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在保險櫃裡的采購合同憑空消失，如果說裴颺之前只是有所猜測和懷疑，那麽此時此刻，他幾乎可以肯定，他們是遭人算計了。

  “黃經理，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有件事還想請您行個方便。”

  “說說看。”

  裴颺把當初跟宋飛宇簽訂的采購合同為一式兩份的事講了，“……請您給我寫份聲明，就寫清楚恆興與美好食品加工廠屹今為止沒有任何業務上往來，再蓋個公章就可以了。”

  黃原原本還想著，等裴颺上了勾，把蘋果糖轉賣給石廣生後，他再拿著合同，找上門勒索一番。

  這樣就能兩頭通吃，狠賺上一筆。

  要是寫了聲明，那他還能吃個屁啊？
  更何況，他不收蘋果軟糖，並不代表不需要，萬一裴颺把蘋果軟糖賣給了其他人，小老板那裡他拿什麽去交差？

  短短幾秒，黃原腦子裡面轉了好幾個圈，對著裴颺也不裝大尾巴了，直接冷臉下逐客令。

  “我好心好意給你指條明路，你還拿喬上了，讓我寫聲明，寫你MLGB，那批糖你愛賣不賣，不賣就等著爛手裡吧，滾！”

  裴颺也不生氣，告了聲辭，不慌不忙的起身離開。

  盯著裴颺高從容不迫的高大背影，黃原心裡反倒有些打鼓。

  轉念一想，不過是個沒錢沒權還沒背影的前遠洋職工，他怕個求。

  ……

  “鏗鏗鏗鏗……”

  “領糖了，免費領糖了，正宗本地的紅元帥蘋果做出來的蘋果軟糖，軟糯彈牙，酸甜可口嘞，好吃得不得了，都來免費領糖了！”

  恆興大廈前，裴颺抄起一對銅鈸拍得鏗鏗響，路過的人紛紛被“免費”二字吸引過來。

  很快就圍了一大群。

  杜娟和沈紅梅，一人拎著個袋子，給圍觀的路人挨個發蘋果軟糖，雖然只有一小包，但路人個個都高興得不行。

  又不要錢買，白得的糖，還想啥自行車。

  裴颺身後，沈朝北和老朱拉著一條四五米長的橫幅，上面用毛筆字寫著的“美好食品加工廠前來送貨”幾個醒目大字。

  有好事者就問了，“你們這是幹嘛呢？”

  裴颺等的就是這句話，見人多了，丟下銅鈸拿起小喇叭，把跟恆興簽訂了采購合同，合同丟失，恆興不肯收貨的來龍去脈一一講出來。

  八卦人人愛聽，吃瓜群眾一邊吃糖，一邊聽得津津有味。

  “合同沒保管好是我們的錯，恆興不收貨我們也認，就是那合同上有寫明了條款，違約的一方要賠錢。”

  “懇請各位大爺大娘，叔叔嬸子，大哥大姐們，幫忙給我們做個見證，證明我們美好食品加工廠，有按約定來交貨，沒有違反合同條款。”

  “願意幫忙做見證的，我願意無償贈送兩斤我們廠生產的蘋果糖。”

  一聽能白得兩斤糖，圍觀的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這蘋果軟糖他們都嘗過了，的確是好吃不粘牙，香味也濃鬱，比其他的水果糖好吃多了。

  “我來，我給你當見證！”

  “我也來，你說吧，要我們做什麽？”

  裴颺說出要求：“只要大家陪我們一起守在恆興大門前，守到晚上12點就可以了。”

  這個要求不苛刻，卻讓不少人打了退堂鼓。

  奉城連著下了好幾場的雪，白天還好，晚上氣溫零下好幾度，搞不好是要凍死人的。

  對於這點，裴颺也早有對策。

  “願意幫忙一起做見證的，可以現在回家拿上防寒的棉衣棉被和熱水再過來。”

  聽他這麽一說，不少人又動了心。
    一斤糖果得要兩三塊錢呢，兩斤就是五六塊，凍一個晚上就能得五六塊錢，這買賣不虧。

  裴颺鬧的動靜，很快就在恆興傳開了，也傳到了黃原耳朵裡。

  黃原萬萬沒料到裴颺居然敢在公司門前鬧，全然不怕得罪了他們恆興。

  這樣一鬧，裡裡外外都知道是恆興拒絕履行合約，事後他就不能再靠合約上的附加條款去勒索好處了。

  裴颺的不按套路，讓黃原生氣的同時，心裡也隱隱不安。

  萬一裴颺識破了他和石廣生的伎倆，不肯賣蘋果糖給石廣生，那他拿什麽交差？
  當即，黃原就給石廣生打電話，讓對方立刻過來恆興，跟裴颺談收購的事。

  石廣生來得很快。

  “裴廠長是吧，我是喜緣糖廠的老板，這樣，咱們找個地方聊聊，怎麽樣？”

  裴颺接了石廣生的煙，跟著對方找了個清靜的地方。

  石廣生幫他點了煙，先是對他的遭遇唏噓同情了一番，隨即話鋒一轉，一副救事主的口吻說明來意——

  “我也是摸爬滾打了半輩子才有今天，很能理解你們的難處，這樣，你這一車糖我給你收了。天這麽冷，拿了錢早點回去吧，別在這鬧了，恆興家大業大，背後勢力深不可測，可不是你我這種底層人能得罪的。”

  裴颺吸著煙，瞅著石廣生精明貪婪的臉。

  “石老板，多謝你的好意，這車糖我不賣。”

  石廣生以為，裴颺會第一時間詢問價格，豈料裴颺直接說不賣。

  不賣怎麽行？
  “為啥不賣？”

  “合同上約定的是23號交貨，也就是今天，我把這糖賣給了你，萬一恆興拿著合同要求我們履約，到時我拿什麽交貨？你說對吧？”

  石廣生噎住，還想再勸，裴颺又開口道：“石老板，你若誠心想買這車糖，明天來廠裡談。”

  石廣生沒轍，隻得先撤退。

  不過他並沒有走遠，而是找了個地方給黃原打電話。

  得知裴颺鐵了心要在公司前鬧事，黃原不免上火。

  兩人在電話裡商量了一番，決定先將人給趕走。

  ……

  “裴颺，咱們這樣能行嗎？恆興來頭可不小，你這樣一鬧讓他們丟了面子，以後日子可不好過。”

  聽著老朱的勸告，裴颺輕嘲，“不這樣，今天就過不下去了，何談什麽以後？”

  也是，那龐大的違約金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左右都是死，還不如拚個魚死網破，至少痛快。

  老朱又關心起沈明珠的身體，提及媳婦和孩子，裴颺眉眼染上笑意，刀削斧刻般的硬朗臉龐也變得柔和下來。

  兩人正說著，忽然身後的恆興公司衝出幾個保衛員，凶神惡煞的驅趕裴颺一行人。

  裴颺也不跟對方起正面衝突，示意老朱把車開到50米開外的路邊停放。

  恆興再橫行霸道也不可能管到整條街。

  裴颺自己則領著沈朝北兩口子，以及願意幫忙做證的路人，跟保衛員打起了遊擊戰。

  保衛員驅趕，他們就走開。

  等保衛員回去了，他又帶著人回到恆興門口。

  把黃原氣得額頭突突的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