合上。

  走出學院大樓，迪亞哥一路穿過校舍來到某處僻靜的花園，然後從懷裡掏出一根香煙和一盒火柴。

  “出來吧。”

  點燃香煙深吸一口，迪亞哥對著空氣說了一句話，很快從四周陰暗的角落裡便走出了四個人影，他們的穿著和迪亞哥一樣，顯然都是秘衛。

  “迪亞哥·阿拉特裡斯特，你做的事已經暴漏了！”

  這是一個暴躁的聲音，聲音的主人有著一頭火紅的短發，鼻梁高挺，是一個年輕人。

  “你的導師之前沒教你怎麽跟前輩說話嗎。”

  “啊！”

  迪亞哥一彈手指，沒等那人反應過來，滾燙的煙頭就直接撞在他的額頭上，讓他慘叫起來。

  “你！”

  “墨梭！停下！”

  氣急敗壞的年輕人立刻將手按在了腰上，那裡插著一把銀色的手槍，但另外一個稍微年長一些的人立刻按住了他。

  “怎麽，想動槍？”

  “迪亞哥·阿拉特裡斯特！有人檢舉你違背帝國法律，資助帝國的敵人！”

  “哦？哪個敵人？我怎麽不知道？”

  若無其事的又點起一根煙，迪亞哥的心裡無比清楚，又有人在針對自己了。秘衛的內部結構很特殊，沒有上下級，所有秘衛直接對皇帝負責，所以秘衛相互之間也存在著監視關系，自己頂著一個很耀眼的名號，很多年輕人都想要取代自己。

  “在三十五天前，有人從阿克蘇姆行省的菲南鋼鐵廠提走了10噸鋼材，上面寫著軍事用途，但是阿斯旺防線近期軍事耗材裡沒有這10噸鋼材！另外有人看到有一個秘衛帶著一隊士兵和幾十輛馬車進了險惡荒原，之後回來的都是空車！鋼材呢！10噸鋼鐵難道都被歐克吃了？或者說迪亞哥你能好好解釋一下。”

  又深吸了幾口煙，迪亞哥忽然笑了笑，然後將煙頭扔到地上踩滅。

  “我還以為是什麽事，還有別的嗎？沒有的話那我就先走了，我很忙。”

  如此輕蔑的態度讓這四個年輕人臉色一下變得漲紅起來，他們同時拔出了腰上的劍和手槍。

  “迪亞哥·阿拉特裡斯特！我們指控你與異種族勾結，威脅帝國邊境安全，以皇帝的名義宣布對你實施逮捕！之後你有權力為自己辯護，但是現在任何反抗行為都將被視為對抗神聖的皇帝和帝國而受到處決！”

  歪著腦袋掃了他們一眼，迪亞哥搖搖頭，有些失望的歎息道：
  “嘖嘖嘖，現在的新人都不行啊，既然要動手之前就不要說那麽多，你們平時都是這麽工作的嗎？難度帝國越來越混亂。”

  “住口！”

  “都停下！”

  忽然，一聲怒喝從花園外傳來，直接一個魁梧的中年男人從外面快步走了過來，他也是一個秘衛，臉上有一條長長的疤痕讓他顯得有些猙獰。

  “亞禮德！？”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著這個男人，因為他是一個很少出現的人物，但每一次出現都帶著皇帝的手諭。

  這次果然也不例外，來到迪亞哥面前後，他拿出一卷紫色的羊皮紙，這是本篤皇室禦用的顏色。

  “陛下召秘衛迪亞哥·阿拉特裡斯特入宮覲見！”

  聽到這個消息，那四個秘衛相互對視了一眼後，便轉身快步消失在了迪亞哥的視野中。

  “陛下找我有什麽事？”

  “不知道，進到紫宮後你自己問吧，現在我們趕緊走吧。”

  雖然有點不解，但迪亞哥還是和亞禮德一起通過秘衛專屬的秘密通道來到的本篤帝國的核心——紫宮，這是一座有著八百年歷史的古老石製宮殿，盡管宮殿裡的主人換了一撥又一撥，但是宮殿的主色調一直都是象征著高貴的紫色。

  在進入到主殿的路上，迪亞哥遇到了一群身穿淡青色長袍的奧術師，他們雖然表現得很友善，但迪亞哥並不太喜歡他們，因為他們太過於涉入政治了。

  “陛下，迪亞哥·阿拉特裡斯特到了。”

  私密的房間裡只有簡單的陳設，一個男人正在聚精會神的繪製油畫，聽到聲音後放下筆轉過身。

  “亞禮德，你可以走了。”

  “是！”

  一個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梳得整齊的褐色頭髮，臉上已經不可避免的出現皺紋，雙眼不大但是很溫和，鼻子下是兩撇整齊的胡須，身上也是一件很普通的常服，但他卻擁有人類最龐大的帝國。

  米奈奇三世·伊魯斯，現任本篤帝國皇帝，也是伊魯斯王朝第七任皇帝，他本人非常愛好繪畫，曾經在年輕時化名進修於庫斯科納爾皇帝藝術大學，有人評論如果他不是皇帝，那麽人類將會有一位偉大的畫家，但現實是他在二十五歲那年從病逝的父親手上接過了整個帝國。

  為人方面米奈奇三世是非常溫和和仁慈的，但帝國現在面臨著許多危機，有些事過去長時間遺留的，有些是伴隨著工業而產生的，還有金融上的混亂，這些問題他並沒有很好的去解決。

  “陛下。”

  迪亞哥摘下了帽子，但是沒有鞠躬，米奈奇三世卻微笑的朝他招了招手，親切的說道：
  “范海辛，你來看看這幅畫怎麽樣。”

  “陛下，這個名字我已經很久不用了。”

  走到油畫前，迪亞哥打量了一眼，一副很有韻味的風景畫，但他不認為皇帝叫他來只是為了觀賞自己的作品。

  “最近，有一些關於你的流言，不只是秘衛那邊，有不少人都在注意你，我在想……你也忙碌了很長時間，該休息一下了。”

  迪亞哥沒有說話，他靜靜的看著油畫，心裡也很平靜，其實這個結果他已經猜到了。

  一旁的皇帝拿起兩個精致的高腳杯，然後遞給他了一個。

  “剛好，安娜已經八歲了，一直吵著要學劍術，我想帝國沒有幾個人的劍術能夠勝過你，你就暫時擔任她的劍術老師吧。”

  聽到那個名字，迪亞哥的臉色稍微柔和了一些，這位帝國的長公主也是他在這個宮殿裡唯一比較親近的人。

  “遵命，陛下。”

  “唉，只有我們兩個，就不要這麽多的禮節，畢竟……你是看著我長大的呀，叔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