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向南抬頭，就看到一張笑盈盈的臉。

  “總廚，你在這幹啥呢？”

  “小呂，你怎麽在這？”

  呂姣晃了晃手裡的書，“我剛上完夜校，準備來這裡背會書，一來就看到你坐在這發楞，胳膊上好大一隻蚊子都不知道。”

  沈向南看了看胳膊上被打的地方，果然有團指甲蓋大小的血漬。

  他剛抬手要擦，呂姣已經先掏出手帕幫他擦掉了。

  “謝謝啊。”

  沈向南有些意外，又有些感動，忍不住細細打量了下呂姣的臉。

  濃眉大眼的，眼瞼微微上挑，嘴唇略厚，談不上多漂亮，卻有一股年輕姑娘才有的活潑開朗勁兒。

  呂姣注意到長椅上的二丫，放低音量道：“總廚，這是你女兒吧？她困了你怎不帶她回家睡？”

  沈向南正躊躇著找個什麽借口，呂姣卻掩嘴一笑，“該不會是跟嫂子吵架了吧？”

  沈向南訕訕，“你怎知道？”

  呂姣一屁股坐下來，笑道：“就嫂子那性子，你今天被罰那麽多錢，她肯定跟你鬧唄。”

  看著女孩兒生動的側臉，沈向南好奇問道：“你知道她是啥性子？”

  呂姣嗐了聲，“咱們沈記，誰不知道您家裡那位是個母老虎啊。”

  說完又笑道，“總廚，我說笑的呢，你別生氣啊。”

  沈向南哼了哼，“你說得也沒錯，她就是一頭母老虎，蠻橫又不講理，還沒良心。”

  呂姣眨巴眨巴眼睛，“總廚，你還真跟嫂子吵架了啊？”

  沈向南沒作聲，算是默認。

  呂姣笑著安慰道：“也沒多大點事兒，夫妻間沒有不吵架的，俗話說得好，床頭吵架床尾合。天也不早了，你回去跟嫂子低個頭，說兩句軟話，這事就過去了，你信我。”

  沈向南心裡正憋著氣呢，聽了這話頓時更來氣：“憑啥我要跟她低頭，慣得她！”

  呂姣笑了聲，“你是男人，男人讓讓媳婦是應該的。”

  沈向南不想再說這個話題，轉而瞅著她手裡的書，“你看的啥書呢？”

  “英語，英格裡西。”

  “你一個服務員，學這個幹啥？”

  呂姣笑，笑容中又透著自信，“我做服務員只是暫時的，我不可能一輩子都做服務員。”

  沈向南本就悶得慌，聞言不由跟對方閑聊起來。

  “那你想幹啥工作？”

  “我想做外貿，我表姐就是外貿跟單員，不僅收入高，還時常有出國見世面的機會。做外貿得英語好，所以我現在邊做服務員邊學習英語，將來我要進外貿公司，我還要出國，去看看外國的月亮是不是比咱們的圓。”

  了解到這些後，沈明珠對眼前的女孩兒不免多了一些欣賞和刮目相看。

  沈記這麽多女服務員，大家平時掛在嘴邊的，不是穿衣打扮，就是誰誰誰嫁的好，誰家男人能掙大錢，除的都是些家長裡短。

  相比較之下，呂姣顯得格外與眾不同。

  “總廚，其實你也可以學英語的。”

  沈向南連連擺手，“我不行的，我又沒文化，我連字都寫不全。”

  “學英語不需要文化，只要嘴巴會說腦子會背就行了。等你學會了英語，以後可以去首都去滬市的大飯店做大廚，接待外國的賓客，與他們交流。甚至還可以去參加國際性的廚藝大賽，成為一流的名廚。”

  沈向南望著身邊的女孩，久久說不出話。

  去首都這樣的大都市，聽起來很遙遠，不切實際，可哪個男人又能拒絕名利的誘惑呢？
  他平靜的人生，仿佛被投下了一塊大石，從此有了波瀾。

  ……

  客廳裡，裴颺假裝在看電視，但眼睛卻時不時的往廚房裡瞄。

  看了眼時鍾，已經十點了，裴颺腳尖踢了踢裴子珩。

  “去問問你媽，啥時候睡覺。”

  裴子珩瞥他一眼，小臉清冷，“你為啥不去？”

  “你媽心情不好，我去煩她肯定招罵。”

  呵呵，“我是你撿來的，挨了罵你也不心疼是吧？”
    裴颺噎了下，“胡說八道，你媽愛你，她才不舍罵你。”

  裴子珩道：“那我更不能去惹媽媽生氣了。”

  好有道理，竟無法反駁。

  裴颺轉頭看向靠在兒子身上的女兒。

  果果已經困得雙眼水汪汪的，見裴颺看過來伸出兩條細胳膊臂求抱抱。

  “爸爸，困困。”

  裴颺將女兒抱下沙發，拍拍她小屁股，“去找你媽媽，問啥時候睡覺。”

  果果倒也聽話，揉著眼睛就往廚房去了。

  看，生個女兒還是有用的嘛。

  裴颺一回頭，就對上兒子鄙視的目光。

  “媽媽，困覺覺。”

  沈明珠低頭，看著抱著她小腿撒嬌的女兒，眉心微皺，“裴颺！”

  “到——”

  裴颺樂顛顛跑來廚房，“怎了？”

  “幾點了，還不帶孩子去睡覺！？”

  “果果要聽你講了故事才睡，是吧，果果？”

  沈明珠瞪他一眼，彎腰哄女兒道：“乖，跟爸爸去睡覺，媽媽明天晚上給你講新的故事，好不好？”

  聽到有新故事，果果當即點頭，“好。”

  裴颺見狀，隻好抱起女兒去樓上睡覺。

  等父女倆上了樓，裴子珩關掉電視，起身進了廚房。

  “媽媽。”

  沈明珠看了他一眼，“不早了，去睡吧。”

  “我還不困。”

  裴子珩說著，走到她面前。

  “媽媽，你新研究的菜叫什麽？”

  “生醃醬蟹。”

  “生螃蟹也能吃嗎？”

  “能啊，只要做好了，生的比做熟的更香。”

  “媽媽，可以教我嗎？我想學。”

  “好啊。”

  沈明珠看了眼已經快到她肩膀高度的兒子，微微一笑，先從挑選螃蟹、用清水養蟹吐沙，再教怎麽做生醃汁。

  裴子珩認真聽著，一邊看她的示范，一邊在腦子裡記下步驟。

  裴颺哄好女兒來到廚房門口，看到兒子跟著沈明珠學做菜，也厚著臉皮加入。

  半個小時後——

  “好香啊！”

  隨著鐵鍋裡的醬紅色醃汁燒開，整個廚房都彌補著濃鬱饞人的香味。

  沈明珠拿乾淨的碗，盛了一杓醃汁試了試味，之後又遞給父子倆試味。

  熬好醃汁，熄火過濾，放冰水盆裡冰鎮讓其盡快冷卻，然後開始處理的梭子蟹。

  梭子蟹裡裡外外涮乾淨，包括肚臍的小蓋子也要翻開刷乾淨。

  將清理乾淨的梭子蟹控乾水份，均勻抹上茅台酒，然後依次放入玻璃罐內。

  放完梭子蟹，把玻璃罐的空隙處放一些生蒜瓣和辣椒，之後將涼好的醃汁倒入玻璃罐內，直到將蟹全部淹沒。

  再在蟹上放一塊拳頭大小的鵝卵石，將蟹壓住，以保證每隻螃蟹都能入味。(本章完)