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鏟雪？那可是苦力活啊，鏟到哪？”

  “驛站那邊！”

  “只要到了驛站，咱就能有充足的補給。”

  “這是好事啊，我看於忠兄弟家也挺不容易的，咱這麽十幾口人和六匹馬，人畜的口糧加一塊兒，可是一筆大花銷！”

  而且一般的人家，也找不出更合適的東西喂食這種馬兒。

  只有去了鎮上規模大一些的客棧，又或者官道上的驛站，馬兒才能吃飽喝足，方便後面的趕路。

  “好事是好事，只是得給工錢，不能讓人家白出力氣。”孫氏又叮囑。

  關於這個問題，楊華忠沉吟了下，說：“我是跟於忠兄弟那裡說，由他來號召人，我來出工錢，可是於忠兄弟卻攔下了，說用不著，說他們村的村民都很淳樸，讓我由他來安排。”

  孫氏笑了笑，“於忠兄弟好意是好意，可這世上沒有白吃的晌午飯哦，這麽冷的天讓人家乾活，總是要給點好處的，不然咱這心裡也不踏實。”

  楊華忠點點頭，“有道理，我去跟大安商量下，看看大安怎說。”

  “大安在隔壁屋裡跟小花一塊兒陪幾個孩子，孩子們玩雪玩累了都睡了，你再門口輕點聲兒喚他。”

  “我曉得。”

  楊若晴去到隔壁那屋門口，隔著門低聲喚了兩聲，大安隨即就出來了。

  楊華忠把他叫到堂屋這邊說起了這件事。

  大安第一反應就是：“於忠叔是好意，本著幫咱節省點錢。”

  “加之他是裡正，估計平時也習慣了號召村民。”

  “但鏟雪這事兒，於忠叔的好意咱要心領，但鄉親們那裡，咱也不能讓給他們白乾。”

  “就算不用工錢來說事，咱也得照著前來幫忙的鄉親們按人頭封過年的紅包。”

  楊華忠拍了下大腿，“好，這個說法可以，工錢一詞兒不太妥帖，紅包更有人情味，那我這就去找於忠商量。”

  孫氏在旁邊笑眯了眼，臉上多少帶著幾分得意之色。

  “怎樣啊峰兒爺爺？我就說這事兒還得找咱大安合計吧？”

  楊華忠連連點頭，“不愧是在朝廷為官的，如今這說話做事就是比我要圓潤。”

  大安謙虛的擺了擺手，“爹是實在人，我能有今天這一切，都是爹娘悉心教導的好。”

  “主要是你姐。”楊華忠糾正。

  “我和你娘沒本事，要不是你姐，你連念書的機會都沒有。你最該感謝的人是你姐。”女兒奴楊華忠再次嚴肅的糾正大安。

  “你那念書的束脩，可是你姐當年一塊塊鹵水豆腐給供出來的！千萬不能忘本！”

  大安怔了下，隨即也趕緊正色點頭，“爹說的是，兒子心裡一刻不敢忘姐姐的扶持。”

  女兒奴的臉色這才和緩幾分。

  臭小子可是不孝敬爹媽，但絕對不可以忘記他姐姐的照拂。

  孫氏見這爺倆對話漸漸趨於嚴肅，趕緊出來打圓場：“大安是個明事理的人，他不用你叮囑的。”

  “這些話留待回家了再講，現在先讓大安去跟於忠兄弟那說正事要緊。”

  楊華忠點點頭：“走，咱倆一塊兒過去。”

  ……
    於忠婆娘夜裡又要去抓雞來殺，被孫氏強行攔住。

  “使不得使不得，再殺雞你們過年就沒得吃了，年後也沒雞抱窩，萬萬使不得！”

  “可是嫂子，夜裡沒得拿出手的東西給孩子們吃啊？”

  “你們吃啥我們就吃啥，犯不著再為我們破費了！”

  “我們家孩子面疙瘩都是好的，可你們家孩子精貴呀，我怕他們打餓肚子……”

  “沒事沒事，都一樣的精貴，晌午吃了那麽好，夜裡隨便墊吧下肚子就行了。”

  “弟妹你真的不要再麻煩了，不然我們真的過意不去……”

  一番堅持之後，於忠婆娘妥協了。

  雖然沒有殺雞，但還是趁著孫氏沒留意，尋了個借口溜出去。

  往村裡人家借了五六個雞蛋回來，剛好有個人家是獵戶，剩下半隻兔子。

  於忠婆娘也一並借了過來，許諾回頭年節醃臘貨的時候，還對方半隻相同斤兩的。

  於忠婆娘是裡正婆娘，村裡人家也不太好拒絕，就這樣，於忠婆娘‘滿載而歸’。

  當夜飯端上捉，卻是讓眾人大吃一驚。

  不僅有燜的紅薯雜糧飯，有燉的雞蛋羹，有酸蘿卜炒雞蛋，甚至還有一大盤香辣兔。

  半隻兔子燒出來份量有限，剛好家裡有乾筍這些。

  於忠婆娘浸泡了乾筍放一塊兒，配上生薑蒜子乾辣椒等大料，用於忠喝剩下的燒酒來去腥調味。

  哎喲喲，當這碗菜端到堂屋的飯桌上，大人小孩全都饞了。

  就連孫氏都忍不住暗吸了一口涼氣，連聲責怪於忠婆娘：“弟妹，你說你這……哎，哎，你這讓我們怎好意思喲！”

  楊華忠也是連連說：“真沒必要破費，我們這也太給你們添麻煩了……”

  於忠婆娘只是笑，招呼大家坐，返身又回了灶房劃鍋巴和米湯去了。

  莊戶人家柴火灶燒飯，就時興吃完飯後再端一碗米湯泡著的鍋巴來邊吃邊喝，呼啦啦的賊帶勁兒，身心都能得到滿足。

  而堂屋裡，於忠看到桌上的飯菜，又看到楊華忠和孫氏他們嗔怪的話語。

  於忠嘴裡說著：“楊三哥和嫂子客氣啦，這些都是粗茶淡飯，莊戶人家沒啥拿得出手的東西招呼貴客，大家莫要嫌棄，對付對付啊！”

  實則心裡卻很是滿意。

  這婆娘，沒娶錯啊。

  不聲不響的就去鄰居家借了食材來，嗯，給自己漲臉！
  等到年下家裡豬圈那頭肥豬殺了過年，到時候年節禮多給老丈人那邊送兩斤豬肉！再加一壇燒酒！
  於忠再次招呼著大家落座吃飯，不要客氣。

  “楊三哥，就咱先前商量好的那事兒，待會吃過夜飯我再去家家戶戶轉一圈，把話帶到每一家！”

  “你就不要去了，你去了，這話反倒不好說，讓我去說，我是裡正，更方便！”

  楊華忠想了下，點了頭：“好，那就勞累你走一趟了。”

  “說得哪裡話？咱誰跟誰？都是好鄉鄰，來來來，大家吃飯。”

  “給孩子們夾兔子肉吃，我家這婆娘別的本事沒有，燒菜還是馬馬虎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